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成枯》来自灿吧的小宇

3、第 3 章

　　百花殿，落花宫，闻书阁。
　　“你这个逆子！”伊莫言站在书案后怒发冲冠，斑白的头发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抖动。伊渐离低头站在对面一言不发。
　　“逆子！你可还记得我百花殿的祖训！”
　　“记得，绝不插手朝堂之事。绝不在外招惹是非。绝不欺善行恶。”伊渐离声色平淡，头却低的更甚。
　　“你还记得祖训！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在外招惹东方家！你可知道为我百花殿招惹了多大的麻烦！你这个逆子！逆子！”伊莫言说话间一掌拍向了书案，实木的书案在其一掌下竟从中裂开！伊渐离眼皮一跳，被震的抖了一下。
　　“我再说一遍！送走她！送到东方府！”伊莫言伸手指向伊渐离，出离的愤怒使得他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伊渐离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闻书阁里只有伊莫言凌乱的呼吸声。
　　许久，伊渐离抬起了头，嘴角带了一丝笑，魅惑众生“：师傅，我不愿！”
　　“究竟是为什么！”伊莫言猛的从书案后蹿出来，一脚踹在了伊渐离的胸膛之上，伊渐离没有防备，促然间受了一脚，被踹飞了几丈远，撞在了柱子上才停下来。
　　伊莫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手里却没有动作。
　　伊渐离咳嗽了一声，顺了顺气息，扶着柱子站起了身，声音沙哑的说道“：许是我在这落花宫里待了太久罢，这一趟出去我也学到许多。也许这就是戏文说的一眼定情。师傅，我不舍，也不愿！有多少风有多少雨，我伊渐离一人承担！绝不牵涉百花殿半点！
　　“你居然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她不就是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你给我滚！”伊莫言咬紧牙关大手一挥，一股内力便冲着伊渐离袭胸而上，一掌挥的伊渐离撞开房门飞到了院子里！
　　伊渐离从地上爬起，摇了摇有些发懵的头，眼角噙了一丝泪。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东方家。
　　东方荞凝神看着院里的荷塘，荷花只是顶了苞，满塘只是顶了苞的荷花，却有一种生机盎然的美。
　　“少爷，柳娘已经离开江南，柳姣轩已划入东方家名下。”一个灰袍管家拿着账本站在东方荞身后说到。东方荞嗯了一声，一动不动。
　　“还有，伊府余孽伊媚儿已经确认在百花殿里，少爷你看是不是派人前去拿下百花殿。”
　　东方荞一愣，转过了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不急，就给她些日子，我就陪她玩场好玩的游戏。百花殿的伊渐离，不外乎是看上了哪个贱人的脸，情情爱爱的游戏，才有意思嘛。伊媚儿那个贱人，总归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东方荞眼神微眯，眼中的仇恨浓郁像是一汪沸腾的泉水。
　　百花殿，落花宫。
　　伊媚儿来到百花殿不知不觉间已经三个月了。
　　这些日子里，伊渐离总是变着法子的逗着伊媚儿开心。每日伊媚儿都经不住伊渐离的烦扰，被他拉着在落花宫外的桃林里乱跑。两人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在宫里传为了稀奇。
　　而伊莫言，却自那日伊莫言挥掌打伤了伊渐离之后，便闭了关，不再见任何人。
　　这日，伊媚儿正托着头坐在房间里冲着窗外的桃林出神。
　　“媚儿，媚儿，今日集市上来了一群走江湖的艺人在演戏法，我们一起去看吧。”
　　伊渐离从窗户外忽然蹿进房间，吓了正在出神的伊媚儿一跳。
　　“你个冒失鬼！怎么每次有门你不走总要从窗户进，你这辈子是不是飞贼转世的！”伊媚儿抚了抚胸口，嗔到。伊渐离哈哈大笑，颇有一股少年独有的气息在房间里扩散。伊媚儿看着孩子气的伊渐离，心情大好，也微微的笑了笑。
　　“嗯？这杯子，我师傅来过了？”伊渐离忽然撇到了桌子上有半盏凉茶，一下便笑不出来了。这房间里平日里都没有人进来，除了伊莫言，伊渐离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嗯。”伊媚儿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
　　“渐离，送我走吧。送我去东方家吧。这些日子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虽然东方荞没有来追我，也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可是我伊家上下四十口人命债我是一定要向他讨回来的！很感激你和伊老爷子这三个月的收留，可我已经逃避了这么久了，实在不能再麻烦你们了。送我走吧，送我出宫，东方荞找到我绝对不会再难为你们了。”伊媚儿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的吐出这番话。话毕，伊媚儿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放松不少。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心中烦恼这些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伊媚儿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少年。
　　半日前，年过半百的伊莫言找到了伊媚儿，原本仙风道骨的老人，半白的头发竟已变为全白。
　　伊莫言说：伊姑娘，渐离这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他的脾气我清楚。既然他一定要保你，那么如果我执意要送走你，多半他也是要随你一起的。我百花殿传承拜年，一向与世无争，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请放过渐离这个孩子吧。
　　伊莫言卸下了所有的威严，语气里满是哀求和忧愁。伊媚儿看着老人，终是下定决心要走。只是不舍无声无息的离开，心中也不舍就这么离开那个终日逗自己开心的少年，心想着要与伊渐离道个别，最后再见一面，便在挣扎中等到了伊渐离。
　　伊渐离听到伊媚儿说的这翻话，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两人静静的对视着。
　　“我原以为师傅一定会护着我。终究是这百年传承的百花殿重要。”伊渐离开口道，神色平静，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失落。伊媚儿咬了咬下唇没有接话。
　　“哼，你说你要去讨债，不过是去送死罢了。同样是死，当初我为何要救你回来？”
　　“我伊渐离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不需要你一个弱女子用命护我周全。东方荞是个阴险小人。当初我放我百花殿的信物告诉他认识我救走的，可他还是借机收了柳姣轩。你还不知道吧，柳娘已经死了。我伊渐离也背上了一条人命。”
　　伊媚儿听到这里，瞳孔一缩，捂住了自己的嘴，片刻后脸上流下了一行清泪。脸上满是懊悔的神色。伊渐离挑了下额前垂落的头发，接着说道“：我这三个月来无时无刻的都在找寻新鲜玩意儿，不过就是为了博你一笑罢了。伊媚儿，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伊渐离开口，脸上满是自嘲。桃林里早已桃花满地，微风吹来，吹进了几片桃花落在伊渐离肩上。伊渐离静立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伊媚儿，呢喃道
　　“伊媚儿，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伊媚儿擦了擦眼泪，神色平静下来，苦涩的笑了笑，说道“：喜欢过，又能怎样。我这辈子注定得不到幸福，我背负的太多，喜欢你又能怎样？你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不是吗？”
　　伊渐离没说话，转身走向门外。走到门槛时，顿住了。背对着伊媚儿说道“：伊媚儿，你不也就是个孩子。你的背负，我接下了。你既然喜欢我，我便不负你。今日你走不了，以后你也走不了。我不会送走你，我要你这一生，都陪着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阳光下少年的背影深深的刻在了伊媚儿的心上。伊媚儿愣了愣，终是笑了起来，屋外，春光大好。
　　他们谁都不知道，命运总是带着它独有的残忍，在每次美好过后，锋利的切割过来。撕碎一切，不可抗拒。
　　很久以后，伊渐离迷离之际，才苦涩的自言自语。
　　我们当初，终究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