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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良辰美景奈何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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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燕走了,上官玉洛也走了。刘子培离开了,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苏白鸢看着空落落的四周,除了蛛网和菌类与她作伴,再无其他。
她和紫燕一同弹琴习武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依稀可见;上官玉洛那一晚河上泛舟的背影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是那些日子和那些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苏白鸢趴在上官玉洛还未冰凉的身体上低声呜咽起来。
若这本《明珠记》的开头由她构造,结尾被刘子坤篡改,他刘子坤又为何要心狠至此,令所有的人尽数伤亡?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如果那样,她便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女生,整日只需为考试和上课点名而担忧,又如何会背负如此沉重的情债与死亡?
长安城内飘起了微雨,在她的眼中,这是凄风苦雨。
"郎清明?"
苏白鸢忽然看到方脸盘、皮肤黝黑,一副武夫模样的郎清明出现在了面前。自己现在势单力孤,精疲力竭,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而现在,她身边也没有阿培。
刘子培曾说过要永远护着她的。
郎清明疼惜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紫燕,红纱带血,一时令人分不清楚那是她的衣衫裙罗还是血迹。
郎清明目带杀意看着苏白鸢,苏白鸢知道自己难逃一战,便轻轻放下上官玉洛,拾起了地上的莫邪。
郎清明挺剑挺剑刺来,苏白鸢全力回护。只可惜失去了内力的剑招便只剩下花拳绣腿,丝毫没有任何抵御能力。
终于,她腕部一麻,长剑落地。
郎清明丝毫不留情面。
苏白鸢只感到一阵疼痛,冰冷的剑刃便没入她的胸膛,越来越深……
紫燕濒死之际,也是这种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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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周遭弥漫着一股草腥和汤药混杂的气息。
苏白鸢的眼皮沉沉的。
她居然还活着……
这是一间陈设齐整的小茅屋,戚无尘在屋内忙来忙去。
"呃……"苏白鸢的喉咙一阵干涩,难以发出声音。
"快点躺好,待会儿喝药。"戚无尘嘱咐道。
苏白鸢乖乖地不再动弹。因为她能明显地感受到,随着自己一呼一吸,胸口都有种撕裂般的痛感。
老天定是在捉弄她——不然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她还活着?
日渐黄昏,连绵的秋雨依旧下个不停,一滴一滴,侵扰着她空壳般的内心。
苏白鸢的双眼越来越重……
"韩落英跑了,那帮酒囊饭袋的羽林终究没能抓住她……还有,她找了我,让我把这颗明珠给你……"戚无尘的声音也越来越飘渺虚无。
"我又没有帮她去杀东海王……"连苏白鸢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在呢喃些什么。
"你没有,可别人有。"
是紫燕吗?
苏白鸢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便又陷入了昏睡。
她不喜欢做梦,因为她的梦总能预兆些什么。而这次的梦,却不是未来,而是些往事。
梦里的苏白鸢睁开眼睛,见自己穿着一身舞女的裙衫。这场景多么似曾相识。
周围已然乱作一团,到处充斥着刀光剑影的打斗。
杯盘狼藉,人头攒动。
"丁大人,这里交给我,你去保护爹爹和哥哥!"
苏白鸢抬头一看,那抹清瘦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显眼极了,剑招起落,十分好看。
刘子培的目光投向了她,令她一时眼眶湿润。
"京城第一女杀手?"他眯缝起了眼睛。
错不了,这是他们初相见时的情景。这是梦,可亦令人惊心动魄。
王府亲兵从四面八方向苏白鸢围来。
"阿培,我是鸢儿……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认得,你是京城第一女杀手!"他言之凿凿道,毫无半点温情。
"刘子培!"苏白鸢从梦中惊醒。
戚无尘在这一声惊呼后彻底醒了盹儿。
"你怎地还念着那个混小子?"戚无尘十分不满道,“他已经动身回京城了。”
"师伯……"苏白鸢动容看向他,"徒儿只是……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那还能怎么办呢?"
"我要去找他!"苏白鸢坚定道,"不管是讨个说法也好,就此恩断义绝也罢,总之,我定要见一见他!"
"好侄女儿!"
苏白鸢万万没想到戚无尘居然会支持自己,心中顿时十分感动。
"你且去见他,若他再敢做什么伤害你之事你尽管来找师伯,我定让那小子七窍流血四肢折断!"事实上,戚无尘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多谢师伯……"她感受到一阵暖意。
戚无尘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师父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早就原谅你了。鸢儿,你若想回少华山,随时都可以回去。"
"师伯……"苏白鸢抹着眼泪。这个系在她心上的硬疙瘩居然在这样山重水复的境地下解开。
"去吧。"戚无尘鲜有这么慈祥过。
据老黄历显示,小雪节气是个宜嫁娶的日子。
三王爷的长子刘子垣由于世子之位即将拱手让人而一病不起,宫里的太医都来瞧过,说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了。心病,本就无药可医。
老皇帝终于名正言顺地封了刘子培为世子,心里算是稳当了,再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威胁他的江山社稷了。
三王爷欲办件喜事来冲喜,试图以此方式来驱除缠绕在长子身上的病魔,于是便向他的皇帝弟弟讨了门亲事。老皇帝倒也不吝啬,为了弥补更换世子给三王爷带来的亏欠,许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给刘子培。
女方乃是那文渊阁大学士之女,名唤关清漪。容色妍丽,温良恭俭,是京城大家闺秀中的翘楚。祖上三代,全是名噪一方的宿儒。
指婚之时,皇帝欲把婚期定在小雪之日,可无奈主角刘子培还未点头,也只得一再拖着,弄得关家人怨言不少。
刘子培自从回到家里,便总将自己锁在屋内。
三王爷见他此次回来便魂不守舍,连加封世子之后也丝毫没有喜色,以为他是在担心兄长,对他的孝悌之义颇为赞许。一经询问,发现刘子培平日里最为钟爱的“莫邪”和“吴钩”都不在身边,便赶忙召集京城的能工巧匠,为他的爱子重新打造一把宝剑。
今年的气候异样,刚到了十月份便下雪了。
刘子培推开寝室的小窗,喃喃叹道:“下雪了……”
身后的吴相忘问:“爷,太子殿下来了,见不见?”
刘子培稍一迟疑,又道:“不见了,回了他吧。”
吴相忘看着自己的主子,那背影很是孤单寂寥。看了许久,方道:“爷,你现在快乐吗?”
刘子培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看看天,又看看地,最终转过身来看向吴相忘:“阿忘,你说说,快乐是什么?”
“小的不知。”吴相忘谦逊地颔首道,“小的并没有资格说快乐是什么……”
“你没有资格,我就有资格吗?”刘子培反诘,“依我看,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大的快乐。你若真能人如其名,那便是快乐的”
“爷,莫要再想那个女人了……”
“我对不住她,她却杀了六皇叔……教我怎能不想。”刘子培自嘲道,“阿忘,我要面见父王了。娶亲之日,不宜再拖,尽快定下来为好。”
吴相忘一怔,不知刘子培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