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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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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桌子拼起来的工作台上堆满了被筛选出来的资料,满满的几乎淹没了四台笔记本。杜忠波坐在椅子上仰头大睡,小七困的直打晃儿,还在坚持最后一项整理工作。花鑫站在工作台一边舒展着僵硬了一夜的身体,温煦驼背弯腰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一哎呦地走到了花鑫面前,仰着头,说:“你看看,我都对眼儿了。”
温煦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睛有明显对眼儿的趋势,结果怎样,在花鑫忍俊不禁的表情上就可获得答案。花鑫忍不住揉了他乱糟糟的头发,轻缓地问:“要不要去我休息室睡会儿?”
一旁的小七怒指花鑫:“你俩滚回家,不准占我的床!”
好吧,小七要比他们辛苦多了,那张床就让给他好了。
温煦拉着花鑫走出房间,几乎是蹭着墙一步一步地挪腾,他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老板,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我开吧,你可以在路上睡会儿。”
有男朋友真好啊,温煦默默竖起大拇指。
花鑫蹭到温煦身边,贴着他耳朵说:“回家一起睡?”
温煦低着头没吭声,又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有时候,天不遂人愿。花鑫满脑子想着回家抱温煦美美睡上一觉的时候,手机响了。很不情愿地接听,数秒后,很不情愿地打开刚刚接到的图片——沮丧且悲观地长叹连连。
“怎么了?”温煦看出他是有事了,问道。
花鑫说:“昨晚,‘养老院’那边截了钱文东一封邮件,是穆渊发给他的。”
温煦接过花鑫的手机,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图片的内容。不禁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那边查了,是白月手机上的电费缴费记录。”花鑫指了指图片,“但是,这个记录上的号码不是白月家。”
温煦一扫之前的困顿萎靡,问道:“半夜两点缴了别人的电费?”
显然,温煦也注意到了缴费时间。
花鑫扯动一边的嘴角,哼笑了一声,说:“这个电费号是在城北一片棚户区,户主名是郑俊胜。”
“谁?”温煦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花鑫:“郑俊胜,车祸中被白月当人肉盾牌的那个。”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花鑫走了出去,回头看着呆愣愣的温煦似乎魂游天外,只好回去拉起他的手,默默走出来。
回家搂着睡,还是去查案?这是个问题。俩人纠结到车里,话事人花老板才无奈地长叹一声,说:“咱俩恋爱几天了?”
温煦闻言很正经地说:“算上确立关系那天吗?”
花鑫:“四舍五入吧。”
温煦:“这样啊,那正好三天。”
花鑫忧心地摇摇头,说:“不算咱俩接过的那半次吻,还有过什么比较亲密的行为吗?比方说,很正式的拥抱。”
温煦……
花鑫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儿,说:“你用过我的剃须水吗?”
温煦……
花鑫:“你穿过我的衣服吗?”
温煦……
花鑫:“一起打扫过房间吗?”
温煦……
花鑫:“打过枕头战吗?”
温煦……
花鑫:“讨论过谁上谁下的问题吗?”
温煦:“可以讨论?”
花鑫冷眼一瞥:“朕也就随口说说应个景儿,你还真有心造反?”
花鑫一记杀无赦立即问斩的眼神将他死死地钉在座位上,温煦缓过神来,曲起胳膊肘,狠狠怼了花鑫一下,表示对最后那件事的羞愤!花鑫委屈地揉着手臂,说:“你看,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咱俩恋爱才三天,还是四舍五入的!”红透了脸喊了一嗓子,温煦哭笑不得地安抚老板,“所以,这些事以后再做吧,先去查案子。”
花心烦躁地发动车子,抱怨着忙成驴了,我要辞职!
温煦心想:我能说什么?我也很崩溃啊。
“忙成驴”是小七的口头禅,花鑫只听说过没体会过,现在感受颇深。相比而言,温煦好歹还算睡了十来个小时,花鑫可是连续两天两夜没睡了。胜在他底子好,这点时间还熬得住。可温煦心疼自家老板,车子刚刚驶出山路,就死磨硬泡地跟花鑫换了座位,他开车让花鑫睡觉。
花鑫嘴上说着“不用,我还行”,身体却很诚实地随着放下的座位放松了下来。温煦将外衣盖在他身上,又把车内温度升高些,说:“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花鑫笑了笑,朝着温煦挑挑眉,努努嘴……
这人真是……
阳光晃过洁净的挡风玻璃,化出几块斑斓,抽身坐好的温煦面红过耳,花鑫的脸上带着甜蜜且满足的笑,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每个城市都有一处不大光鲜的所在,这里没有万千霓虹,没有香车美女,有的只是一片片低矮的平房,一条条狭窄的小道,公用厕所的气味赶上风大点的天气能飘出几里地外,老家具和垃圾堆更是随处可见。这样的地方不能说是藏污纳垢,却是污垢的首先之地。
温煦把车停在巷口子,看了眼时间,满打满算,花鑫不过睡了两个小时而已。温煦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在车里等了半小时。最后,还是花鑫的手机在他裤子口袋里震动起来,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醒醒吧,到地方了。”温煦递给花鑫一瓶水,“等会再出去,你刚睡醒,别感冒了。”
花鑫先喝了口水才接电话,副会长颇为严肃地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你们俩在哪呢?”
