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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莫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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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就算是看来冷冽无情的杀手,说不定也藏着自己的一份伤心。
只是江湖路险,翻腾其中的往往只眼望着功成名就,那苦只是锦上添缀的花,那些令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过往,只是众人闲侃起某某大侠一段谓之喟叹的历程。
近黄昏从没想过要成为这么个让人议论的人物,很多时候她还是想回到多年以前仅仅仰望江湖的日子。当然如今是回不去了,但在远离祭日岭后,近黄昏还是收敛了张狂之气,当个仅仅看似刁蛮泼辣的小姑娘。
踏遍多处拜访完故人后,近黄昏只想安静喝着茶。
「姑娘,妳一个人点这么多菜吗?」
「我一个人不能吃这么多吗?」她偶尔也想贤淑温良一下,只是所有客栈的小二,都有让她发挥刁蛮任性的一面,连点个菜也要对她指手划脚。将两锭白银磕在桌上,她不悦的开了口。「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我不会浪费你们客栈里的食粮半点儿,可以让我一个人好好吃饭了吗?」
扒着眼前满桌的饭菜,举箸间近黄昏听到一阵熟悉的嗓音。「小二,一碗清粥。」
抬头望去,果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大夫!
此处距离祭日岭少说也有数十里吧?这人不往东西南北其他方向走,偏生和她又撞在了一块儿。眼觑着对方吃完那碗少得可怜的清粥,近黄昏将桌上菜肴如风卷残云般扫光,便跟在年轻大夫的后头,见对方欲往的方向,近黄昏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妳说清楚,从祭日岭一路跟着我到此是甚意思!」
眼前红衣张扬,这人明明敛了气息还是一脸倨傲。莫求不明所以看着对方,说道:「是我走在妳的前头,妳不是从后头跳出来的?」
「我只看见一个小大夫莫名浪游!」
「祭日岭似乎不在这个方向?」杀手会离开祭日岭仅有一事,莫求恍然大悟道:「妳怕我又坏了妳生意?」
近黄昏一声轻哼。「妳若能接回断首,那就不是神医而是神仙了。」
「那我实在不知妳为何一路跟着我了。」
「强词夺理。」不知为何每次一见到此人,近黄昏便觉得手痒难耐,手触到剑鞘后又硬生生忍住。「不管妳要去什么荒山野岭,总之不能再往此路走,否则我不介意做次赔本生意。」
「原来妳除了是杀手和山寨主,还是个强盗。」
眼见年轻大夫露出一脸了然的模样,成功激起近黄昏本就不太温和的脾气,剑方要出鞘,却在近黄昏瞥见一道人影时倏地收回。
由于近在眼前,莫求清楚看见这人从原本的满脸杀气到收起怒意,最后露出一抹微笑,如此起承转合堪比日落一瞬。
「妳还不走?」近黄昏往前跨出一步,手肘撞在莫求腰侧,恶狠狠的低声说道。
来不及转身,一声软糯的声音便落入耳中──「阿姐,妳回来了?」
「天云你怎么下山来了?」
这口气让莫求怔了怔,她没想过这傲气的杀手还有说话这么温柔细语的一面。
「我下山卖柴,顺道锻炼一下体力,阿姐我可比以前健壮多了!」
莫求这才看清楚和近黄昏说话的这名男子,高挺的眉眼间虽还有些许稚嫩,却已蕴藏一股英气,更惹人注意的是,她和近黄昏长得竟有几分相似。
天云走至跟前,也才注意到姐姐身边尚有另一名女子,对方回头时云青心中像中了枝箭,傻愣的望着,过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阿姐,这位……这位是……?」
我不认识她,一介路人而已!
