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念兹在兹dn

2、第二章：往事如烟

　　“囡囡，怎么还不睡？”周落梅坐在床边，替囡囡掖了掖被角。
　　囡囡侧身躺在床上，不说话，只痴痴地看着手中的陶泥娃娃，褐色的陶泥经过烧制，变成了灰白色，而此刻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又变成了浅浅的土黄色。
　　“囡囡，阿爸做的这个陶泥娃娃喜欢吗？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个是阿爸给你的礼物，是不是很像你，扎两个小羊角辫子！”
　　“嗯，呵呵，真的好像我啊！”
　　“囡囡，城里的孩子都喜欢洋娃娃，你想不想要？”
　　“阿爸，什么是洋娃娃？跟陶泥娃娃是长一样的吗？”
　　“不是的哦，洋娃娃是布娃娃的一种，那种娃娃很软，摸起来舒服极了，而且她们还穿漂亮的裙子，等阿爸发到工资了就给你买啊！”
　　“好！哈哈，我就要有洋娃娃咯！”
　　......
　　只要一闭眼，阿爸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眼前，可是——阿爸再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为她买漂亮的洋娃娃了，阿爸......囡囡忍不住轻轻啜泣。
　　周落梅用手替囡囡轻轻拭去眼角两条细长的泪痕，她知道孩子想她阿爸，于是亦跟着伤心落泪，林崇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囡囡现在可真是成了没有爹娘的孩子了。
　　周落梅不是囡囡的亲生母亲，她是四年前被人贩子拐卖到莲雾村里来的。周落梅有初中文化，在农村务了几年农活，满了二十岁，继母和父亲商量，要将她嫁给邻村一个五十岁但是颇有些资产的老男人，周落梅想起那么一个老头色眯眯地看着她的眼神就觉得恶心至极。她当然抵死不从，与继母反抗未果，只得冒险连夜离家，逃到外城里来。
　　周落梅路上遇见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人都叫她慧姐。慧姐待她既仗义又热情，还告诉周落梅，在某某厂工作工资高，生活有保障，要带着周落梅找工作。当时的周落梅人年轻单纯，她一个人只身在外的，只想尽快找到工作安定下来，哪里想得到慧姐会骗她呢？落梅很顺理成章地就跟着上了慧姐的小面包车，喝了她一瓶矿泉水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后她便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阴暗潮湿，头顶斜上方倒是有一扇窗户，几束明亮的光线斜斜地射进屋子。她还发现双手是捆绑起来的，在她身边还躺着个年轻女孩。女孩叫孙小栀，跟周落梅一样，都是被慧姐以工作诱骗，拐卖到这里来的。
　　两个人还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混混沌沌中，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和慧姐讲价钱。
　　“五千，五千我就买了！”
　　“六千。五千怎么够啊？这些姑娘长得都俊着呢，都是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
　　“便宜些，俺们农民收入低啊！”
　　“这是最低价啦，不能再便宜！”

　　周落梅和孙小栀绝对想不到，她们正在被慧姐像牲口般的与人交易着。
　　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命运总在捉弄周落梅。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
　　后来仓库被打开，周落梅和孙小栀两人拼命挣脱束缚向外逃，两个人哪里是这些庄稼汉子的对手，很快就被抓回来。而周落梅就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摔断了腿的。
　　林卫家里买下了孙小栀，林崇那抠门的大伯和伯父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买老婆的。村子用得着买拐卖来的妇女的，都是那些娶不到老婆的男子。林卫只知道赌钱逍遥，生活作风恶劣，自然没人愿意嫁给他，所以要来买。
　　周落梅原本是被姓李的一户人家买下的，当时她摔得一身是血，李家人都怕招来个赔本货，不愿出钱为周落梅看病，扬言要“退货”。慧姐一听不答应了，说好了的怎么能反悔呢？双方吵成一团，反而让受伤的周落梅躺在地上兀自呻吟。忙完农活的林崇回来是正好经过这里，看到在地上疼的痉挛的周落梅，起了恻隐之心。他二话不说，丢下锄头就去抱落梅，想往小诊所走，带她去医治。慧姐一伙人正争执不下，见半路杀出个林崇，于是都没好气地挡着林崇，硬是不让他走，林崇气极，大喊：“你们还有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慧姐双手插腰，冷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她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呸，贱货，跑什么跑，害得我赚不了钱！”
　　“你要多少，我来买她，总可以了吧！”林崇轻叹一口气，抱着周落梅继续走。慧姐眼睛睁得老大，这下可没有再拦着他救人了。
　　小诊所里医疗设备有限，周落梅摔得严重，需要送往县城大些的医院才能得到更好的救治，那时的林崇为了筹钱给慧姐，连自己一辆机动车都抵押出去了。林崇只得向乡亲们借了辆牛车，将周落梅裹着被子躺好，拉着她走几十里崎岖的山路去县城医院。
　　周落梅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腿是保住了，就是以后落下腿疾，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住院期间，林崇也是事无巨细，悉心照料，末了，还递给周落梅一些钱，让她搭车回自己的家。
　　“落梅，以后出来做事要多个心眼，不要被骗了！”林崇喜欢笑，本来就是长得俊的人，笑起来尤其好看。
　　周落梅此刻却哭了，眼泪簌簌地落下，握着钱的手一直在抖，“林大哥，俺......俺不想走了，你是个好人，俺......喜欢你！俺给你做媳妇，成吗？”
　　周落梅深切地望着林崇的眼睛，似是要把他的模样望进心里去。这下轮到林崇傻眼了，他似乎还不能接受周落梅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良久，林崇才轻吐道：“落梅，我不要你感恩，毕竟当时那个情况，换做别人也会去救你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可以嫁个好人家，赶快回去吧！”
　　“不，林大哥，你不要敢俺走，俺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嫁给你——”
　　周落梅哭得厉害，林崇竟被她哭得无所适从，他的手浮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安慰她。“唉，”林崇轻叹一口气，“我曾经有个媳妇，嫌我穷，硬要跟我离婚，也不管女儿就那样走了，我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女儿，你......你介意吗？”
　　周落梅悬着的一颗心似是着了地，她激动地搂着林崇，“不介意，一点儿都不介意，俺挺喜欢小孩子的！”
　　或许就是在林崇不顾一切要救她，豪气干云地喊出“你要多少，我买了她”这句话时，周落梅的芳心便暗许林崇了。四年以来的相濡以沫，日子虽过的清贫，可周落梅觉得是幸福的，林崇是个绝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