《水色天光》Susceptable

3、观风林

　　当莫求带着银票到祭日岭上，远远便听见争执的声音。

　　「明明谈好三百两，为何又要多加三百两？」

　　「对方远在三百里外，一趟奔波舟车劳顿不在话下，多一里加一两，这是定价。」

　　「妳不过名声大便想趁机多讹一些！」

　　「如果你能找到比近黄昏更响亮的三个字，欢迎另请高明。这三百两本姑娘还不放在眼里。」

　　近黄昏依是那副懒散模样，背倚着木门一脸不在乎的看着上门客人，那目光不屑的撇开，正好落至了莫求身上。

　　两人眼神才对上一瞬，近黄昏的声音已然落下。「有人送钱来了，你们几个慢走不送。」

　　不送两字方说完，那团红影已轻飘飘落至莫求跟前，看来近黄昏是打定主意不接这笔还须讨价还价的生意，才有闲情逸致来打招呼。

　　见近黄昏如此直接拂了自己颜面，上门买命的那人也忍不住激，一把九环刀径自甩了出去，铜环舞在风中腊腊作响，近黄昏握上软剑，一道银光划在空中如水蛇摇晃──这是莫求第一次看清楚近黄昏出剑，幸得这次余晖残照比上回明亮许多，但近黄昏的剑依然快得仅此一瞬，如同落日一般转眼即逝！

　　那人的刀还未挥下，便感到颈上传来一抹凉意，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竟吓得全身僵直。

　　「滚下祭日岭，你那宝贝三百两就拿去买自己的棺材。」近黄昏一脚踹向对方腹部，那人捡回了性命也不敢多吭一声，灰溜溜的下山了。见着此副情景，近黄昏才回身笑着看向眼前来人。

　　「妳凑到五百两了？看来当大夫真是好赚，小大夫妳觉得我还有机会转行吗？」对方没有应答，近黄昏依然好心情的笑了笑。「不如我们来合作，一个伤人一个救人，找那些富豪财主大捞一笔。」

　　「妳为何需要这么多钱财？」

　　莫求看见近黄昏分明怔了一下，却又随即轻挑笑道：「这世上谁不爱钱？妳行医救人不也是为了糊口饭吃？」

　　「那是为了银钱鬼针草，我才需向富户收取如此高额诊金，金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那只是我获取药材的一种方式。」

　　「看来妳是个医痴啊，妳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钻研医术？」打从初次见面，近黄昏便觉得这个小大夫不简单，她那份对于生死置之不顾的气魄放至如今观来，更像是对于生死早已漠然。

　　「妳要的五百两在此。」莫求并未回答问题，径自掏出一张银票交至近黄昏手上。

　　虽然对这小大夫有些好奇，但近黄昏更要紧的是这张五百两银票。收了银票她也不再啰嗦，领了人就往自家后院走。

　　「看来种花种草也能卖到好价钱，小大夫妳觉得我改行当花匠如何？」

　　「刚才那人说的没错，妳出的价钱都很讹人，简直是只吸血蛭。」莫求摘下鬼针草后细细包裹起来，不知是否药材到了手，话也自然就出了口。「我知道妳先前喊价的五百两是要对我敲竹杠，外头不会再有另一个大夫花五百两买银钱鬼针草，我相信妳改做任何一行都会饿死。」

　　本想干笑二声，近黄昏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应该拔剑杀了这个嘲笑她的家伙吧？但不做亏本生意的别扭本性此刻又发作起来，杀手一行本身就极具风险，若再横生枝节多杀了一人，谁知道那人会有什么样的亲朋好友，到时惹来一身麻烦又无法接其他生意，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用力按下这口气，近黄昏又是那副百般无聊的口吻。「这鬼针草你业已摘去，若是明年要再来取，这保护费可要再缴纳一次，谁叫我是个会饿死的穷鬼，只好让妳来养我了。」

　　「意思是今年内我若来祭日岭，便毋须额外收取费用？」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近黄昏觉得小大夫这话颇有占便宜之嫌。「我可没准妳可以时刻前来踏青。」

　　「若药方失败，的确需要再上祭日岭一趟。妳既收了五百两，这些方便也应该给。」

　　看来小大夫讨价还价的手腕不差啊！近黄昏想了会儿后，不耐的挥手。「给妳方便，但记得不要当随便。来之前要有礼貌先敲门，最好带点伴礼，越宽裕的客人就会遇见越好的主人。」

　　待五百两入袋为安，送走来人后近黄昏反常的没有待在祭日岭上，而是趁着夜色赶往他处──

　　另一个吃钱不吐钱子的地方，『观风林』。

　　「江湖声入耳，天下行观风」，观风林耳闻江湖大小事，更重要的是对于武林中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想获得任何情报，自可前往观风林打听，但要付出的代价自是不小。和观风林、天仙谷比起来，近黄昏深感自家的收费真是平易近人。

　　月色斜斜映入竹林，唯见一面招旗在林中飘荡若隐若现，近黄昏寻此而进，一方石桌上正煮着一壶好茶，水滚滚冒着白烟，对座悠然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近黄昏亦不客气的入坐，直接掏出银票用力拍上石桌。

　　「这里三千两。」

　　「妳看来似乎很不高兴？」

　　「这些银票我已经当做打水漂。」近黄昏却知道自己越来越爱钱，每次要拿出银票益发舍不得，赶路半月而来便将一年积蓄几近花光。

　　「查了这么多年仍查不出来，这事要重见曙光已然微乎其微。」

　　「身为观风林之主，说这种丧气话对吗？」

　　「这么多年平白拿这么多银子，偶尔入眠时我也有些小小的愧疚。」中年男子执壶，为近黄昏倒了一杯茶。「这君山银针很贵，妳尝尝。」

　　「半夜还不睡的人，何来有愧疚之心。」近黄昏倒也不客气，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倒是中年男子心疼开了口。

　　「喝慢点莫牛饮，这一小盏很贵的。」

　　杯盏铿然放回桌上，近黄昏潇洒起身。「一切照旧，我先走了。」

　　「近黄昏，妳这么坚持是为什么？妳要查的事有人压下，你要找的人说不定早就死了。」

　　近黄昏脸色倏变。就算只觑着背影，从这方向望去的林观风也瞧得出她的激动。

　　苍茫暗夜中，竹林里话音回绕透出十二万分的坚定。「行云一定没死，他会回来和我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