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oof》慕筝安

2、2

　　2.
　　早上，麦格教授一踏进大厅，就发现他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正对着面前的浓汤发呆。“哈利？”麦格教授有些担忧，“哈利？”
　　“呃？”哈利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麦格教授关切地问道。
　　“不，没什么，我很好，谢谢你。”哈利看着面前的女巫，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过说真的，你这段时间的精神倒真是越来越好了，终于摆脱失眠了？”
　　“恩……是的。”哈利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才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失眠解决了，因为他每天都会坐在斯内普旁边直到很晚。说起来，其实实际睡眠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吧。不过确实，他的睡眠质量的优良已经维持了一段非常可观的时间了。
　　而且正如麦格教授所说的，他的精神的确奇异的越来越好，好到自己每天深夜去跟踪斯内普的时候能够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是的，每一天。
　　他上瘾般的每天跟踪斯内普到屋顶上看书。大多数时候他什么也不带，就在那里静坐着发呆，不过偶尔他也会带去两本麻瓜小说打发时间。斯内普魔杖的光芒很亮堂，甚至足以让明亮布满整个沙发。
　　他甚至摸清了斯内普行动的时间。一个星期中总会有几天，斯内普会很晚才去屋顶度过他丰富的夜生活——因为批改学生们的作业。而每当这个时候，哈利也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边，边批改作业边不时地抬头向窗外眺望，等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经过，然后穿好隐形衣开始又一次的夜游。
　　很多次，哈利会担心斯内普会不会发现他，尤其是有的时候他兴奋过度把衣角什么的不慎露出隐形衣的时候。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斯内普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而这种没有人注意到的事实让哈利莫名的高兴。他喜欢这个，没有人注意，没有人虚伪的吹捧，可以不被人注意、不受人打扰的做自己的事。
　　“那最好，”老教授见哈利又回复到以前的活蹦乱跳之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之而来严厉了起来，“那么，以后就不能迟到了，知道吗？”
　　“是的。”哈利脸红了起来，考虑到他最近常常迟到。没办法，在失去了一年的睡眠之后，他常常控制不住的沉迷于赖床。
　　“你也应该多花点心思在你的学院上了，说真的，哈利，你都没关心过你的学院分吗？”
　　“嗯？”哈利一愣。他才回来教书几个月，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处理课、学生作业以及自己的失眠上了，确实对这个问题很不上心。于是他越过麦格教授，看向她背后的巨大沙漏，毫不费劲地观察到红宝石的数量远远少于想象，“什么？”哈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差这么多？”
　　“也许这要问问你的学生了。顺便说一句，哈利，你要迟到了。”麦格教授努努嘴，示意哈利应该马上离开。
　　哈利浑浑噩噩地飘离了大厅，等到了教室之后，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塞满的都是那几颗可怜兮兮的红宝石，正在长大红彤彤的嘴巴嘲笑着他——不过，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好吧，他必须承认，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不管是多么无望的事实，他都能看出点欣欣向荣的花来。
　　不过首先得让他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扣了这么多分。
　　下课之后，哈利拦住了一个格莱芬多学生，“布朗小姐，你今天做的非常不错，我能和你谈谈吗？”
　　……
　　一个小时后，哈利嘴唇哆嗦着，在小姑娘迅速地离开了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后，将门“砰”地一声踹上，气喘吁吁地拿着张桌上摆的废纸又揉又捏，充分的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刚刚亲爱的布朗小姐让他知道了扣分的主力军。不出所料，是斯内普。魔药课教授那张犀利的嘴巴非常习惯于在任何可能的时间找任何可能的借口扣尽可能多的格莱芬多的分，并且从一堂课扣二十多分到一堂课扣五十多分，日复一日兢兢业业地刷新着“格莱芬多单堂魔药课扣分最高纪录”。啊，哈利都要为斯内普扣分的敬业而感动的哭了。
　　而且据布朗小姐的介绍，在哈利回学校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并兼任格莱芬多院长之前，斯内普的发疯还是偶发性的，低频率的，处在可忍受范围的。
　　他妈的，这个该死的老疯子。
　　哈利咬牙切齿地想着，真该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老蝙蝠。他真想晚上穿着隐形衣把斯内普从屋顶上给一脚照着他那圆滚滚的屁股踹下去，然后坐在屋顶上，乐颠颠的看着那老先生控制不住的扭曲表情。也许还会有斯内普哭丧着脸求他放过他的委屈神情，不过谁知道呢？
　　叹了一口气，哈利温柔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好心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他脚步虚浮地慢慢挪出教室。
　　也许他今天最好去找斯内普谈谈话。
　　在离开教室的一瞬间，哈利隐约想着，斯内普的屁股是不是真的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触感良好。

