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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传(一)、长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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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芗!澄芗你怎么样?”公子长风于厮杀中眼见着百米外的姬澄芗被一箭射穿了左臂,落在马下。长风心里发狠,一剑将对面的敌将斩落马下,便调转马头向澄芗跑而去,弯下腰伸手一捞,将澄芗带到自己马上,用牙齿撕下一截衣袖,一手御马,另一只手配合着牙齿将衣袖紧紧绑在澄芗的伤臂上,血立时止住了不少,却仍旧殷红了澄芗半边身子。
“我……没事。”澄芗眨巴眨巴眼睛,依旧笑着,嘴唇却苍白,还有点颤抖,使得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表哥你刚才要是一把捞起来的是个女孩子,只怕她会吵着要嫁给你呢,可惜呀!”
“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开玩笑!”长风有点恼,却也放心了不少。
长风带着澄芗,策马退到阵后,看看周围已经基本都是华国的兵将了,才唤来紧跟在身侧的两个裨将:“邢右、于务,将云骑将军带回大营去,护好了他,不许他再没事跑出来瞎胡闹!”长风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澄芗说的,语气有些恶狠狠的,倒像是在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小孩子,弄得云骑将军姬澄芗脸上有点挂不住。
“表哥我——”澄芗想要争辩什么,却被长风直接扔到了于务的马上,肩上伤口一痛,顿时忘了说话,再看时,长风已经杀回前线去了。
邢右与于务也有点傻眼,公子长风是华国的二公子,长公子秋阳立为太子后,他便是第二顺位继承人,身份自然无比尊贵,此次出征皇上下了死命令,让邢右与于务寸步不离公子长风左右,务必保护公子安全。然而如今——公子长风竟然将云骑将军扔给自己就跑了,邢右与于务二人不敢把身为皇亲国戚的云骑将军扔下,却也颇为担忧自家杀敌不要命的公子长风,于是看着云骑将军时眼神中便又几分隐忍的嫌弃。
澄芗此刻着实是满肚子委屈,其实他的武功与长风相比也不差什么,好歹他也是华国最年轻的将军,可长风却总把他当孩子一样护着,澄芗方才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长风一起上战场的机会,却又一个不小心中了暗箭,又被长风小瞧了,还被说成瞎胡闹,真是……澄芗一委屈,就喜欢嘟嘴,便如此刻,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因而更圆了些,邢右与于务看着澄芗孩子气的表情,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居然有一瞬间嫌弃这个如此可爱的少年将军,实在是罪过啊!
“邢副将,你速回公子身边,告诉他这既已是我国与长狄最后一战,长狄王庭将丧,必然背水一战,故而此战凶险也是正常。不妨在西北阵上开个缺口,容长狄溃逃,如此长狄军心必散,我军凯旋指日可待。”
“啊……是!”澄芗忽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脸上的稚气全然不见,对长风的称呼也从“表哥”变成了“公子”,邢右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每当澄芗说正事时便是这模样,仿佛一下长大了十岁,与他稚嫩的声音很不搭调。邢右于是匆匆应下,转身欲走。
“等等!”澄芗叫住邢右,“公子每战,必身先士卒,谁也拦他不住,不必为这种事与他多做口角,只是真遇到危险时……一切烦劳邢副将了。澄芗在此先行谢过。”
“邢右定护公子周全!”邢右一拱手,策马而去。
“于参军,就烦你送我回营了。”澄芗见邢右去的远了,才转头对于务吩咐。
“是,将军。”于务于是带马返营,不敢走的太快,怕扯着澄芗的伤口。
