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oof》慕筝安

1、1

　　1.
　　2011-7-29
　　有的时候哈利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比如说现在。
　　漆黑的小房间里，哈利平躺在床上，将胳膊垫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抬头向上看着装帧华丽的天花板，百无聊赖地挨个数着吊灯上碎水晶的个数，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精神好大脑充血才失眠，相反的，哈利的眼里全是血丝，睡眠不良的黑色阴影遍布眼周，太阳穴由内而发出一阵胀痛。哈利是如此的渴望睡眠，但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种情景已经维持有一段时间了。每一天都是这样，看着天花板失神发呆，脑子里思绪翻滚，每当那一星半点的睡意到来之时，却总会想起些什么，然后迅速惊醒。
　　每一闭眼，无穷无尽的绿光染满了自己的视界。是的，绿光。如此鲜艳的绿光映在脑海里，却又与眼前的一片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常常只有到已近凌晨的时候才会勉强入眠，不过也只有相当不安稳的几个小时而已。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染上了这个糟糕的怪病。
　　哈利也曾想过去喝一副无梦魔药解决问题，也曾到庞弗雷夫人那里跑过好几趟。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喝下去之后也许能够勉强入眠，但第二天得到的却是比失眠更可怕的头痛欲裂，和随之而来的比前一日更甚、更深的失眠。而庞弗雷夫人的存货也因为自己的时常光顾而损失殆尽。
　　伴随着这些的，是自己状况的每况愈下。哈利想起今天赫敏和罗恩来霍格沃兹看自己时的表情，嘴边凝起了一丝苦笑。拜托，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糟吧。
　　赫敏本来是想要留下来的，好不容易哈利才将她劝离。她和罗恩才刚刚结婚一个月，应该让他们去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留下来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
　　“也许你应该去找斯内普教授要些魔药。”他想起赫敏临走前的叮嘱，觉得心里更烦了。
　　自从战争结束，他来到霍格沃兹教授黑魔法防御术之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不过说真的，他和斯内普已经很久没有正经说过话了——如果你将某些场合时不得不的客套算进来的话。虽然同为老师，每天总之会不可避免的有着各种各样的交集，但这种交集的主要内容，似乎都是互相的忽视和无尽的沉默。斯内普的头永远骄傲的看着前方，脸上仍带着一年前为了救哈利而挂上的伤。
　　他们都很有默契的对彼此的存在视若无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感激他，不是吗？没有他，他是活不下来的。或者没有他最后冒着必死的风险一挡，自己早就死了。但自己就是不愿意看到斯内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着些什么。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想要些什么。
　　哈利翻了一个身，将身子侧向不远处的窗子。看着窗外不断渗入的月光，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想要睡觉的极度欲望和失眠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以至于让他觉得窗外的点滴月光都是多余。于是他起身想要将窗帘拉上，却在解下窗帘束带的那一刹那，突然看见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哈利擦擦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失眠太久眼花了。他拉开窗子，看向外面，顿时一阵寒风吹过。他拉紧了袍子，眼睛拼命地睁开，看见一件臃肿的长袍在地上移动，渐渐滑向远方。
　　是斯内普。
　　哈利撇撇嘴，大概是斯内普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他总是喜欢在深夜的霍格沃兹里四处游荡，活像个诡异的幽灵。
　　本来这应该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情，但哈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觉得自己的兴致来了。他突然想要知道斯内普晚上到底是在哪些地方游荡。本来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不过自从活点地图在最后的战役中被毁之后，监视斯内普的行动就变得困难了起来。而且说真的，以前有活点地图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斯内普的行踪呢。
　　哈利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披上隐形衣，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虽然他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学生了，也不再会有人管自己了，但因为将要跟踪魔药学教授而不可避免产生的刺激感还是在脑中不停闪现。
