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珞》朝歌夜弦

6、莲影烙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尚未及近瀑布，便被这恍如仙境的景致所震撼。急湍的瀑水冲刷过大大小小嶙峋不一的峭壁悬石，扬起丝丝清凉的细雨，最后尽数落入瀑前的湖中。瀑布持续急速的冲击力在湖面上凝聚了一层天然的水雾，萦萦环绕，久滞不散。如若此时让无涯往这湖中一站，那就真的是“凌波仙子”了。呵呵，等回去务必要告诉她这个好去处。
　　前行片刻，离瀑布尚有千余米之距，足下却再无可踏脚借力之处。于是灵机一动，从湖畔捡拾数枚大小不一的石子，朝瀑中掷去，留意只用了三分力道。不想石子到达瀑布前数十米处，全悉数弹了回来，连水气都无沾染。也即是说这瀑布之后恐怕别有洞天，否则如何休会有这么强的排斥力存在？
　　思索须臾，以这瀑布的冲击力，近身之时我只要卸去全身力道，化身为瀑布中的一流，随波而行，是绝计伤不了我的。一念至此，身形便忍不住展开行动。哎，手脚比脑袋反应快，不知是福是祸。
　　越靠近瀑布，反而越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笼住我的身形不住前拉伸，这倒与我所想完全相反。我不敢拼力搞衡，因为顾忌到瀑布的反作用力，怕弄巧成拙，索性横了心借这股吸力轻轻一跃，便进了瀑中。睁眼一看，衣衫竟丝毫未湿。
　　洞内有些微昏暗，但眼睛适应之后，倒也可勉强视物。唯一无法习惯的便是这股对身体的吸力，有越变越强的趋势。目及四周，除了四周野生的藤蔓蜿蜒其上，偌大的空间再无一物。正思疑该何去何从，鼻端隐隐传来一股似淡若无的莲香，沁人心脾，不由得想到“日尽荷花香满城，沁人心脾暗销魂。”而这缕莲香当真禁得住这“销魂”二字，因为我的脚步竟已不知不觉跟着这股香味而动。即便我已确定莲香与吸力均是从同一方向传出，这脚步却丝毫不听使唤。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依。未知的，便未必是凶险的。更何况，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真是舍我其谁？
　　迂回间，差不多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些微光亮。走至光源处，却并无入口。石壁上有微不可见的罅缝，而这些光亮便是由石壁的彼端透出。不知为何，看这这些光，心中却涌出一股熟悉地温暖。不及细想，双手已轻轻抚上缝隙。突然，亮光一闪，只感觉腕间灼热，再看时，壁上已出现一莲花状的出口，仅容一身形小巧之人横过。
　　壁内的天地，着实让我感到吃惊。一排排造型各异的钟乳石，却又似经过人工雕琢般，细腻传神：有低头沉思者，有巧笑嫣然者，有调皮嗔趣者，但这每一具姿态不一的女子，无疑却是同一个人。墙壁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内嵌有硕大的一颗明珠，光华流转，熠熠生辉。
　　再往前行，豁然是一处水吧仙府，也是这莲香的来源之地。但见地面皆是水雾缭绕的白莲，白莲簇拥中亦是一具少女的塑像，从容貌和身形可以很容易辨认，与外间女子乃是同一人。只是这幅塑像却是少女唯一的静态，沉眸屏息，神态安然，双腿盘膝而浮，双手挽成莲花洁状，其中恰浮出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莲。看到这里，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影像，还未来得及抓住，少女的影像突然上浮，手中的白莲发出夺目的光芒朝我直射而来。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躲不避，双手在瞬间结成莲花结抵在胸前，同时身形上浮，口中清啸之音而出：
　　“莲——影——烙——”
　　话音弥落，腕间“玉芙蓉”突然大放异彩，将少女手中强光尽数吸去。而池中白莲则幻化为片片莲辫源源不断向我袭来。花辫似乎载有少女的记忆，只觉得脑中如电影的快速放映，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花辫尽数没入我的身体。之后一阵晕眩，便人事不知了。

　　绝尘进入洞中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异像。玉珞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不着寸缕，周身裹了一层淡淡地白光。此时的玉珞给绝尘的仅有一种感觉：神圣。

　　“珞儿，你醒了。”绝尘、无涯的脸呈放大版地悬在我面前。
　　“哇！你们搞什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我刷地坐起来，“呯”、“呯”两声。
　　“哎哟！珞儿，你就算不考虑姐姐我，也要顾忌一下你的绝尘老伯好不好。他这么大年纪哪儿经得起你这么生猛的一撞。”无涯揉着额头，连连抱怨。
　　“谁让你们捉弄我？对了，我怎么会在床上，是不是你又下药害我？”我冲无涯呲牙咧嘴地问。刚进“无回谷”时，全被无涯那副“臭皮囊”给欺骗：天天给我吃补品，后来才发现竟是拿我试药。若不是看在被她试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早把她那些实验成果毁尸灭迹了。
　　“珞儿！”无涯一只白皙的手探来，搭在我的脉膊上，“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挑了挑眉，“记得什么？”
　　“瀑布呀！你不记得你进过那瀑布吗？就是我和绝尘嘱咐你千万不可靠近的“凌波溪”上游的瀑布！“我望向绝尘，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一手拖起无涯，一手拉着绝尘，片刻，三道白色身影伫立在当日的“凌波溪”畔。只是，那两个本该飘逸如仙的家伙，此刻全成了化石状的呆子。
　　“哎……原来人年龄大了，不但记忆力会下退，还会产生幻觉！绝老伯——无涯姐——你们可看清楚了，单这‘凌波溪’和‘凌波湖’便差多了，至于那鬼影的瀑布……哎，我还是回去尽快研究出防止老年痴呆的药！你们放心，有珞儿在的一天，绝不会看你们就这么老去的！哎……”

　　“绝尘，我有没有看错？”
　　“没有。”
　　“那你有没有记错？”
　　“绝不可能。”
　　“那是真的消失了？”
　　“……”
　　绝尘、无涯久久地盯着山顶。黄昏，两人终于无奈地摇头，相偕而去。
　　而先前原本是瀑布飞流的地方，此刻竟青松篱草蔓布，无一丝痕迹可寻。山脚下，则湖波轻漾，所谓的“凌波溪”一息之间摇身成为如今浩瀚的“凌波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