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伍拾壹·路上 ...
-
从白黎养伤的那间小客栈处于官路附近，从这里到星剑山庄所在的琦山离得并不太远。若是骑马去，三天也就到了。只是他们这一路驾车而行，车上有伤员有幼童，自然不能那样赶路。
白黎骑不得马，和三个孩子窝在马车里。好在这架车够大也够舒服，白黎在里晃了几天，倒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
他自从上次在琦山脚下被复言溪一剑穿胸之后，这近两个月来大大小小受伤总是不断。白黎仗着自己身强体壮，这一身的伤向来没太放在心上，未得好好调养，所以一直没有好利索过。本也没有大碍，只是前一阵子他被关在那魔鬼村子里，到底是折腾得狠了。现下虽用了药，外伤倒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内伤却是得慢慢来养。
白黎不愿意赫瑜见着自己虚弱软趴趴的样子，是以前两日总硬挺着，与大家一同说笑。只是赫瑜似乎也看出来他是逞强，第三日起便不再与他们一同坐车，而是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那匹马也不知是赫瑜从哪里变出来的，身材骏壮，通体漆黑，只有额前一撮白毛，既漂亮又多添了几分灵气。
千梦和白含阳虽是男孩子，但年纪都小，比起马匹宝剑之类的，大多数时候还是喜欢甜食玩具多些。而纪元风本就是在将帅之家长大，最喜欢高头大马，见到这马简直羡慕到不行。
他一路上为了能骑上一回这匹骏马，连白黎马屁都拍过了。只是纪元风才十岁，那小身子骨还不够马腿轻轻一撞的，白黎怎么可能答应？任他如何求，就是不松口。
白黎闭目运功调息了一阵后，一睁眼，见纪元风还眼巴巴的盯着车窗外，不禁无奈摇摇头道，“我是不会同意让你骑墨石的，你再看也是无用。”
纪元风这几日什么招都试过了，又不敢求那位赫叔叔，心里正气着。扭回头，看白黎那坐不坐躺不躺的样子，赌气嫌弃道，“你看人家骑马多帅气！你那是什么样子。”
白黎抬眼看了眼车窗外，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黑马之上的赫瑜，黑衣黑发，一脸淡漠，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赫瑜突然感觉到了视线，回望车里，见白黎看着他只是笑，略一皱眉，转回头继续前视。
白黎见把人盯毛了，也收了视线。撇纪元风一眼，倒也不反驳他。招招手将千梦搂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陪侄子抓骨子玩。
纪元风见没人理自己，心里便不高兴了，刚要发作，衣角突然被千梦拉了拉，“风哥哥，咱们一起玩呀！”
他忍了忍，刚要点头就听白黎悠悠哉哉道：“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风哥哥才不乐意跟咱们玩呢。”
“我本来就不稀罕！”纪元风怒气冲冲地狠狠“哼！”了一声，大力的把头扭开。他虽看着外头，但外头是什么光景却全没入了他眼，耳边就听着白黎陪着那俩孩子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心里只觉得万分委屈。
在将军府家里的时候，叔叔他们便看他不顺眼，他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平日里除了祖父偶尔想起他，根本没人管他。师门什么的在他看来不过是流放。跟着白黎跑出来后，本来以为找到了好人，可还是处处低人一等……
他这边正委屈着，突然觉得肩上一痛，一个软软的东西掉进他怀里，低头一看，是一个黑布钱袋，里面放了几块碎银子。
“到了下个城镇，你自己去挑个马驹。钱不够再管我要。”身后白黎不紧不慢道。
白黎仍抱着千梦玩儿着，嘴角噙着笑，瞄一眼纪元风，看着小孩儿想说谢谢又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心里有些乐。这个傻小子，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别扭，过几年真不知能长成个什么样子。
他兀自在车里逗着三个孩子，心里倒是一直挂念着外面马上那个。赫瑜平日里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一连几日大家共处，连千梦都不能让他笑笑。白黎也拿不准对方心情如何，想要哄他开心也无从下手。
走了一阵子，白黎在车里坐得实在无聊，刚想和纪元风逗趣几句，突然听到四周车辙辘辘与风声之外，似乎还有点哭声。
白黎和赫瑜对视一眼，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觉，微微皱了下眉。
按道理来说，虽然星剑山庄目前言之凿凿的将屎盆子扣在了白家堡头上，但武林大会尚未开，这一切仍只是一面之词，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会儿来寻衅才是。
白黎又仔细听了听，才发现这哭声倒不夹杂内力，好像……只是有人在哭罢了。