　　刚走出自己的小屋，哈利就打了一个寒颤。霍格沃兹的冬天似乎总是格外的冷，尽管才是十一月，但寒风已经开始四处肆虐了。他拉了拉自己的长袍，向楼道口的前方望去，欣慰地发现那个纯黑色的背影还能够勉强看见。哈利静悄悄地跟了上去，和斯内普保持着五米的距离，同时随时注意着自己刚刚给鞋子施下的静音咒有没有突然失效。
　　只见斯内普慢吞吞的往前走着，穿过一个个楼梯口，在复杂变化的一层层楼梯里随意穿行着。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很稳，就像敲击在小鼓上一样的声音，而这简直让哈利入迷了。
　　哈利随着斯内普走着，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了一种长久以来缺失的安全感，正随着脚步的每一次延伸重回心灵。
　　是的，安全感。
　　哈利想起了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一连串脚步声。他想起那一次，自己也是听着这样令人安心的脚步声，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那一次他差点死在伏地魔的咒语下。当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咒语杀死了伏地魔，自己却已几乎不能动弹，瘫在地上，感觉眼睛慢慢地自动合拢，整个世界也愈加昏暗。是斯内普，那个在一旁被钻心剜骨折磨的快要死掉的男人，拖着残破的躯体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将气息奄奄的他拦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几乎是磨回了城堡。
　　其实他本不用受这么重的伤的。他甚至本不用受伤。不是吗？他扮演食死徒的这个角色是如此逼真，以至于伏地魔一直把他看成杀死邓布利多的英雄。他骗过了所有的人。在这之前的这么多的时间他都能够站在一旁隐忍不发，却偏偏在伏地魔的魔杖绿光一闪的时候选择了挺身而出。
　　那一击本来哈利是避无可避的。
　　所以斯内普就这么轻易地暴露了他自己间谍的身份。所以他受了几乎是毁灭性的伤。
　　当哈利昏昏沉沉地觉得灵魂快要离开躯体的束缚的时候，斯内普抱起了他。他就这样任凭斯内普用前所未有的亲密搂着自己，嗅到了夹杂着血腥味的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魔药的味道。然后他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情景下竟然安心地睡了下去。在沉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丝模糊不清的“哈利”。后来他严重怀疑自己当时听错了，但那里面刺骨的绝望却时时在眼前显现。
　　哈利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发现自己走神了。睁开双眼，他整了整自己的情绪，接着跟起了自己的前魔药学教授，现在的同事。
　　随着跟踪进度的进一步加深，哈利渐渐地感到不安的感觉在心中酝酿。似乎斯内普的目的地不是城堡里各类隐秘的小道，而是……塔楼？
　　他看着自己脚下的楼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条路绝对是通向城堡那座最高的塔楼的，只是斯内普去塔楼是要干什么？而且他的速度为什么突然加快了起来？哈利加紧脚步跟紧了那抹黑色身影，同时心里疑窦丛生。他可没天真到以为斯内普只是去看星星。
　　终于到了塔楼，哈利松了一口气，同时一手捂着嘴，尽量避免自己喘气的声音被斯内普听见。他抬起头，看见斯内普向前方走去，慢慢地走到瞭望处那里，将手背在身后，昂首看着天空，一言不发。斯内普一身的黑袍随风四散飘扬，若不是油腻的黑发依然紧紧贴在头皮上，哈利还真觉得斯内普这姿势真是有几分……天人合一的感觉在里面。
　　突然斯内普猛的向哈利隐藏着的方向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睛似乎能把活下来的男孩的隐形衣看透。哈利一惊，想要逃跑，却动弹不得，只得呆站在原地，看着斯内普朝着自己一步步地走来，同时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企图通过向自己强调自己穿了隐形衣这一事实来克服胸前那颗狂跳到爆表的心脏。
　　斯内普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的身影、他的油腻黑发、他的锐利双眼，伴随着危险的脚步声渐渐在黑夜中清晰。随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哈利惊奇的发现，臃肿的长袍底下的那个身形瘦的惊人。
　　于是现在一切都包围在他的周围了。斯内普身上令人眩晕的魔药味道、斯内普呼吸的节奏、斯内普心脏的强劲跳动……一切的一切将他埋葬。斯内普几乎就要和他撞上了。不，几乎这个词还不准确，因为他们已经是如此的贴近，近的只要斯内普再走一步，他就会碰触到哈利的身体。
　　哈利知道他应该向后无声无息地逃走，但当初为了对付伏地魔而练就的处变不惊不知怎的消失远去，他感到全身像是被石化般僵硬，动弹不得。他一定要发现他了，他一定要发现他了……
　　但没有。斯内普只是对着哈利脑后的空气皱了皱眉头，眼睛平视前方，随即又转身，走回了瞭望台的栏杆，重新看向天空。
　　哈利觉得心脏仿佛一瞬间静止了下来，他忍不住按着胸口喘气，同时也顾不得心中满腹的疑问和继续偷窥斯内普了，掉转过方向后撒腿就跑，一连跑到自己的寝室门口才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门喘气。