　　***
　　下完最后一阶楼梯，哈利小心翼翼地跳到了地板上，慢慢走到了斯内普的地窖门口，看到了令人生畏的大门上的那些可怕雕像，恍惚间突然想到他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到了地窖，却不知道进去的口令。他试探性的用力敲了敲门，果不其然，没有人开门。
　　哈利叹了一口气，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本来以为找到斯内普是轻而易举的，鉴于他常常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跳出来冷嘲热讽自己的种种经历。不过今天他才知道那些记忆不过是由于他的潜意识才逐渐累积起来的，事实上他一天难得见到斯内普一回。他不去教工休息室，有的时候一旦忙起来也不会去大厅吃早餐和晚餐——就像今天。斯内普一天到晚神龙不见首尾的，不知道到底在干嘛。
　　哈利懊悔的又低头吐出一口气，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苏格兰威士忌，正被装饰华丽的瓶子安安稳稳的装着。如果他知道斯内普的课程表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到教室门口去堵斯内普了，而不是坐在地窖门口，手上拿着一瓶好酒，傻乎乎的坐在这，等着不知道什么人来发现自己。
　　在他冲动地做出来到地窖去找到斯内普，请他喝酒并准备贿赂他这个决定的时候，哈利绝对没有考虑到斯内普可能不在的这一点，现在他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了。
　　咬着牙，哈利考虑要不要回去，但一想到红宝石的屈指可数就又让他坐下了。不管怎么样，他今天都一定要找斯内普说清楚。
　　大喊一声：“五年级作业飞来！”哈利安安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开始将作业摊在自己的腿上，专心批改了起来。地下室是很冷的。哈利缩缩脖子，将自己更紧地裹在袍子里，懊悔着今天为什么没有穿件厚点的衣服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只知道在他的膝盖因长时间弯曲和受挤压而越来越酸痛，而作业也早就被批改完了之后，斯内普还是没有回来。他用力睁睁沉重的眼皮。
　　“是什么让我们的救世主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丝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很轻，但把哈利一下子惊醒了。也是现在他才发现，斯内普的声音就像咖啡一样醇香醒脑。
　　“你去哪了？”哈利站了起来，回头看去，斯内普正站在楼梯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脸上布满了嘲笑之意。
　　“我的行踪似乎没必要让你知道，波特先生。”斯内普干巴巴的回答道。
　　“你知道吗，我等了你好久！”话一说出口哈利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撒娇。
　　还是在对着这个老蝙蝠撒娇。哈利一阵颤抖，希望斯内普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
　　斯内普走近，嘴唇慢慢地弯起来，残忍地嘲笑着哈利，“那么我还真是荣幸呢，能让救世主这么心甘情愿的等着一个油腻腻的前食死徒……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感谢您，然后祈求您能恩准我亲吻您的脚趾？你手里这是什么？嗯？”他偏头看着哈利试图藏到身后的酒瓶，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哈利渐渐变得绝望的表情。
　　“是……是苏、苏格兰威士忌。我听说你喜欢它。”哈利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我不知道口令，只能坐在这里。”
　　斯内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转身，说出了口令，将门打开，径自走了进去。哈利呆站在原地，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也冒险跟着进去，就听到斯内普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快点进来，波特，然后关好门，还是你打算不怀好意的把冷风全部放进来？”
　　哈利连忙走进去，将门关上。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地窖。他本以为斯内普的住所应该是阴森森而可怕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地窖以绿色为主色调，设计的非常简洁，甚至有些朴素。而当炉火映红地板的时候，哈利甚至觉得有几分温馨。
　　他走过去，惬意地将自己嵌进炉火边的扶手椅里，在垫子的包裹下舒适地叹气。
　　“你还真是自觉。”斯内普不无嘲讽的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上，隔着炉火打量着他。
　　“谢谢夸奖。”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我们的救世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屈尊来到我们邪恶老蝙蝠的阴森地窖做客？”斯内普身体向前倾，紧紧地盯着哈利，发出冷笑。
　　哈利打起精神，强迫自己也回看斯内普冰冷的眼睛，同时内心祈祷，希望自己的害怕不要表现的太过明显，“你不能继续这样无端的扣格莱芬多的分了。”
　　斯内普一声嗤笑，“抱歉，我非常确信我扣的每一分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羽毛笔掉到了地上，溅起了灰尘污染环境这之类的？”哈利看着斯内普理直气壮的表情，感到自己胸中气愤的气球正在一点点鼓胀。
　　“正是。”
　　“你还知不知道公正？当年你也没过扣这么多分！你也太偏心了！”哈利也坐正了，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所有不满都倾泻出来。
　　“是吗？”斯内普恶毒地说，“那么，我很遗憾，我的暴力和偏心随着岁月的流逝得到了充分的进化。而且说真的，波特先生，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跑来质问我，而是回去管好你的那群讨厌的小狮子。我相信，让他们拥有点人类应有的正常智商，努力把分加回来才是正事。”
　　“如果你这么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哈利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握紧手中的酒瓶，然后松开，将它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克制，克制，他告诉自己。和斯内普生气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气走自己就是他要的结果。哈利眯起眼睛，“而且我听说你是在我回来之后才开始发疯的。”
　　“你想说什么？波特先生？想说我扣你们格莱芬多的分都是为了你吗？”斯内普嘲笑，“那么你省省吧，你的面子在我心目中可没有那么大。”
　　哈利皱起眉头，尽管斯内普看上去又讨厌又自大，不过他直觉还是告诉他，斯内普刚才有一瞬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看上去就是在刻意掩盖自己的某些情绪，“不管怎么样，孩子们在课堂上挣点分不容易，你不能这样。”
　　“那与我无关。”斯内普干巴巴的回应。
　　“如果我说我用源源不断的苏格兰威士忌来换呢？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也知道你总是喝不够它。”这点其实哈利并不是真的很确定，因为他也是吃饭的时候从麦格教授那里道听途说的。
　　斯内普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你以为我真的缺那几口酒喝吗？我告诉你，尽管我确实很喜欢喝它，但恐怕我更加享受于恐吓小孩和欺负小孩所带来的乐趣。我对于用这种我随时都可以得到的酒来交换欺负狮子们的权利毫无兴趣。”
　　哈利威胁他，“那就不要逼我也背后下黑手了，我想你到时会很高兴听见自己的学院在上黑魔法防御术课时被狠狠扣分的消息的。”
　　“请便。”斯内普摊手，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哈利愤愤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气冲冲地走了，“等着瞧！”
　　“求之不得。”
　　斯内普关上门，发现那瓶酒还被遗忘在桌子上，他皱皱眉，什么也没说，将酒瓶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很久，然后重重放下。