“棚户区。昨晚钱文东那边截了一封邮件,你知道吧。”花鑫问道。
副会长嗯了一声,说:“昨晚你们筛选出来结果没有?”
“出来了,目前确定了两个人。没有太多资料。我们这边也要一步一步来,暂时放着吧。哦对了,你要是心疼我们几个,就另外安排人去调查那俩人。你要是觉得我们都有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就等我们查。我们呢争取活到结案那天。”
副会长哼笑了一声挂了电话,花鑫很满意他的默许,连带着对下一项工作也有了点点干劲!
优雅先生穿着手工定制的得体西装,外面还有纯羊绒的半大衣,衬托出一双大长腿更加气势逼人,与前方窄小邋遢的巷子口格格不入。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下来,视野中点点的白好像是开春儿那会儿的柳絮,洋洋洒洒的。
花鑫眉头一紧,对温煦说:“后备箱里有伞,拿出来吧。”
温煦随口说:“又不是下雨,拿伞干啥?”
花鑫摊开手掌,雪花在他手心里逐渐融化,只留下水渍斑斑。他说:“雪跟雨是一样的,落在身上融化成水,水很脏,所以要用伞。”
温煦虽然觉得一大老爷们哪来那么多讲究,可他家老板就是个讲究人。甭管前面是脏了吧唧的棚户区,还是金碧辉煌的城堡,他都得让这段路走得舒舒坦坦。
温煦打开伞追上花鑫,伞下撑开了方寸之间的暧昧,两两相望,雪花在外,良人在侧。爱情啊,这东西随时随地都能敲敲你的心门,提醒你该做点什么,哪怕是寒冷雪天的伞下。
花鑫从温煦手中接过伞,单手拦住他的肩膀,身体挨得紧了,就没什么需要说得了。很快,一对身影消失在雪花中,隐没在窄小又不合时宜的巷子里。
冬天下雪时少有人在外闲晃,他们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找到个人打听具体门牌号。接着在迷宫一般的棚户区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他们想要找的那栋公寓。
花鑫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昨晚穆渊也给这屋子充了电费。这冤大头的钱也算花的值了。”
温煦将手机拿出来,打开检测功能,对着屋子扫描起来,说:“他要是没花错钱,这地方咱们还真找不到。”说着说着,表情疑惑,“屋子里怎么没人?”
“没人不是正好吗?”花鑫把伞交给了温煦,走上前去鼓捣了几下门锁,很轻易地打开了它。
温煦关顾周围,确定没人发现他们,急忙跟着花鑫进了屋子里。
好家伙,够冷的!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比外面还冷,温煦把雨伞立在门旁,缩了缩脖子搓搓手,嘀咕着:“一定是没交采暖费。”
花鑫从口袋里取出手套递给了温煦,单皮的手套聊胜于无,温煦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往里面走。不过是十来步的已经走到了屋子尽头。
这是一居室的小房子,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大概三十来平的蜗居里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老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嘎作响。
花鑫和温煦面面相觑。
“怎么是空的?”温煦言道。
花鑫左右看了看,咂咂舌,说:“这事麻烦了。”
温煦:“什么麻烦?”
花鑫转身走向房门,对温煦说:“你好好看看就知道了,我去找邻居问问。”
房门一关,屋子里只有温煦愣愣地站在原地——既然老板让他看,那就看吧。温煦收回黏在房门上的视线,重新打量这间小的可怜的屋子。但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看的,除了四面墙和天花板。
忽然,温煦脑筋一转,直奔挂在墙壁上的电表去了。打开脏污的盖子,里面的数字一目了然。温煦数着手指头计算,一个人一个月大概需要用几度电,再看看电表上的数字,不由得纳闷地想:不像没用过的样子,可是这也用的太少了吧?几乎等于没用一样。那白月为什么要给一个没人住的屋子冲电费?给鬼用啊?鬼好像不用电吧?或者说,有人用过电之后才把东西搬走。
哦,原来老板所说的“麻烦”在这里。试想,给一个欠了很久电费的屋子缴费,只用了一次之后就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这人肯定有问题吧?是白月?还是郑俊胜?
思及至此,房门忽然打开了,花鑫拖着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走进屋子。花鑫身材高大,年轻人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弱小,温煦看到他们进来赶紧贴墙站让开路,年轻人骂骂咧咧地被扔到了里面,温煦这才看清他长了一张很想让人打几拳的脸。
“你怎么快就抓一个回来了?”温煦好笑地看着花鑫。
花鑫径直走向年轻人,后者下意识地步步紧退,指着花鑫喊道:“找死啊你!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吗?哥随随便便喊一声,弄死你俩就是分分钟的事。”
温煦别过脸去偷偷笑了几声。花鑫一脸嫌弃地白了年轻人一眼,说:“你的手机是上个月新上市的,价值一万左右。方才我看你家家徒四壁,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手机?在我问你这家情况的时候,你想都没想就告诉我,这屋子没人住。太痛快了,那几句话你背了多久了?”