　　“该死的。”哈利咒骂着，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隐形衣。他粗鲁的对着门说出了口令，然后冲进房门，“嘭”的一声将门狠狠关上。哈利将隐形衣往衣架上随意一甩，就向前倒向了自己的床，直到脸颊陷进了被褥的柔软包裹后才满意的叹息出来。刺激感、兴奋感一齐向他涌来，哈利感到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莫名的痛快过了。他深嗅着被褥的清香，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咕噜声。
　　平静下来后，哈利站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甘菊茶。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哈利坐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着那座塔楼，试图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找寻到那抹独特的纯黑色的存在。但没有。哈利贫瘠的视力让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哈利看着窗外，渐渐地感到方才沉寂下去的不安感又回来了——这次还带着某些具体的疑问——比如说，斯内普到底看到自己了没有。
　　也许没有——哈利安慰着自己，如果真的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话，凭这个老蝙蝠的性格，肯定早就把自己揪出来恶毒地讽刺一番了——是的，肯定没有。哈利在自己的心中加了一个重重的注脚。但同时，哈利却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时斯内普走过来时的眼神是如此的锐利，仿佛可以将一切丑恶和迷雾看透，而他的眼神又似乎很有些若有所指。想到这里，哈利打了一个寒颤，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不过斯内普今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去塔楼呢？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哈利嘟囔着。在他的印象里，“斯内普”这个名字似乎只能与他那间阴沉沉的地下教室和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地窖联系在一起。他摇摇头，仁慈的也决定将这个问题丢到明天。
　　哈利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欣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了困意。他当机立断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将被子裹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在自己的胸膛间流淌。

　　***
　　“哈利，今天起的这么晚了？昨天睡的好吗？”麦格教授——不，这时应该是麦格校长了——看见眼前这个她心中永远是男孩的男人在上课铃快要响的时候飞一般的冲进大厅，来到教室席，风卷残云的将食物消灭干净，心中由衷的感到惊讶。
　　“当然，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晚！”哈利的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的回答着。该死的，他看了一下表。马上就要上课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我很抱歉我今天可能会迟到了，米勒娃，但我真的没办法准时离开我的被子——说真的，我从未睡的这么沉！”
　　“不用担心的，亲爱的，偶尔迟到一下是情有可原的。”麦格教授欣慰的看着头发凌乱的男孩塞着满嘴的食物，神态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畅。这个男孩自从战争结束后得不到良好的睡眠已经有很久了，很多人都很担心他。她很高兴看到波特能够如此的精神良好。
　　“再见，米勒娃，我给学生上课去了。”哈利马马虎虎的打了一声招呼，一手抄起自己的所有东西，急匆匆的走出了大厅。
　　一路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烟稀少，哈利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迟到，同时开始跑了起来。尽管有了麦格教授的保证，但哈利还是不想迟到。他才开始上课几个月呢，可不想就此给学生留下坏的印象。
　　就在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哈利正打算加大马力一口气冲过去，却突然看见黑色的身影从不知什么地方一下子闪了出来，正好堵住了哈利奔向教室的道路，哈利不得不突然停了下来，身子差点撞上近在咫尺的黑色障碍物。
　　“波特，你难道从来走路都是不看路的吗？还是你看到我在这里故意想要撞倒你油腻腻的前魔药学教授，好显示出我们救物主的伟大和光辉业绩？”一道丝滑的声音在头顶上蔓延，哈利抬起头来，是斯内普。他正低着头看着哈利，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显而易见的戏谑神情。
　　他没想到斯内普会对他说话的，考虑到最近一年来他充分的无视了哈利这一事实。哈利心里咒骂着，同时语气生硬言不由衷的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您突然出现，我正要赶去上课呢。”这个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了，哈利心中懊悔，准备绕开斯内普就奔向自己的教授，“请您让一让，西弗勒斯。”哈利刻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它听起来亲昵无比。
