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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别人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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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洛塞尔下午的工作,是从骑士团开始的。营地的办公室里,他正在向艾伯伦问询了近日的情况,尽管他也只有两日没来而已。
“训练按照日常进行,巡逻和岗哨没有特殊情况,为今年新晋骑士准备的营房已经安排好了。”身为副团长的艾伯伦逐一汇报。
“很好,圣骑士团那边如何?”施洛塞尔翻开这两天堆放在他桌上的文件。
“没有异动。”艾伯伦说。
“嗯,”施洛塞尔说,“近卫骑士团这边就交给您了,我去圣骑士团那边看看。”
圣骑士团六百年来一直有自己单独的营地,就在近卫骑士团的旁边。事实上两个营地是紧紧相连的,连一道墙的阻隔都没有,但平时那里严禁使用,是圣骑士团的专用营区。
圣骑士团没有副长官,全团分十个大队,下属十中队,每中队下有十小队,每小队十人。各大队长由历代施洛塞尔公爵任命,并直属于团长。公爵不在营内的时候,由各大队长负责单独训练,依照计划进行巡逻和换班。施洛塞尔隔一两天就会来圣骑士团一次,进行统筹训练,今天便是这样。
站在高台上,施洛塞尔公爵指挥着队列衍变,操场上的每一名骑士都在认真操练。从他们的技法和身姿可以看出,即便过了六百年,阿尔伦传承下来的传统也没有改变。即使没有圣骑士团团长的命令,他们也从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在自己的家中也依照古老的契约进行锻炼,随时准备为阿尔伦王室的血脉献上自己的忠诚。
从一出生就背负着这种命运,这里也有人曾想过要抗拒吧。操场上那些年纪不一、奋力搏杀的身影让施洛塞尔生出这样的感慨。
由圣骑士团出来,施洛塞尔遇见了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埃尔文,自己作为教导他的骑士确实有失职的地方。
埃尔文率先打招呼,“殿下,听说您就要结婚了,我也会和父亲一起去的。”
“您和阿道夫侯爵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感到十分荣幸,我相信蕾娜塔一定也很高兴您能来。”施洛塞尔说,“听说您也要订婚了?”
“是的,就在比武大会之后,已经定下了。”
“相信对方一定是位高贵的淑女。”
“是罗德纳侯爵的小女儿,是位非常贤淑的小姐。”埃尔文开起来不是特别开心,不过贵族的婚姻本来就是这样,无所谓喜欢与否。
“那太好了,希望您能幸福。”施洛塞尔温雅的说。
“您也是。”
埃尔文行礼告退,继续去执行自己的任务。
在阿尔伦几乎所有贵族的祝福下,蕾娜塔走进了婚礼的殿堂。拖曳在地由六对花童托着的婚纱,高阶祭司亲切的笑容,还有施洛塞尔公爵头上戴的无珠饰花型冕,都在向她讲述着一段即将开始却无法适应的上流生活,尽管这种生活她已经努力适应好久了。
婚礼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她很紧张,彩排那天又什么都没有记住,有好几次都弄错了顺序,出了笑话。好在施洛塞尔公爵都顺利的化解了,虽然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她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快和木炭一样了。
好在婚宴上一直重病修养的女王陛下亲自来了,这让马格努斯子爵的脸色好了一点,蕾娜塔才没有那么担惊受怕。
女王在女侍臣们的簇拥下,来到维多利亚身边,亲切的祝她幸福,“愿众神的恩泽伴随着您与施洛塞尔公爵。”
施洛塞尔站在蕾娜塔身边,上前一步搀扶女王。
他轻声对维多利亚说:“史都华德医生说您可以出来了吗?”他很担忧,而且没有掩饰。
“那位和善的老人家说我可以出来一小会儿。”维多利亚和公爵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他身上,“也免了您被别人议论软禁女王的麻烦。”
蕾娜塔心里很不舒服。她的丈夫就这样在她面前不躲不闪的抱着别的女人,在她结婚的第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此时,她完全忘记了结婚也不是出自她的意愿,也忘记了她心里爱着别的男人。
“您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好吗?等这边结束,我亲自送您回去。”施洛塞尔低头对维多利亚柔声询问。
公爵和女王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这种温柔和对她时那种客气礼节性的温柔是完全不同的。那种差别就好像她对待公爵和埃尔文的差别一样。蕾娜塔在婚礼忽然意识到自己悲哀的命运。
这场婚礼唯一让她高兴的事情,是弟弟奥拉夫留下来陪伴了她几天。奥拉夫对她说:“如果施洛塞尔公爵对姐姐不好,我会替你教训他!”