年轻人被花鑫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也四下飘忽起来。许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威胁了,他作势要喊。
花鑫再上前一步:“这一片不是瘾君子,就是躲债的,要不就是些赌徒。我既然来了,就不怕你喊。你老老实实说,谁给你的封口费,谁教你说了刚才那番话。”
年轻人的脸上退去了血色,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花鑫,又看了看温煦。脖子一挺,拿出一副混不吝的劲儿来,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这手机不是我的,是我哥们的。”
花鑫冷笑了一声,说:“我把你十根手指都切下来挨个试指纹锁,你说哪根能解开手机?”
温煦好想告诉年轻人,有些谎话在说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继续死扛:“那又怎么样?你能杀我啊?”
没等花鑫开口,温煦走了过去,说:“当然不会杀你。不过,你和这手机也算赃物,我们要带走。”
“不行!”年轻人把新款的手机紧紧护在怀里,生怕温煦抢了去。
温煦无奈地耸耸肩,对花鑫说:“你打他吧,打个半死就行。”
花鑫嫌弃地咧咧嘴,说:“你知道我讨厌暴力的。”
“那怎么办?”温煦假装一本正经地说,“把人抓回去放哪都碍事,我又不能让你开枪,打个半死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年轻人被温煦吓着了,急着喊道:“警察打人了!!”
花鑫和温煦不约而同的看着年轻人,花鑫很纳闷地问:“谁告诉你,我们是警察?”
年轻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不是警察更可怕!
温煦上前一步,指了指他护在怀里的手机:“你那手机我不要也行,只要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年轻人狐疑地盯着温煦,问道:“真的?”
“真的!”温煦不耐烦地说,“我们已经很忙了,两天两夜没睡觉了。你知道不知道,人在缺少睡眠的时候精神状态是很不正常的。你再不说,我就动手打了!”
花鑫忍着笑意,使劲瞪着年轻人。
八成是被花鑫凌迟的眼神吓着了,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是个女人给我的,刚才那些话,也是她教的。”
花鑫手快,调出手机里白月的照片给他看:“是不是她?”
年轻人瞥了一眼:“不知道。那时候是半夜了,她捂得严实。”
花鑫用手遮住大部分屏幕,只露出白月的一双眼睛:“再看看。”
年轻人探着头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来,真的。”
就在花鑫和温煦失望之际,年轻人忽然说:“不过吧,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我记得。”
“还有个男人?”温煦下意识地问道。
花鑫说:“你好好想说,仔细些说。”
年轻人抹了把嘴,裹了一下单薄的棉衣席地而坐。花鑫个子高,低头看他特别麻烦,温煦就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听着就行了。随后温煦蹲了下去,盯着年轻人的眼睛仔细地听。
大概听了十来分钟,理清了头绪。
事情还要从上个月的某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年轻人跟朋友喝完酒往家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常年没人住的房子里亮着灯,灯光忽然又关了,紧跟着一个穿戴严实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大箱子。年轻人也是嘴欠,见着女人就想撩,他说美女这么晚了还干活呢?哥哥帮你呗?那女人白没搭理他,继续从屋子里往外搬箱子,有一口气搬了五六个。估计箱子挺沉,女人搬完最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蹲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她进进出出,瞧着她搬完了,又问,你这是往哪搬呢?这里面车可进不来,你行不行啊?
女人喘着气看了年轻人好一会儿,忽然说,我出一百,你帮我搬到巷子口去。年轻人当即表示,帮美女干活哪能要钱呢?于是,真的帮女人把箱子都搬到了巷子口。女人很大方地拿出一沓钱来,当时把他剩下那点酒劲儿都吓没了。可女人说的明白,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今晚的事,你这样这样说。
年轻人也没多想,毕竟能在这一片活动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再者说,一张一张的票子就在手边,怎么能不要呢?他收了钱,准备走的时候,一辆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没等男人说话,他很识趣地跟女人打了招呼赶紧回去了。女人和男人有没有说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听完了整个过程,温煦的眉头也已经皱成了一团疙瘩。站在一边的花鑫又在手机里找到穆渊的照片给年轻人看,问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是不是这个。
年轻人摇摇头,回道:“比他大,比他矮,比他瘦。”
花鑫问道:“看上去多大年龄?”
“三十多岁,四十好几那样吧。”
花鑫沉思了片刻,调出第三张照片递给了他,他猛拍了一下大腿:“就是这个人!”
温煦急忙抓住花鑫的手腕,把手机转向自己。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已经死去的——汪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