　　“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让你直呼我的教名，波特。”斯内普没有让开。
　　“那您最好习惯，因为我们还要再一起共事很多年。”哈利突然又想起了一年以来他们还没有好好交流过。
　　斯内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哈利，而哈利也抬起头来，不怕死的直直看向斯内普，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堂课的这一事实。他们就这样在拐角处对视着。
　　哈利看着斯内普的眼神，只觉得那对黑色瞳孔比前一晚更加锐利，同时上上下下扫射，仿佛能把哈利的一切看透。哈利觉得腿肚子有些打颤，他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同时强迫自己更狠的瞪着斯内普。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就在哈利觉得自己的眼睛瞪的越来越生疼的时候，突然斯内普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假笑，“波特，”他故意用了刚才哈利称呼他时的甜腻（并且自作主张的加入了气声），这使得他的声音在哈利听起来是该死的性感，“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迟到几分钟了。这可不是一个做老师的应该干的事啊。再见。”
　　哈利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一声“波特”里，感到浑身上下爬满了奇异的麻酥酥的感觉，突然斯内普的话让他惊醒了过来。他用力地摇摇头，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却发现斯内普已经扬长而去，留下自己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呆站在原地。
　　“该死的老混蛋。”咒骂着，哈利没敢再做停留，提起腿就往远处的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奔去。不出所料，学生们已经闹得翻天了，他看看表，在心里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然后整顿纪律，开始上课。

　　***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奇异了。
　　先是斯内普晚上没事去塔楼上乘凉，再是两个人一年来的第一次认真斗嘴——说真的，这一年他们沉默的够久了的，哈利还以为自己和斯内普永远都不会再有交流了呢——往好处看，这也许算得上是两人关系的难得解禁？
　　然而最最奇异的一点，也是哈利永远不会对自己承认的一点，是自己明显的、无可挽回的被斯内普的那一声“波特“诱惑了。当斯内普离开的时候，他竟然明确的感到自己口干舌燥。
　　哈利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很不好。
　　“哈利，你怎么了？”海格的声音传来，哈利抬头，看见那个宽厚的巨人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怎么吃个晚饭还这么魂不守舍的。”
　　“哦，没什么。”哈利食不知味的向口中扒着食物。
　　“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我很好，谢谢你海格。”哈利不想让自己的想法被海格知道。要是他知道哈利——活下来的男孩，击败黑魔王的男孩，讨厌魔药学教授的男孩——居然被斯内普给轻而易举诱惑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以后没有课的时候多来我的小屋坐坐吧。”海格明显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谢天谢地）。
　　“好的。”
　　吃完饭，哈利在教师公共休息室里磨蹭了一会，想要避开斯内普，因为他知道斯内普是从不在这里出现的。
　　不出所料，没有斯内普。到了很晚的时候，哈利开始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上帝保佑，这次半路上再也没有杀出一个斯内普了。哈利在心里一方面感到庆幸，但另一方面却又奇异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该死的，该死的。哈利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咒骂了。
　　都是那个老混蛋害的。哈利愁眉苦脸的想着，大概今天又该失眠了吧。毕竟，昨晚的那种睡眠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特别是对于他这没精打采的一年来说。
　　哈利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发现那道和前一夜一样的黑影又是从他的房门前闪过。不，应该是还没有闪过呢，因为那道黑影正看面朝着哈利的窗户，好久没有动步。
　　是斯内普。哈利警觉起来。他今天又出来到处游荡？
　　不假思索的，哈利在斯内普终于离开自己的房门之后迅速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件因为前一天的不好好放而变得皱巴巴的隐形衣披上身，循着斯内普的身影，和前一日一样的走了出去。
　　.
