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湖，醉了相思》洛十九

9、菩提签（二）

　　第二日，我一推开房门，便看到不远处低头嗅花的孟思青，可能是听到了开门声，他偏过头来冲我一笑，在发亮的晨光中，那张伴着海棠花苞的轮廓就这么清晰灿烂地印在了我眼中，霎那间，我似乎就像那些话本里所描述的那样，听到了自己心花开放的声音，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唔，清凉中夹杂着淡淡的怡人海棠香，原来江湖也可以这么的悠闲美好。
　　若说我对摩耶寺的印象，茶香景美不说，想不到这里的膳食也做得十分的鲜美可口，昨日心神不宁时没有吃出完全的滋味，早膳时我取了份蕨菜粥、一盘罗汉芋头，唔，绵软香浓，好吃得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正准备再拿份素鹅面时，孟思青有些好笑地阻止道：“吃多了就不怕积食么，回头我带你去吃梅州的客家酿豆腐、东北杀猪菜、蜀地黄骨鱼，包你吃到嘴挑。”我依依不舍的收回伸出去的手，不满地嘟了嘟嘴，“本来只是想吃，你一说那些我就更想吃了，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空口说白话哩。”孟思青压抑住想去捏捏那微鼓的小脸的心思，不满她对自己的质疑道：“男儿一诺便是千金，岂能随意毁约。我也吃好了，咱们还是先去藏经阁吧。”
　　藏经阁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莲花浮雕，不仅有常见的七瓣、九瓣莲花，还有五瓣莲、八瓣莲等，甚至有几朵隐约刻出了千瓣莲花的风姿，摇曳婀娜中佛韵盎然，进入阁内，每层的耳房内均有僧人记录人员进出状况，许是方丈先行嘱咐过了，偌大的藏经阁内除了职守的僧人外，就只剩下我们四人。孟司青见我在阁内东瞅希望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的毕生所求就是能进入藏经阁，要是让他们看到你这举止，非气得吐血三升不可。”我捂嘴一笑，自己也感觉不大好意思，遂止住好奇之心，按着书架上的标签寻起书来。其中一楼大多是些基础佛经典籍，四人似乎兴趣都不是不大，挑到最后，那辛道姑停在了二楼道家典籍处，水嫣柔和孟司青均选择了三楼江湖秘辛处，而我最终选择了第四层，此处记载的主要是西南异族的巫蛊之术以及所谓的仙术降头和当地拜月教的相关信息，我一读之下，诧异不已，因为师傅所教我的武功招数以及乐舞之技和这书上所述竟有八九分相似，而相思引更像是一本《南疆巫蛊志》提到过的一种名叫“绿仙姑”的蛊毒。当初师傅说相思引乃一拜月教徒所赠，可这无法解释师傅的武功从何而来，莫非师傅本是南疆中人……
　　不知不觉间，日已近午，阁内的职守僧人前来告知我等是时候用午膳了，并提到方丈几人正在膳堂等候，四人意犹未尽的出了藏经阁，相互一望，都是一副满足却未餍足的神色，就连一向冷然的水嫣柔出阁的脚步也有些迟疑不舍。到得膳堂，我顿时就欢乐了，红红绿绿、大盘小盘尽是我喊不出名字的，众人见礼过后，便开始落座就餐了，唔，这是肘子的味道，这是鸡，那是鸭，脆脆的莴笋，清香的荷叶，水灵灵的生菜……见这丫头看到美食就饕餮的举动，孟司青真有些替她丢人，但众人围坐共食讲究的是食不言的规矩，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即使他已经咳了好几声，貌似除了那丫头外该反应的都反应了，真不知道那么小的个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蕴回一直以为自己算得上是摩耶寺的大胃王了，没想到这小姑娘的饭量比自己还那啥，唔，这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看到蕴回也放下了碗筷，孟司青终于控制不住又开始咳了起来，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憋得慌，蕴回不满地说道：“咳咳咳，小侯爷咋连小姑娘吃饭也管啊。”蕴因大师闭了闭眼，这师弟，就没一刻脑子比嘴快的，孟小侯爷管不管得着韩姑娘我们不知道，但你肯定是管不着孟小侯爷的。
　　我慢吞吞咽下最后一个丸子，唔，吃得好满足。遂转头向方丈大师恭维道：“贵寺的饭食是我十五年来吃到过的最美味的，不免过于失态，望莫见笑。”蕴回乐呵呵地附和道：“小姑娘以后有时间尽管来本寺，老和尚陪你吃遍摩耶寺上下，管他是不是牛嚼牡丹呢！”孟司青眉心跳了跳，这样下去，小丫头不会吃成个珠圆玉润得过分的那啥吧，唔，想到那情景就可怕。对蕴回不着调的举止方丈无奈地笑了笑：“昨日所提之事敝寺已经准备妥当，诸位且随老衲来。”
　　跟在方丈身后行了一会，四人发现这正是早上刚走过的去往藏经阁的路，走到藏经阁外的莲花浮雕旁站定，方丈右手快动作地在那几处千瓣莲花花蕊上按了几下，孟司青见状暗赞道“好一手佛门拈花指法”，“轰”的一声，直立的浮雕中间从左右方向裂开出一条缝隙，中空的内部露出一层石台，上面摆着一个紫色的楠木盒子，看来天下闻名的重宝菩提签就藏身在其中了。此时蕴因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名中年僧人捧着个木匣子快步走到几人身边，方丈将那紫色盒子取出之后，揭开身旁的匣盖将盒子放了进去，运劲晃了晃后将匣盖打开，朝四人沉声说道：“老衲连夜搜集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签盒，里面放的东西也是不尽相同，现在如果不一一打开盒子辨认，就是老衲也不知哪一个盒子里才是真正的菩提签。几位施主待会可随意挑选一个，结果如何就但凭天意。”
　　四人往匣中一看，果然五个盒子不仅颜色大小相同，就连新旧程度也是相似得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同一时间由同一位匠人制作而成的。辛道姑见此情形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这方丈连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而且就如弱水令一样，菩提签究竟是何形状，江湖上众说纷纭至今也没有过定论，即使最后那神秘的留贴人能把五个盒子都弄到手，照样无法知道哪个盒子里面才是真正的菩提签。想到此就随意挑了一个，臂弯中的拂尘一扫，“贫道离观时日已久，现下便与方丈大师作别。”水嫣柔接着也挑了一个颜色看起来较新的，就带着门人离开了摩耶寺，她此番出宫的主要目的是寻回弱水令，菩提签之事不过是顺道而为，与摩耶寺结个善缘罢了。最后就只剩我和孟司青，两人各挑了一个后，因即将离去，我再次将华叔的法事拜托给了蕴因大师，得到摩耶寺的肯定答复后，众人自是行礼作别不提。
　　快到山脚时，绯红春光娇艳得如同少女颊上的红晕，生机勃勃中带着三分粉嫩的娇羞，我百无聊奈得挥着山上折的一枝桃花苞，“都走这么久了，话本里说的那些拦路桥段咋还不出现呢？”孟司青眉毛一挑，“这不来了吗？许是人家觉得在山脚下守株待兔更省力呢。”我往前一瞅，只见一白衣男子抱刀立于路旁繁华盛开的桃花树下，虽已过不惑之年，周身流转的气质竟似比这春光还艳色风流了几分，耳听得孟司青“咦”了一声，“想不到居然还真是眉州断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