“参军切记,今日我受伤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皇后娘娘那里,一定不能泄露,否则,对公子怕是有所妨害。”
于务常年跟在公子长风身边,对于如今外戚与皇室的微妙关系自然明白,当下应了声“明白”,也不多言,只不过看着马上半身是血的澄芗心中不免疑惑,不知这位外戚的小少爷天天与太子秋阳和公子长风在一起,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邢右回到阵前找到长风的时候,长风果然是在最前线,正被两个骑兵左右夹击,长狄骑兵皆用大长弯刀,颇为孔武剽悍,刀刀有穿石之力。饶是长风,在夹击之下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邢右驱马急冲过去,俯身横刀便削断了一匹敌骑的前蹄,那战马一声唳鸣向前扑倒,连带着马上骑兵,一并摔断了脖颈,鲜血染成了一片凄红江山。邢右回头看是,长风的剑已经刺穿了另一名骑兵的胸膛。二人相视一笑,这份默契,是数年生死历练的结果。
长风的剑比旁的剑长上寸许,剑锋寒光内敛,吹毛可断,却没有名字。长风说剑只是杀敌的工具,不该有地位、不该有性格,自然也就不该有名字。长风杀敌无数,却从不与剑为伴,所以百姓说长风上马是悍将,下马是仁臣。
“于务送云骑将军回去了,”邢右与长风两骑并行,一边挥刀杀敌,一边禀告。
长风仰身躺在马上,一记弯刀便贴着他的鼻尖扫了过去,长风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剑,沉闷的一响过后,长剑染血,那弯刀掉落在地上,溅起尘与血。
“云骑将军命我禀告将军,”邢右侧身避过弯刀,话音顿了一下,又一刀向前劈去 ,接着说,“此战艰苦,”可惜那长狄敏捷,堪堪躲过,“可在西北阵上开口,容长狄溃逃,待长狄军心溃散,”那长狄弯刀又至,邢右横刀去挡,双方僵持不下,便是这功夫,邢右也没忘了说话,只是脖颈两侧青筋毕现,话也说得不太流畅,“我军、便、可——”,长风又处理完两骑,腾出手来一剑斩向那与邢右焦灼的长狄的手臂,邢右趁那长狄收手躲避之机,一刀削过去 ,眼见那长狄已经落马,方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凯——旋!”尾音格外的慷慨雄壮。
长风拽起衣襟擦了擦剑柄上的血,以防剑柄过滑脱手,一边笑骂道:“这个澄芗,胳膊伤成那样,脑子倒还转得挺快的,不让他上战场,他倒当起军师来了。”一边说话的功夫,又与邢右一并向前冲杀了几十米。
“那公子?”邢右自然不敢去评价云骑将军的脑子转的快不快,只好关心一下战术问题。
“澄芗出的主意,自然是好主意,”长风倏尔附身躲过飞矢,转眼又暴起杀人,还不忘扬眉谈笑风生“这步棋我也早就布下的,只是如今,还欠提一子。”
说到这里,长风却忽然转了话题:“澄芗可有生我的气?”
“这……云骑将军确实有些……”邢右有些为难,总不能说堂堂云骑将军在与堂堂二公子赌气吧?话说一半,邢右埋头杀敌,留下的一半只好让长风自己去理解了。
“哎,还是这个小孩子脾气,他也不想想 ——邢右,替我掩护!”长风话说一半,发觉长狄战旗已在射程之内,便收剑入鞘,拉弓搭剑,立身马上,弓张如满月,箭驰如鸿影,转眼间长狄战旗以被射作两截,跌落沙场,长风身后传来一阵欢呼。长风满意地笑了笑,眉宇间多了几份舒朗之气,复又坐回马上,抽出剑来,一边接着杀敌,一边接着说话:“他也不想想,皇兄仁爱有余,狠历不足,必要有人辅佐才能稳登大位 ,我又常在沙场,倘若有个……我怎么能够让他再出事?”
长风话说的含糊,但邢右自然听得懂,公子的安全,他与于务自会舍命保护,只是他也盼望着云骑将军能够不辜负公子信任,真的做个治世之能臣,而不是……
“公子,您刚才说欠提一子,是指?”
“哈哈,”长风一笑,风云动色,长剑直指长狄王帐,“邢右,可愿与我直捣王庭,擒贼擒王?届时长狄大军再无依恃,西北缺口一开,必当立时溃散,我军何愁不大获全胜?天佑华国,百年安定,便在今朝了!”
“臣誓死效忠!”邢右只觉满腔热血沸腾。
“誓死效忠!”二人身后的十万雄师于厮杀中呐喊,声动天地。
大营中的澄芗听到阵前的呐喊,便知道长风终究还是要孤身犯险,有些担忧,有些恼怒,却也觉得理所当然,心中感动,又有些感同身受的豪迈与慷慨,澄芗支撑着站起来,手摸胸口,轻声道:
“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