　　和前一日变化不停的速度不同，这一次的斯内普走的非常轻和快，足尖点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羽毛刷过丝绸的轻浅。哈利气喘吁吁地跟着斯内普的脚步向前走着，同时注意到今天的行走方向似乎和昨天的完全相同，目的地都是城堡的……塔楼？
　　到了塔楼之后，哈利吸取昨天的教训，先不急着跟进塔楼，而是躲在门口的阴暗处，很是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再从角落里走出来，来到塔楼上。昨天那么莫名其妙可怕至极的事，哈利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哈利小心翼翼地在门口伸出头来，手指抓紧了隐形衣的衣角，随时准备逃跑和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塔楼上一个人也没有。
　　哈利傻眼了，急冲冲地跑了进去，环顾四周，却发现塔楼上是真正的空无一人。
　　哈利不死心，冲到瞭望台四处张望。本以为这种行为是肯定无望的，但幸运和惊奇的是，哈利竟然在旁边高处的屋顶上看见了斯内普！
　　是的，屋顶上。极度倾斜的屋顶上。
　　不知道斯内普给房顶施了什么魔法，使得大角度倾斜的屋顶上有一块凹陷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很大的，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座位。而这个座位甚至还有着靠背，并且被斯内普铺上了软绵绵的垫子，使之看上去就像沙发一样舒服。
　　而斯内普一个人坐在“沙发”的其中一侧，膝盖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砖头书，正在低头专心的研读着。他的一只手斜举着他的魔杖，让用魔法构建出来的光芒洒满纸页，同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索着页脚，眼神极度专注。他的黑发垂落在肩头，但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过于油腻而有维和感。月光冷淡地打在他的一身黑袍上，显得诱惑而冷漠。
　　哈利侧伸着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屋顶上的斯内普的一举一动，突然感到了脖子传来的疼痛的信号，而这使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斯内普看了很长时间了。哈利又看了一眼斯内普身旁空着的大块位子，突然产生了想要填满它的冲动。
　　他思索了一下，于是小心翼翼的将两只手向上伸，紧紧抓住了上面的瓦片，一个用力翻上了屋顶，差点滑了下去。该死的，哈利不得不用手紧抓着一块结实的瓦以保持平衡。他平静了一下，开始慢慢地向斯内普的方向移动。这并不容易，不过万幸的是，还好斯内普的小沙发不是很远，于是哈利即使是用着极度辛苦的龟速，也还是顺利到达了沙发的旁边。
　　哈利小心翼翼的坐上那半边空着的位子，将身体陷进了沙发的柔软。他擦擦汗，很是休息了一会。等到缓过神来之后，哈利开始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斯内普。
　　斯内普的黑眼睛非常专注地盯着泛黄的书页。哈利凑过头去看，发现是一本艰深难懂的魔药书。他试着想要看看内容，却在看完几段之后败下阵来。
　　“枯燥，无聊。”哈利无声地嘟囔着，又向后倒进了软垫子里。
　　夜里的霍格沃兹真的是非常的迷人，但哈利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和欣赏的欲望。很快他就发现，还是身边这个男子更有吸引力一些。
　　哈利偏过头，盯着身边男子的头发发神。其实也不是很油腻，哈利在心中做着注解，感受着魔药的清香包裹在自己周围的感觉，恍惚间觉得那一天的感觉又重现了。
　　是的，重现。
　　那么瘦削却有力的臂膀，环抱住自己的每一个部分，感觉像是陷入了天鹅绒毯子内的安心和放松，如此令人沉醉。此刻的感觉和那时有着惊人的重复，就好像自己又被斯内普给抱了一遍似的。
　　尽管不愿承认，但哈利必须要说，他喜欢这个。从小他就没有得到过如此温柔的抚触，虽然后来来到了霍格沃兹有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但很多时候，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常常会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其实并没有得到本质性的改变，而他依然是那个没有人真正理解的碗橱下的胆小男孩。
　　而斯内普的臂膀，却结结实实的勾起了他所有对温暖美好的全部向往。而这也许这就是他所有在魔法界努力的原因。
　　而他最向往的也许就是这个：处在没有人打扰的小世界里，可以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感受着旁边人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感受着每一丝生龙活虎的气息，而不用不断地说出一些无谓的客套话和寒暄。
　　哈利看着斯内普，然后在斯内普终于离去，并将屋顶回归原状的时候静悄悄地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又是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