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三十一天冬至

6、第六章

　　过了几天，皇后娘娘下旨，诏应家女眷入宫觐见。
　　应若这样的小孩，也被梳妆打扮一番，带上一起去了。
　　可怜她小小的年纪，天还没亮就被从床上挖起来，梳妆打扮换了衣裳，而后跟着其他人一起，浩浩荡荡进了宫去。
　　好在一路上走不动时，有母亲抱着，到了宫里，时间正好。
　　皇后娘娘住在紫宸宫，应若还是第一次来。
　　这位传说中的姑姑，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按照齿序行了礼，应若便乖乖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紫宸宫不同于紫禁城，它巍峨雄伟，乃是皇宫中最高大的两座建筑之一。
　　里面这摆设装饰更是精巧又不失华丽，光是从这座宫殿的名字，就能知道皇后有多么受宠。
　　在当上皇后之前，她家这位姑姑，可是传说中的一代宠妃啊！作为宫斗胜利者，应若一时很是好奇，想看她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些绝色美人一般沉鱼落雁？可惜身份使然，作为一个身份并不高，又是头一回进宫的小女孩，她是不能直视当今皇后的。
　　不能看倒是能听。
　　于是应若安安静静的，支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皇后首先问老太太：“母亲，这些日子，家中一切可好？”
　　声音温柔中不失庄严，很有一国之母的味道。
　　刚坐下来的老太太闻言立即起身，行礼回答：“太子妃突然逝去，家中大受打击，一时有些萎靡。所幸渐渐缓和过来了。”
　　“那就好，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才是。再者说来，太子妃终究是个小辈，若因她累得父母亲长伤身挂怀，便是她的不孝了。”
　　“太子妃至孝，只是时运不好，还请娘娘恕罪。”
　　“我有什么可恕罪的？这啊，也就是命。”皇后娘娘感慨一句：“好在父亲与母亲身体健朗，还望以后保重身体，再不要伤心了。”
　　“多谢娘娘。”
　　皇后嗯了一声，又经目光转向了第三排的女孩。

　　能跟着进宫来的，自然是还没有成亲的姑娘。现在应家最大的女孩是应蔷应艾以及应薇。
　　应蔷现年十七岁，亲事已经定下来，是太傅长子的未婚妻。
　　应薇跟应蔷同岁，钟情季家朝明，两人的关系已经过了明路，只差没有订婚。
　　应艾要小一岁，如今家里也开始相看了，只是应家女孩的亲事一向不好说，挑挑拣拣一年了，到现在都还没能确定下来。
　　余下应荷应若这些，都还是没长大的小萝卜头，她们进宫，也就是来凑个数儿。皇后娘娘今日的目的，当然不是她们。
　　果然，在打量了女孩名字们一圈之后，皇后发话了，最先问应蔷：“四丫头是吧？不久前还看见你绣的手绢儿，进步不少了。女红上面，你一向是让人放心的，只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指望家里的小姐的那几针针线了，反倒是懂事明理，更重要几分。”
　　“娘娘说的在理。”
　　“最近可在读什么书啊？”
　　“《新诗百解》《周易》《黄道》都在看。”
　　“哦？好学是好事。”皇后娘娘显然很高兴，便问：“既在读易，我便问你，‘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埋，其道光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娘娘的话：‘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埋，其道光明。’意思是说，该行动的时候就不能犹豫不决，要把握时机果断出手，事情才会成功。”
　　“哈哈哈！说得好，不愧是我家女孩儿。”皇后娘娘对应蔷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而又问起了应薇一些类似的问题。
　　这样被皇后娘娘当面考察功课，不论是谁，都还是头一回。应若明显感到姐姐们都紧张得不得了，离她比较近的应芳跟应荷都快抖起来了。
　　不过应若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小，就算回答不出问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吧？
　　于是当皇后问到自己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就说：“回娘娘的话，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就被殷氏瞪了一眼。
　　应若开始后悔，在皇后面前出丑，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啊？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补救，就听见皇后问她：“你都这么大了，三字经都没开始学吗？”
　　好吧，皇后也是不是个故意为难人的人儿，就算提问，问得也是她们学过的问题。应若这才想起来，皇后娘娘问自己的问题，是人之初性本善。被她刚才一紧张，就给听晃过去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不是傻子就是故意找茬了。
　　应若当机立断，装起了天真，垂着小脑袋呐呐地说：“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呀，只是妹妹紧张的都要哭了，我想要是回答不出来的话，她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应家这回，是把家里所有的女孩子都带了进来的，浩浩汤汤一大群，最小的应蕊才不过三岁。
　　皇后听了她的话，果然高兴了起来。
　　称赞她道：“好，知道友爱姐妹，是个好孩子。”
　　今天皇后娘娘对她们是不吝称赞的，所以到最后，不管是有没有回答出问题的，都得了不错的赏赐。
　　赏赐往之后，她又仔细看了看应若，道：“这丫头机灵，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妞妞五岁了。”
　　“五岁？是了，她出身的时候，正好我的公主过头周年了。”
　　殷氏一窒，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了。
　　好在皇后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只道：“这孩子模样真好，都说养女像姑姑，这眉眼鼻子，可不是跟我有几分相像。”
　　众人一看，果然有那么几分类似。
　　老太太便道：“若丫头生的好，老早我就发现了，跟你小时候当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哈哈，那可真是缘分了，不过，是叫应若吗？应若，应弱？这名字不好，改一个吧。”
　　应若的名字，是老爷子取的，跟家里的其他女孩一样，走草字头，全是木名儿。
　　不过皇后说要给她改名字，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老太太便道：“娘娘抬爱，不如就请您给她赐个名儿？”
　　“应若？加个言字，承诺兑现，应诺也。”
　　“乖诺，还不谢谢娘娘。”
　　“谢娘娘。”
　　于是应若就这么改了名字，成了应诺。若儿取代妞妞成了小名。
　　从紫宸宫出来的时候，应若……不对，应诺还恍恍惚惚的，非常不可思议。
　　她进了一趟宫，改了个名儿，从今以后她在家里的地位，跟其他姐姐妹妹就不大相同了。然而她至始至终，都没看清皇后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老身见过太子，给太子请安。”
　　真发愣间，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走在最前头的老太太带头行礼，原来是遇上了刚准备去给皇后请安的太子。
　　应诺心中一动，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想，这偶遇的，也太巧了些。
　　好在太子只问候了老太太一声，很快就走了，应家众人，这才顺利出了宫门。
　　却不知她们这一行，自打进宫开始，消息就呼啦啦飞出去了。

