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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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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还往哪儿逃?”
这只犯了盗窃的猫咪慌不择路,被我追到了一处平地,平地的一边是难以攀越的山岩,另一边是湍湍急流的河水,显然再也无路可走了。
黑猫转回头心虚地看我,我发出得意的笑声。
“笨猫,放下本小姐的东西吧,那可是茉儿特意送给我的,你还没资格…”
“喵!”
黑猫不服似地叫了一声,在我伸出手碰到它之前,噌地窜到了山岩前的大树上,爬上了最高的一枝。
“可恶!给我下来!”
不会爬树的我气愤地跺着脚。
猫儿见我一时半会儿对它无计可施,便闲闲地在树枝上躺着,一只爪子搂着装松饼的布袋,另一只逗着扎袋子的丝带玩,而长长的尾巴垂下树枝,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气死我了,这可恶的家伙。
忿忿不平的我在瞄见了一边的河水后,灵感顿时涌上心中。
我用手划了个圆在河面上,低声吟着咒语,眼角觑向树上。
树上黑猫还不知死活地探头张望我的动作。呵呵,真是傻猫一只啊。
“魔法水球!”
河水的水面上渐渐凝起了一个个的晶莹透亮的水珠,水珠在空中旋转着,吸引着周边湿润的水气而增大,我念出上面的句子时,它们便疾弹而起,纷纷如雨地射向树上。
“喵!”
黑猫在被第一个水珠打中时便惊跳起来,以上树时三倍的速度逃下了树,我守在树下,逮个正着。
黑猫被我提在半空,伸出四肢想要反击,不过试了几次无效后,干脆眼一闭装死。
此时它被我捏住了后颈的皮毛,空有尖牙利齿,也是无可奈何,眼睛闭着,却是露出一条缝儿,偷偷窥视着我的神情。
我看着它这赖皮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取回我的东西后,将它放到地上。
“喂,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听到了吗?幸亏你遇见的是我这样心地善良富有爱心的魔法师,要是那些邪恶的黑魔师和佣兵们啊,还不拿你去炼药或者烤肉了?”
在那些传奇小说中,黑猫的心几乎是黑魔师炼制各种可怕药水的必不可少的一道原料。
重获自由的黑猫倒也没有立即就跑,反而歪头打量我和我的松饼袋,那碧绿的眼珠闪闪发亮。
见它痴心不改,我就从食品袋中拿出半个松饼来,“这个给你吧。”
黑猫叫了一声,叨起饼窜奔而去。
真是有意思的猫咪啊。
我微笑地整理着因为奔跑而散乱的衣装行李,有了空闲的眼睛扫视向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处河流的转弯处,滩地上几乎全是泛白的乱石,河中的水看上去并不深,但是却呈现出寂静到极点的天蓝色,显得有点不可思议。
两边山坡上长满了枫树,无数深浅不一的红色枫叶映着阳光,如同万树红花盛开,天边霞光降落,…
多美丽的红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发出赞叹,在旅行之中常常能看到这样不沾世间俗气的美景,正是作为流浪者最大的收获之一呢…
咦?等等,红叶?
正打算好好欣赏风光的我突然在心头涌上一丝疑云。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我揉揉眼睛,再次察看着身边的地形,这次可完全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了。
天啊,看这处于两山之间的河流,和这满山的红叶,这里难道就是…
那传说中大盗罗克出没的,极度凶险的红叶峡谷?!
我的神经在瞬间紧张起来,先前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我用手按住帽子,慌忙中想沿来路返回,但是没想到我先前追那只赖皮猫时根本没有考虑什么路径的问题,就是跟着它见沟跳沟,见坡爬坡,所以导致现在完全迷失了方向。
在一条看起来比较好走的路上疾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吃惊地发现,眼前仍然是一片红叶,旁边依然是河流。难道我竟然还没有走出这红叶峡谷?