　　***
　　他真不应该去浪费时间和这个老蝙蝠纠缠这些！
　　哈利一脚踹开自己房间的门，蹬蹬蹬地冲进房间，开始发脾气。他气冲冲的把挡路的凳子踢开，然后开始把枕头什么的往地下一通乱砸。
　　但是等到神智慢慢回来的时候，哈利看看表，意识到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正是斯内普往常出来夜游的时间。哈利咬咬嘴唇，在要不要去继续跟踪这一点上纠缠不清。
　　尽管仍在气头上，但哈利还是在犹豫动摇。虽然斯内普是个混蛋，但这并不妨碍另一个摆明了的事实，那就是斯内普每天晚上的陪伴让他莫名的心安和放松这一点。他让他感到……感到……哈利叹了一口气，终于承认。斯内普让他感到他是最富有的人，拥有着最大最广阔的世界，哪怕那世界仅仅装在最小最温暖的地方。
　　哈利重重的叹息，终于起身像往常一样披上了隐形衣，离开了房间。

　　***
　　屋顶上没有人。
　　也许哈利想过很多种情况，却绝对不会相当这一种情景。
　　但它已经显露在他的面前了。
　　屋顶上空空荡荡的，没有被魔法变出的沙发和软垫子，没有大大的凹陷的一块，也没有熟悉的黑色身影。
　　哈利愣愣的站着，脑子里飘过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当他伸手摘下其中一个之时，他发现他想念了那些过往岁月。
　　倒不是说他真的会回味这个。
　　想想也是，哈利安慰自己，今天斯内普回来的本身就这么晚，说不定他是想休息休息。
　　但这些都不能构成自己忧伤的理由。就像是……就像是终于意识到，一些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温柔总是会离开一样。
　　尽管哈利是一个喜欢改变的格莱芬多，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希望屋顶上的一切终结一样。
　　他只是怀念屋顶上的斯内普而已，哈利告诉自己，在大多数的时候，斯内普都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老混蛋，不是吗？也许斯内普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这么无害。
　　所以没什么好过于伤感的了。哈利等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当晚，哈利重新失眠了。在平静了三个多月以后
　　当那些全部的剪影在自己的头脑里盘旋的时候，想要睡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哈利抽搐着，想象着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里，然后试着将自己的所有情绪清空。
　　没有用。那些东西就是这样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就像是屋顶上的斯内普没有出现之前的那一年一样，心中没有光明，没有阳光，仿佛还处在最后一战那天，看见自己的魔杖泛出无穷无尽的绿光。
　　倒不是说他会同情伏地魔。他当然恨他，但伏地魔死前的那个眼神他却无法用正义当借口来让自己轻易释怀。那个眼神让他意识到，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个杀人犯。
　　哈利喘息着，想到了斯内普的脸，想到了今天他的嘲笑和讽刺，但是意外的，自己并没有感到过多的反感，或许是这两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吧。想到斯内普的惯常冷笑，自己竟然无法继续伤感起来。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愁眉苦脸的人，只是伏地魔最后的眼神震慑住了自己，他需要一个人走过来，告诉他，安慰他，让他像往常一样乐天起来，而不是把他就看做一个战斗英雄来崇拜。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崇拜。
　　但事情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哈利发现自己在想着斯内普的一切，想要知道他触摸起来的感觉，想要知道黑长袍以下的温暖长袍是什么感觉，想要重新感受到那双有力双臂抱着自己的感觉。该死的，该死的。也许他疯了。也许他早就疯了。
　　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个场外指导，来帮自己理清一切。
　　哈利站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拿出了墨水和羽毛笔。他用羽毛笔反反复复的蘸了好几次墨水，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开始奋笔疾书：“亲爱的赫敏……”
　　他真希望这个能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