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空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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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空穴
这些，是劝解，是警告。
谜一般的少年，以谜一般的方式，代表着谜一般的阵营，突兀地出现在阴阳师与妖怪大战的战场中心，以敌我不明的态度，做出了令人费解的事情。
唯一可以用来判断他意图的因素，便是少年手中掷出的长矛。
神秘的，威力巨大的，充斥着违和感的长矛。
然而，这却是另一个谜点。
掷矛，自是要攻击的，就现场的威压也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是怎样林凌厉的一击。
然而，结果却与它大相径庭——事实上就结果而言，可以毫无犹疑的确定少年帮助了名为安倍晴明的存在。
对于一个不认识少年的外人，他的行为毫无疑问已经是矛盾，然而对于某种意义上熟知叶王的滑头鬼祖孙而言，这一切就变得——
更加的扑朔迷离。
离开？
或许是应当离开了。
但是他不能离开。
滑头鬼所追寻的真相，一旦离开了这个千年魔京，就将永远地沉于幽渊之下。
这样是不行的。
即使留下来大概也是无法得到答案的，也不能离开。
没错，虽然没有留下的理由，但同时，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奴良滑瓢如是想。
——在少年以陌生的方式，熟悉的言语，告诫他们离开之前。
滑头鬼祖孙是绝对不会相信身为鵺的安倍晴明的，所以他们不会离开。
但此时，问题的性质改变了——因为那熟悉的陌生人的言语。
由“是否离开”，变成了“是否相信叶王”。
【相信自己的本心，遵从自己的决议，不要动摇，不要被迷惑。】
因为百鬼之主的身后是百鬼，所以，想要坚持初心更为不易。
不要忘记，初心的一旁，还有众心。
这是奴良滑瓢自己说出口的，用于教导孙子的话，所以即使明知不容易，也要以身作则。
“自从头发掉光后就越来越长了”的脑袋随着他扬起头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残痕，奴良滑瓢盯着酒色少年的眼睛。
因为对方将视线偏离，滑头鬼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确认着什么，寻求着什么。
叶王，面无表情，却又不是冷若冰霜。
此刻的叶王，是麻仓叶王与奴良叶王的结合体。
这样啊……
此刻，只能依靠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了啊……
那孩子，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满怀期待，却又饱含绝望的。
那么——
是否应当相信呢？
下决定吧。
“……我了解了。”
奴良滑瓢说。
“……我了解了。”
奴良陆生说。
就在片刻之间，二人几乎同时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到底，是信任。
没有理由。
“这还真是……意外的答案啊！”
最初回应的，却不是预料中清脆悦耳的少年音。
“滑头鬼什么时候竟然懂得如此程度的变通了……真是令人吃惊，看来我的确是在‘那个地方’呆的太久了啊。”
安倍晴明语气平淡，却比轻佻更具嘲讽的意味。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麻仓叶王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谢谢”咽回了喉咙。
“我让你们走，就誓死也要留下来，而他……就截然相反了啊。”
安倍晴明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王，闪过一丝了然，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数百年前阻止过他的那个妖怪。
“不过，这样也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因为这具身体刚刚启用不久的缘故。
“毕竟，我对你们做过很多事情啊……”
他说。
“真是可惜，没有见到我授意复活的山吹乙女——那孩子又一次死去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吧……毕竟，要是复活过一次，再入地狱就难以得到什么好的判决了。”
轻描淡写地，冷眼旁观地，重返人间的百妖之主看似随意地抖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伴随着对面二妖逐渐变为吃惊地表情，他接着说下去。
“为什么做出这样地表情，四百年前阻挠了我的复生，只是这样的小回敬，我认为已经足够便宜你们了。”
他的眼睛中，是满满的蔑视。
“安心吧……”
他说。
“我已经没有对付你们的理由了，真正想要对付你们的山本五郎左卫门最后的眼睛也已经被解决了，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这样说。
“这些，是你所隐瞒的那一部分吗。”
红眸的少年终于开口，那声音之中，自是无喜，却也无悲。
“是的。”
“全部？”
“不是。”他说，“却是与滑头鬼有关的全部。”
“意义何在。”
“万事万物终有其含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会没有任何目的便做出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是吗，”安倍晴明说着，轻笑一声，“你会相信。”