「我是妳姐姐的朋友,原来你就是天云。」
谁和这阴险小大夫是朋友来着?!还有什么「你就是天云」,她根本没有对人提到他家小弟好吗!近黄昏刚要开口驳斥,就听闻天云说道:
「原来妳是阿姐的朋友?!阿姐从没带朋友回来过呢!」
她恰巧路过,即刻便走。
「这次也是妳姐姐邀我来这里玩,还央我多住几天。」
妳这个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不怕被剑劈成两半的无耻大夫!反驳的话尚未想好,那厢已火热的聊了起来:
「妳和阿姐是怎么认识的?」
「嗯,怎么说呢?和你姐姐第一次见面时,她一双眼冷冷看着我,对我不太友善;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这样,我都笑她是强盗、土匪和山寨头子。」
「阿姐扳着一张脸的时候真的好吓人,我常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哼。不过阿姐性子其实很温柔,对人很好……」
近黄昏在后头沉默的跟着,她越想越觉得这小大夫不简单,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要挟起别人又这么不着痕迹,她是个直来直往的杀手,哪有这么曲曲折折的心思?果然当大夫的心肠特别黑!
快入家门之际,趁着天云先去放下柴担,近黄昏将人拉到一旁,语气中充满威吓。「妳到底是何居心!」
「我是个大夫。」这话听起来极其无辜,可是近黄昏听着却磨得牙痒痒的。「上妳家做客,只是我获取药材的一种方式。」
「哼,难道我这里又有什么奇珍异草?」
「是妳不允许我走这路,我本想经此前去落凤坡。」看着近黄昏一张黑脸,莫求又慢悠悠加上一句。「但得妳如此热情款待,我便不免多留数日。」
「小大夫妳故意的!妳信不信我赔本也要杀了妳!」
「天云说妳性子原本温厚,真不知让天云看见妳这个样子,他会有何……」
「哼,难道我不会出了这门再杀妳?」
「那我只好在妳家多住几日,让妳家里人时常叨念我,每见妳一次就问妳一次,让妳也不得安宁。」
「妳!」近黄昏真是气极怒极,箭拔弩张之际却见天云已然返回,近黄昏收回欲揪人领子的手,待自家小弟愉悦的步向跟前。
「阿姐怎么还不进去?爹娘挂念妳一整年了。姑娘也一起进来……」
莫求约略观望一眼,这农家瓦舍建筑质朴,但占地颇广,周遭也只有这户人家,可谓小隐隐于野。
近黄昏此刻早已收起所有锐气,进家门后见着两名鬓发斑驳的身影,忍不住软软喊了一声「爹娘」。听闻这声音,甚少有情绪波动的莫求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近黄昏的父母看来不似什么武林高人,倒像慈爱和蔼的两翁媪。两人一见女儿回来笑语晏晏,嘘寒问暖不在话下,但一会儿便也注意到一旁的亭亭女子。
「霞儿,这位姑娘是?」
「小女子莫求,见过世伯、伯母。」莫求作揖后微微望向近黄昏。「今日承蒙霞儿之邀,要在府上叨扰几日。」
听闻霞儿两字从这对方口中吐出,近黄昏感到一阵恶寒。偏偏她想起她从未告知对方真名,就连这阴险卑鄙小大夫名叫莫求,近黄昏也是至此才知她姓名。莫求莫求,一碗清粥一身褴缕即可上路,还真符合她这名字。
「这可是霞儿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妳就放心住下,有缺什么再和我们俩老说。」面对长辈的热情,莫求自是一一允应,也不忘回答连珠似的问题。
「莫姑娘家乡在哪?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外出,和我家霞儿又是怎么认识的?」
「娘,这问题方才……」
「我家在北方,从小喜爱钻研医术,有些心得后便决定四处走走,想要验证医书上所言是否属实。无意中便认识了霞儿,和霞儿第一次见面时,她一双眼冷冷看着我,对我不太友善;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这样,我都笑她是强盗、土匪和山寨头子。」
又来!这阴险小大夫又趁机损她!
「我们家霞儿就是这样,扳起一张脸时很吓人,我们天云也常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哼。不过我们霞儿性子其实很温柔,对人很好……霞儿平日都在走镖,难免粗鲁了些。」
「哦?在走镖。」莫求抿了一口茶,神韵看来有些意味深长。「霞儿和我也是因为走镖而认识,她对自己的工作十分尽责。」
自家闺女被夸赞,俩老呵呵笑得拢不上嘴,完全没瞧见闺女的暗自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