“树树，你看外面有个人在哭！”千梦压在白黎腿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突然一指外面叫道。
白黎将他拽回来，往外探了探头，果真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正哭着呢。
白黎见那小姑娘穿着华丽，不像是山野的野丫头，只是她身边一个大人也没有，行李马车也不见踪影，显然不是骗子就是遇到坏人了，总之不管怎样都是个麻烦。
“树树！她哭得那么伤心，咱们去帮帮她吧。”千梦拉着白黎胳膊央道。
“咱们赶时间……”
“三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含阳前两日在途中吃饭正好听说书先生说了几段英雄侠士的故事，这几日热情还在，此时眼神也亮了。
“……咱车里快坐不下了。”
“三叔！”“树树！”
白黎左右看了看，“啧”了一声，抬头瞅着赫瑜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只得硬着头皮道，“小瑜，停一下车吧。”
马车停下后，白黎正要下车，但被赫瑜拿马鞭挡住，“你去。”他冲赶车的手下道。
“是。”
“哎！别……”白黎才出了一个音，就见那人已经下了车，后半句只得咽回去。
果然，那人走到小姑娘身边，还没等蹲下，小姑娘就“啊！”的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开三尺，尖声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也不怪那小姑娘害怕，这位车夫兄本来白黎初见到时是一身黑加蒙面的造型。后来为了路上不那么招眼，便换了灰衣裳，去了蒙面，露出一脸交叉纵横的疤。
小姑娘本就正哭着，一抬头看见这么一张疤脸，吓得恨不得立刻就晕过去。饶是那车夫兄有心解释，见那小姑娘如此害怕，连嚷嚷带哆嗦的，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千梦在白黎身边拱了拱，似乎是要下车去，被白黎一把拎回来，夹在胳膊下面。
“你去问问。”白黎冲纪元风道。
纪元风下了马车，懒洋洋的溜达过去，“你是谁啊？怎么在这儿哭？”他家里表妹表姐不少，丫头也一堆，对着个哭得一脸花的小姑娘，自然也用不得多么殷勤。
那小姑娘见过来了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公子，长相又不像坏人，这才战战噤噤问道：“你……你们是坏人吗？”
白黎在车里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哪有这么问的？
只是才笑出声就被千梦小小的拳头敲了一下，“不许笑！”小孩儿最近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当然不是！”纪元风一仰头，“我们是好人。”
小姑娘看了一圈，害怕的神情褪了一点。瞅见赫瑜，呆了呆，突然跑到黑马前，“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求道，“这位大侠！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白黎脸色一黑，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接着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将事儿说了，虽然说得断断续续的，但众人也听明白了。她是和姐姐一起由下人陪着去婶姨家玩，回家路上碰到强盗，抢了东西不说，还把她姐姐给掠上山了。下人们跑了几个，还有几个也被弄上山了。
“我和姐姐本来都躲起来了，但是姐姐还是让那些人搜出来了，现在生死未卜！求求大侠了！救救姐姐吧！” 她哽了一下接着道，“我家在徐城也是大户人家，你们救了姐姐，我爹一定会报答的！”
见那小姑娘哭得极惨，三个孩子表情不一，却都往白黎那边瞧去。白黎挑了挑眉，却不表示，只看着赫瑜的反应。
笑话！他本来就不想管闲事。如今人家求的又不是他，他才不搭理！让别人做坏人去！
赫瑜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无妨。”
“嗯？”白黎一愣，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得就不舒服了一下。“小瑜，你真要去？”
赫瑜“嗯”了一声，就没再解释。
小姑娘将他们领到车队出事的地方，果然见到周围一片狼藉。这虽是商道，但到底是荒郊野外，自然没有人收拾打扫，就算有人路过，也只纷纷加快脚步而已。
赫瑜下马看了一圈，面色没变化，只是对手下说了句，“在这里等”，便顺着山贼留下的痕迹往山里去了。那小姑娘赶紧跟在赫瑜身后一溜小跑，像是怕跟丢了。
“唉！等等……啧！”白黎叫不住赫瑜，眉头一拧，转头说了句 “在车上老实呆着！”，然后也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伍拾壹·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