那是万分的笃定。
——异常，却又平常。
简单的几句对话，让滑头鬼祖孙彻底了解了两人的关系。
合作，却又敌对。
互相依靠，却又各自有所保留。
就像是有人计划好的一样，有利于奴良叶王的信息，在极短的几句对话中为他们展漏无遗。
“那么，你们应当遵守自己的承诺。”
安倍晴明将视线重新投射在二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有人类语言描述的声音说着。
——或者，与其说是“说”，这样描述更为恰当：
那句话，比起一句单纯的语言，更像是某种言灵，某种符咒。
就在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金发的百妖之主为中心，一股裹挟着强烈妖气的狂风向四周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了出去。
狂风穿过了火焰，虽然它跳动的更加剧烈，但是显然火焰的围笼依然坚不可破。
这是一种驱赶。
在那阵风中，即使是奴良滑瓢也无法站稳。
连发动镜花水月的时间也没有，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被吹离了原来的位置。
火焰的围笼在他们前行的轨迹穿过的地方开了两个口子，于是，他们便穿过了哪里，
然后两人在空中的距离觉来越远。【同心圆，相同角度所对弧长随半径变长而变长。】
穿过火焰的一瞬间，陆生努力的睁开了眼——应当谢谢自己的滑头鬼血统啊……
他无奈的想。
视野一下宽阔了不少——
映入年轻的奴良组组长眼中的，是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那场景，大概只会出现在末日吧……
如此评价，完全不掺杂任何的夸张成分。
——没错……不是夸张，而是白描
就像是看书时翻页一般，大地，被翻了起来。
从空中可以勉强看得到一个巨大的可怕的五角星在名为京都的古城之上蛰伏，应当是某种巨大的法阵。
而那正缓缓被像翻书一般翻起来的地方，正是五角星的五个角。
具体一些，像是一个准备抱成一团的海星。
在那已经倾斜甚至倒转的的土地上有着数不清的建筑物——住宅，学校，公园……
除了纷纷扬扬挥洒而下的尘土，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
真正的——
天地倒悬。
红色的火光将五角星的边缘勾勒，而它的正中心——
奴良陆生回头看着自己方才的处身之地。
火焰已经散去，红色的少年和金色的青年并立于阴霾的苍穹之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家呢……
极速的移动中，看清这些已经是不易了，奴良陆生在寻找其他妖怪之前，便已经重重的砸落到了地上。
这里的土地已然开始翻卷，45度的斜坡上陆生看到了一些方才没有看到的东西。
中心是金色的青年，那阵风再去干所有的存在，无论人妖，无论敌我。
有的刚好从五角星两个角之间穿了出去——如同老爷子一样。
有的恰好被正在翻卷的角挡住了去路——和他一样。
现如今，五角的中心，已经只剩下了两个人。
——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不把所有的存在驱逐出去，他们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剧烈的狂风依然压在奴良陆生的身上，五角就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倾斜成了60度的斜坡，而陆生却没有感觉到，他依然保持着45度的坐姿——
没错，塌陷了下去。
然后，在被举得越来越高的同时，穿透了被翻卷的土层。
然后，或许是因为之前受的伤，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太过刺激，又或许，是在途中失了呼吸，奴良陆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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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飓风由他而始，而他身边的风却异常的柔和。
风吹动他金色的长发。
彻底无视了周围投来的目光，安倍晴明极目远眺。
因为站得高，京都的一切自然尽收眼底。
——卷起的，未卷起的。
他将京都一寸一寸的看过，并不缓慢，却足够精细，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检查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包。
“的确变了不少啊，我的王国。”
他说。
“已经不是你的王国了。”
这个声音从正上方传来，声音由小及大，能够感受到在说出这句话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说话者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片土地成为你的国度。”
片刻的沉默。
“你是对的，”青年说着，像是叹息，“我应当是最明白的，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片土地……成为我的国度。”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空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