　　雍华宫，流华宫，永泉宫各宫娘娘，都知道应家女眷组团进宫了。
　　陶贵妃掐着指甲，剪着鲜花，冷笑着说：“紫宸宫那女人，简直是把皇上当她家的了。前脚刚死了个太子妃，后脚就立刻准备重新挑人往东宫送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谁说不是呢？幸亏董侧妃也已经怀孕了，她们家就算再有人进了宫，也占不了什么好。”太监自然捡好听的说。
　　陶贵妃却道：“你知道什么？光是怀上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先不说怀得是男是女，就是太子妃，不也怀得好好的么？还不是说没就没了。这宫里的事儿啊不到最后，谁晓得会怎么样。”
　　“那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吧。左右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娘娘只需养好了甚至，待生下皇子，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当今皇后膝下无子，太子为良妃所生，良妃早亡，他只因占了长字，便被封了太子。
　　但是皇上还很年轻，他的太子之位并不能算稳当。
　　如今这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就属陶贵妃势力最大。
　　但陶家至今没有对储君做出任何反应的原因，就是因为陶贵妃至今还没有怀孕。
　　一旦她生下皇子，这本就不怎么安稳的后宫，就更加热闹了。
　　只是陶贵妃早年小产过一回，这些年一直汤药不断，都没什么好结果。陶家为其到处寻医，前些日子，终于才觅得以为妇科圣手。
　　这大夫看了陶贵妃的情况之后，开了一副药，留言只要按时服用，很快便能得偿所愿。
　　于是雍华宫上下，全都兴高采烈，等着自家娘娘治好了身子，然后一举产下龙子。
　　只是这药，也实在太不好喝了。
　　每回贵妃喝完，心情都不大好。
　　心情一不好，就忍不住找事。
　　她说：“左右太子是要选妃的，贤妃妹妹家里，不是也有几个没出个的姑娘么？瞧人紫宸宫那位，多么积极！咱们贤妃妹妹若是不努力些，被人比下去了，可如何是好哦。”
　　太监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于是立刻附和：“娘娘心善，处处为贤妃娘娘着想。贤妃娘娘感激不尽，一定会力争上游，不让紫宸宫那边如愿的。”
　　流华宫跟紫宸宫那位，从还是贵嫔的时候就开始针锋相对。
　　等应淑妃当上皇后之后，贤妃被压了一头，几十年的仇人把自己踩在脚下，她怎么会甘心？
　　东宫人还少，还不够乱。
　　她这个好心人，当然得加一把火，让它热闹起来。
　　“我就瞧瞧，她千方百计地笼络这太子，最后能得着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