* * *
夜晚在我周围暗下来,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冷,虽然我已经走得脚底起泡,困累不堪,但是我的处境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彻底的迷路了。
其实本来对于迷路这回事,我已是家常便饭,早熟悉了的,若不是因为知道这里有危险,我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有失风度地拼命疾走,心里还怀着莫大的恐惧。
当夜色浓得快要看不清路时,我彻底地放弃了在今天走出峡谷的构思。
我停下来观察着地形,经过一番思索之后,选中了半山坡上的一个山洞做为今夜的宿地。
洞里黑漆漆地,我弹出一个小小的魔法光球来照明,高兴地发现这个洞还不错,地上比较平整,也没有什么动物的痕迹。唯一有点不妥的就是这个山洞太大了。向里是深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我不敢向里走,只呆在靠近洞口的地方,从包袱中找了两件厚外套出来,一个当垫子,一个当被子。就这样躺着,虽然不舒服,也能让浑身的疲累稍稍缓解。
月光从洞口照进来,参差不齐的灌木树影在风声中摇动,我听到秋虫在草丛中轻吟,不远处河水无止尽的流淌,…真是个寂静而清醒的晚上啊。
在久远的过去,那时魔法还没有没落,英雄们和勇士们还是万民景仰的偶像。年轻的魔法师和剑士们往往独身一人在充满凶险的荒野之境修练,假如有盗贼出现,那更是求之不得。
因为除掉盗贼不仅能得到赏金和盗贼的宝藏,还可以迅速成名――盗贼越厉害,效果越好。
然而在星月国分裂成神圣和光明两个国家之后,这些孤胆英雄们就渐渐稀少,魔法武学都走上了没落之路:武学虽然不如从前的水准,也还有军人、佣兵和盗贼们来传承,但魔法就差太多了。
“当人们想象的异能开始贫乏,心灵的感受变得鲁钝,那种超乎自然的力量、那些如有自己生命的六系元素,又怎么会听从那些毫无意义的音节?就算它们是以魔法咒语的名义?”
在我一次怎么也学不好一个火系魔法时,沃德老师就曾经这样感叹过,就因为她的感叹,让羞愧的我拼命练习和试验无数次后终于勉强成功。
这样的流浪,对于一个魔法学习者来说,会是一个好的试炼吧,说不定过个几年之后,我能成为天下扬名的魔法师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对着暗黑的虚空傻笑。
* * *
带着凉意的夜风带着远处传来的声响吹过我的耳侧,我猛地惊醒。
有人!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低处的河滩上传来,我凝神细听,缓缓坐起身子朝外张望。
我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自黑暗中移近,粗略地估计…
一二三,…
数到二十的时候,我就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收起我的物品,朝洞的最深处躲去。
急急忙忙中还一头撞在突出来的石壁上,我捂着额头,低低呻吟着,动作却不敢稍慢。
在这样的深夜,能出现在传说中大盗出没的地点,这几十个点头火把的人的身份就不难推断了。我可不想在这里莫名其妙地送命。
走了几十步之后,洞中更是漆黑一团,这回我小心地点了个极微弱的光魔法球,好让我能看到地形,而又不被洞外的人发现。
如同萤火一般的点点光芒映上了石洞的前方,我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僵立在昏暗中,身体几乎在瞬间变成了石化雕像。
一道门!?
我居然看到了一道用石料做成的大门!
半圆形的石门将洞的一端堵得严密,彻底地断了去路,我还在惶然的时候,又听到了洞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象被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我混沌的思路,我猛地明白过来: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里! …原来就是强盗的老窝啊!
想起方才我在洞口入睡的行为,就忍不住哀声叹息。
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犯傻的旅行者吗?
现在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急切中躲到了洞中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心里不停地向星月神祈祷。
一群黑压压的身影自远而近,手上大都拿着火把,大声吵嚷着,最后在石门前停下。
“啊,就是这里吗?”
在众多含糊不清的粗口方言中,我居然辨认出了一个女人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
“是啊,小宝贝,这次能顺利地抓到肥羊,你有很大的功劳,…大爷我一定好好给你酬劳。”
这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一阵放肆的哄笑声。
我躲在黑暗中,看到门前站着几乎搂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其他的人都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一点距离,想必这两人的地位不同寻常。
黑色斗蓬,黑亮长靴,还有黑色面具,…难道,这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大盗罗克?