虽然在别人看起来蕾娜塔风光无限,奥拉夫始终固执的认为,施洛塞尔公爵对姐姐不好。婚礼当天结束的时候,公爵竟然送女王回王宫去,而不是陪姐姐回家,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就算别人说那是公爵的忠诚,他也认为公爵就是不爱姐姐。
当晚施洛塞尔从新彩虹宫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奥拉夫在门廊对他怒目而视。
施洛塞尔半蹲下身,亲切的和奥拉夫说:“这几天您可以都住在这里,如果想去哪里玩,叫你姐姐吩咐人带你去。”
奥拉夫倔强的扭头,“我有家可以住。”
施洛塞尔对小孩子的无礼并不介意,他仍旧微笑,“那就麻烦您在我的妻子出门时保护她了,可以吗?”
奥拉夫“哼”了一声,红着脸点点头。
正式成为施洛塞尔夫人之后,蕾娜塔发现,公爵比她想象得要忙碌得多。除了婚礼的那天晚上以外,她和公爵再没做过夫妻的那档事。但连她都能觉察出,并不是公爵刻意回避,而是因为施洛塞尔公爵实在是太忙了。
除了结婚当天,施洛塞尔公爵几乎每天都是到了下半夜才回到卧室,有时她会醒来,公爵总是马上就能察觉到,温柔的对她说:“抱歉,打扰您了。”而到了早晨,太阳还没有勤奋的爬出来上,施洛塞尔就已经起床了。如果这时蕾娜塔醒来,他就会低头亲吻她,“继续睡吧,我会让康拉德晚点叫您起来。”
宅子里的事情都有管家康拉德打理好,蕾娜塔什么都不用操心。宅邸里的仆人都对她很尊敬,她有任何吩咐都会立刻完成。如果她想做小甜饼,厨娘马上就会准备好她要的东西,还会怕她烫到,在一旁不停的说:“哦,夫人,您这么尊贵怎么能用烤箱!”“哦,夫人,您要小心,这很烫,快让我来拿!”
她要是想出去转转了,康拉德会派很多人跟着她,路上只要她看一件东西超过五秒,跟着她的仆人就会上前买下来。她很惶恐,这样实在太乱花钱了,仆人却老实的说:“这是殿下吩咐的,只要夫人您喜欢,买什么都可以。所以,我们跟您出门前,管家给了我们很多钱。如果不够,这些店铺都可以以殿下的名义赊账。”这些话立刻就引来周围无数女性的羡慕目光,以至于没有到第二天,“施洛塞尔公爵简直爱惨了公爵夫人”的说法就在贵族少女的闺房间流传开。
蕾娜塔本人也觉得公爵实在是对她太好了,她之前竟然爱上了埃尔文先生这实在很不应该。可她的心里有时又难免悸动。
在外界的羡慕声,女王的病恶化了。
维多利亚的情况不太乐观,病情反复,让她结结实实的在床上昏睡了好几天。她一直在发热,梦里很不安稳,不时的咳嗽喘息,就是醒不过来。史都华德医生的白头发也为此多出了几根。
她昏睡了几天,施洛塞尔就在床边守了几天。
当维多利亚清醒过来时,就看到施洛塞尔一脸倦容正在她床边批示公文。他金色的头发有些杂乱,烦躁的撑在那里。
像是有心灵感应,施洛塞尔忽然抬起头,他愣了一下,立刻让夏洛娜去叫医生。
施洛塞尔拿起一旁的温水喂了她几口。维多利亚说:“我以为……”
她的声音暗哑,施洛塞尔没让她说完,就说:“我懂。”
她以为她能接受,所以那天穿着华服来恭喜他结婚。但是,她太乐观,也把自己看得太坚强了。
维多利亚颤抖着声音,“为什么?”
“因为我姓施洛塞尔,而您身上流淌着潘德拉贡的血液。”公爵握着她的手,“我们因此相遇,也因此只能是相遇。”
维多利亚咳了起来,半晌问道:“结婚使您幸福吗?”
“我想她很幸福。而我,能看到您获得幸福,就足够了。”
“可是我并不幸福。”维多利亚的眼眸如碧色的水池装满了悲伤。
施洛塞尔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这样抱着她,“我没有资格承诺您什么,但是不论您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我都会努力为您办到。”
维多利亚窝在他怀里,空气一时静下来。
她想要的幸福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