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这条锦鲤》肉丝跑蛋

17、活着的鬼与死去的神

　　“看来这里应该是个被封印住的魔宫，是了，藏经阁又怎么会建造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呢？这分明就是佛祖镇压妖魔的所在嘛！”苏锦鲤的声音仿佛梦呓，虚无缥缈的，在这座空旷的殿堂之中激起了无数的、如同薄纱拂面般虚幻的回声，“看来，那座存在于传说中的藏经阁，恐怕还真就在四明山脉中出现过，并且就修建在这座魔宫上方的地面之上，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它或是坍塌崩毁，或是转移而去了，这才使得这尊地下魔宫出现在了世人的视线之中。”

　　黎歆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好像忘记了要如何使用自己的唇舌来达成说话这一目的，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也不知到底在看哪里。

　　如前面所说，这座大殿其实是十分空旷的，但是却不空荡，因为在这庞大的空间内，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材质的雕像，大的高达十余米，几乎要捅破那座穹顶，小的则只有巴掌大，却也显得十分精细，五官俱在，栩栩如生。

　　分立于门口两侧的，是两尊体态妖娆的美女雕像，真人大小，全身上下除了关键部位有轻纱蔽体外，其余尽皆裸露在外，面孔带笑，朱唇微启，似在低语，两条玉藕似的手臂稍稍举起，似是在舞蹈，又似是在邀约。脚踝处还雕刻有云霞，承托得她们好似要举霞飞升一般。若不是先行看到了她们身后拖着的长长的狐尾，而身边又站着面色不善的锦鲤大王，黎歆兴许还真会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这两尊雕塑，看她们到底有没有常人的体温，她们的肌肤，又是不是真的如看上去那般的柔软。

　　锦鲤大王却很是不给面子，他一见到这两尊雕像，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手指一晃，那柄藏于袖中的短刀便跃入了手中，一点怜香惜玉都不讲，就把那短刃，往靠的近些的那个妖女眼眶之中一扎，尔后迅速地拔了出来，往后退去。

　　黎歆“啊”了一声，就看到那妖女的眼眶之中竟然流出了乌黑的汁液来，仿佛厉鬼眼中流出的血泪，让人看了心里发怵。可是黎歆显然低估了这尊雕像的毒辣，随着那些黑色汁液的涌出，有数只披着黑色甲壳、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从那已经变得有些空洞的眼眶中爬出来，往他的身上扑。黎歆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太怂，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点燃了就往那虫子身上凑。

　　大王十分无语，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落，“人家看到这东西跑还来不及呢，你老人家倒是有胆气，还把手往那儿送，嫌命长了是不？”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是寄居在尸体体内的食腐虫，发生了一系列异变后形成的东西。能生出这种东西，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拉着黎歆后退了两步，顺手将手中沾染了黑色汁液的短刃往后面那个妖魔塑像身上擦了擦，“这不是雕像，而是有人在这个妖物活着的时候，以特殊的手法将它的肉身固化，使其一直保持这个状态直到死亡。而在她死亡之后，灵魂被拘禁在肉身内，怨气凝而不散，就化成了尸妖与怨灵的结合体--尸鬼。这种尸鬼可以通过吞吐怨气来修炼，因为兼具僵尸的体魄和怨灵的力量，所以处理起来非常的麻烦，唯有在它们尚未彻底从修炼状态退出之时毁坏它们恶魄的栖身地，才能够将它们杀死。”

　　黎歆面色很难看，“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满满一座大厅里的所有雕像...都成了那种东西吧？”他眼神警惕地朝着四周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了位于大殿中心的那尊雕像上，只是一眼，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是一尊与常人相差极大的塑像，也是整座大殿中最高的一尊，大约有十九米高，这种高度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数字，但是算一算就会觉得这是十分可怕的，要知道一层楼房的高度大概为三米不到，十九米代表着一幢六层楼房的高度，若非站得足够远，还真难以看清它的具体形态。最为可怕的是，这还并不是它站立时的高度。

　　这尊雕塑是以一个近似趴伏的姿势伫立在地上的，如同蜥蜴般的、覆盖着狰狞鳞甲的六条肢体踏在地上，接近于人的上身穿着厚重的金属铠甲，看起来极为健壮魁梧。它的两边肩部各有六个分叉，也就是十二只手，部分高举，部分则下垂。在它的脖颈上方的，是一颗大得很是畸形的脑袋，生有六张面孔，从黎歆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张愤怒、一张大哭和一张惊恐的脸容，至于其它则存在于另外一面，难以探知。黎歆依稀间能够看到它那近似人身的背部似乎绑缚着什么东西，有些像刀斧，又好像不是。

　　苏锦鲤显然早就看到了那尊魔物，却故意视而不见，此时看见黎歆发现，这才不得不开口，“哦，这好像是一尊纯正的阿修罗...的肉身。”

　　黎歆顿时竖起了耳朵来，事实上，自从听飞来峰上人提及夜叉之后，他着实查找了不少资料，却毫无端倪，倒是看到了不少与夜叉并列的八部众的讯息，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每当他拿着这事去问苏锦鲤时，平日知无不答的大王却总是缄口不言，或是有意无意地说起其它事，把话题岔开。黎歆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几次之后便不再问了。而这次难得大王自己主动说出眼前这具雕像乃是八部之中阿修罗的肉身，于是立刻顺着竿子往上爬，“你说这玩意是真正的尸体，而不是雕像？我的娘咧，这东西活着的时候该有多大啊？”

　　苏锦鲤没有说话，眉眼低垂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半晌，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啊？嗯...它生前确实挺大的，而且这种体型，大约还不是阿修罗一族中最魁梧的存在。实际上，传说中阿修罗族的王者远要比这高大的多，它身长有如须弥山，长着一千只眼睛、二十四只脚、九百九十九个头和九百九十九个手，可以遮蔽日月。”

　　黎歆张了张嘴，他自然是知晓须弥山的，飞来峰上人传授给他的经书就经常有提到，那部经书中声称那座位于整个世界中心的山高达八万四千由旬，也就是一百一十一万千米。而那尊传说中的阿修罗王居然光是身高就可以比肩须弥山？这...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他顾不得想其它，只想了解更多关于阿修罗的事，于是继续问道，“那...既然是这样一尊看上去很厉害的...妖怪，又怎么会死，死了以后又怎么会被存放在这里呢？”

　　苏锦鲤原本是低着头的，然而，就在他口中说出“妖怪”二字的那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来，以一种有些异样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黎歆立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大王似乎对那尊阿修罗的肉身怀有某种特殊的感情，自己用“妖怪”来称呼它，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它长得那么丑，不是妖怪又是啥？不对，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是个妖怪来着，虽然长得没有那么怂，但是...但是也是妖怪不是？

　　苏锦鲤的目光并没有在黎歆身上驻留多久，他仰头看着阿修罗肉身那张正在恸哭的脸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它可不是什么妖怪，它是一尊真正的，却死去了的半神啊。”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黎歆似乎看见苏锦鲤的眼中有莹光闪烁，似乎是被勉强抑制住的泪滴。黎歆无法理解苏锦鲤为何会对着这具堪称丑陋的巨大尸体产生这种不知是悲悯还是伤感的情绪，但好在他还会沉默，还会保持安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