这人的声音粗野,举止放荡,偏偏还要模仿那冷漠尊贵的黑骑士,难道不是自不量力吗?
我忍不住暗中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那个黑衣男人伸手在石壁上触摸了几下,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一阵轰响之后,那厚厚的门向另一侧开了,这些黑衣强盗们鱼贯而入。
等他们全进去之后,我自然就可以安全地逃走了。
轻拍受惊的胸口,我在心里感谢着星月神,却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两个黑衣强盗抬着一个粗制烂造的担架,架上的人一动不动,全身用一块黑布蒙着,只露出了几络头发。淡金的光泽映在昏暗的火光之下显得格外美丽,当黑衣强盗因为脚下受到磕绊而使得担架剧烈地晃动时,担架上的人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喂,你们两个小心点,要是让肥羊去见了星月神,看罗老大不打断你的脊梁骨!”
担架上的人看来是强盗们抢来的人质了,这人受伤了吗?
听刚刚的声音,象是一个重伤中的人发出来的,而且,对于这个声音,我竟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是我认识的人吗?
象是谁呢?
我才这样想着,手上就不由自主地释放了一个小小的风魔法,微风自深洞中回旋而起,卷住了蒙在金发伤者面上的遮挡。
因失血而显得苍白如大理石的肤色,如神祗般的俊美五官,虽然双目紧闭,我还是立即认出了他的身份。果然是我认识的人啊!
“莫尔殿下!”
等我意识到我冲口而出的尖叫将为我带来多大的灾祸时已经太晚。
“什么人!”
“抓住他!”
数十个火把迅速地将我围住,火把下是十几张狰狞的脸。
* * *
“头儿,就是这小子。”
随着话音,一路被拖行的我被猛地推倒在地上,差点要亲吻地面,我撑着地抬起头来,看到先前看到的黑衣男人坐在中央的大椅上,怀里还抱着那个女人,
在四周的牛油灯照耀下,我看到了这男人的脸,黎黑而阴沉,目光凶狠地扫视着我。那他怀里的女人则看也不看我,只顾对他媚笑。
说来有点奇怪,我竟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面熟似的。
在哪里见过的呀?
“说,你是什么人?”
那个为首的人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是怎么认得莫尔王子的?”
天啊,真是莫尔!
我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可是现在幻想彻底破灭了。
这些光明国的强盗怎么会绑架得了神圣国的二王子呢?
“我是来自神圣国的流浪者,当然认识我国的王子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尊贵的神圣国王子殿下,…”
那人冷森森地怪笑起来,“王子又怎么样,就是神圣国王来了,本大爷也照样捉来当人质。”
“把这个小子拖出去处理掉。在吕卡斯大人来之前,别来烦我。”
他说完就自顾着和那女人搂搂抱抱去了,我却是心里凉到了极点。
“但是头儿,这小子很可疑?不用再审问了吗?”
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强盗,虽然他说我可疑,但我还是感激他,至少给我多一些活着的时间。
“哼!”
那强盗头儿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看这小子象小鸡一样的身材,幼儿一样胆怯的脸,能有什么用啊?难道这样的一只小麻雀,也值得费事审问吗?”
他挥着手,而边上的两名强盗便来抓我,当那些可怕的魔手将要接触到我的肩膀时,我猛地大叫起来,“啊,不要啊!姬芙拉姐姐救我!”
这句话使得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我盯着那个强盗头子身边的女人看,在她脸上发现了惊疑的表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这一男一女的问话,我一一作答,“姐姐,我也是西灵族人啊,以前你家的邻居索尔家是我的远亲,小时候我到光明国去,就住在他们家,你不记得我了吗?”
还好,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我想起了这个女人就是那天在城主府见过一面的姬芙拉,虽然当时没有看得很清楚,并不能确定这女人就是她,但在危急关头,只能碰碰运气了。
而事实证明我的运气不坏。虽然我用尽想象,也不知道为何姬芙拉会出现在这里,正如我想不通王子的出现一样。
“先生,我只是个可怜的过路人,请你看在我姬芙拉姐姐的面子上,就放了我吧。”
那强盗头儿怀疑地看向姬芙拉,“是这样吗?
姬芙拉皱紧眉头看着我,神情冷冷的,半天都不说话,害得我心里扑扑乱跳,真怕她不肯帮忙。
“听你这么说,我好象…确实有点印象,”姬芙拉倚着强盗头儿撒娇,“这个孩子是我的同族呢。”
那色魔的爪子在姬芙拉身上乱摸着,发出怪笑声,“既然这样,我就先饶他一命,把他关起来好了,小宝贝你可要好好的谢我啊。”
接下来那两人继续表演着亲热的戏码,我暗自庆幸那可怜的索尔不在此地,不然非得吐血到身亡不可。
有强盗喽罗把我带下去,这个山洞的深处简直象是个大迷宫,看样子有不少分支的洞,我暗自猜想,就算我能在人少的时候打倒身后的两名强盗,恐怕也是很难找到出去的道路,…谁叫我是天生的路痴呢。
“啊,两位老兄,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请你们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好不好?”
我停下脚步,挂着灿烂的笑容,转身对身后的强盗说着恳求的句子,一边从怀里摸出…
“你做什么?!”强盗甲乙可能以为我会拿出什么可怕的武器来,忙不迭地向后退却,扬起手上的刀,摆出防御的架势。
我笑容不改,把手上的东西摊开来,光线虽暗,但银币们还是闪着诱人可爱的光泽,一下子就缓和了气氛。
“你倒是说说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
“姬芙拉大姐的朋友嘛,…”
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财产了啊。
望着他们不客气拿钱的动作,我心里隐隐作疼。但还是得把一个崇拜偶像的少年演下去。
我双手握紧放在胸前,目光是无比的期盼。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我毕竟是神圣国人,莫尔王子几乎是我们每个神圣国少年的偶像,刚才我看到他受伤很重,既然我又走不掉,…不如让我去照顾王子殿下吧?”
* * *
“进去吧。你可别想弄出什么花样来,不然姬芙拉大姐也救不了你。”
我连连点头,石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慌忙寻找着莫尔的身影。
“莫尔…”
莫尔静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面,动也不动,我冲了过去,半跪在床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能看到他的面色苍白,毫无一点血色,胸口被白布厚厚地包扎着,但血迹仍然渗了出来。
我轻手轻脚地解开他的伤布,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右胸前的深深伤口给吓呆了。我颤抖着伸出手,含糊不清地念着光之魔法的咒语,由于太过紧张,导致不过十来行的咒语被我念错了两回,第三遍才算成功。
在所有的魔法里,我最擅长的就是光系的医疗魔法了,但还是远不到起死回生的程度,看着似乎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的伤口,我心里升起了阵阵恐慌。
“殿下,殿下!”
我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又俯身细听他的心跳,…还好情况不算太差,至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莫尔,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也象我一样,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到了异国?”
我坐在床边自言自语,“不会呀,没听说殿下和哪位小姐公主有婚约嘛,…”
“那些强盗又是打着什么主意呢?吕卡斯是谁?殿下啊殿下,我真希望我象沃德老师那样机智而富有才干,…”
如果我是圣骑士,…
如果我是魔导师,…
如果…
我想着想着,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在我的胡思乱想和唉叹声中,莫尔王子的面色好象开始有了一点血色,伤口表面结了薄层,正是要开始愈合的迹象,我睁大双眼看着他,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是我的魔法起作用了吧?没想到虽然效力慢,还是很有用的呢?”
其实我学了医疗魔法之后,真正用的机会少之又少,用在人身上,这才是第二次。
“快点醒来吧,殿下…”
自从莫名其妙离开神圣国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半个亲朋故友,如今在异乡见到莫尔,真是又惊又喜,恨不得把分别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向他唠叨一番。
莫尔安祥地躺着,仿佛是沉睡在梦境之中,又象是最杰出的艺术家创造出的心爱雕像,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高贵和俊美,我不由得看痴了。
传说中,受到巫师诅咒的王子沉睡不醒时,只要公主的一吻,…
想到这里,我的眼光瞄上了王子紧闭着的双唇,心跳没有预兆地突然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