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姻缘》雨霁初晴

52、桐柏

　　“雪嫣你莫要听他风言风语！”离辙拦在雪嫣跟桐柏之间，雪嫣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这么的慌乱。一向自负的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容易不安，越来越容易不安，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雪越下越大，三个人以奇怪的姿势站在风雪中，良久，桐柏突然笑了起来，一拍脑门雪花簌簌地落：“是我记错了，你怎么可能是素琴的女儿，是我老糊涂了”。

　　“素琴是谁？”为什么雪嫣会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甚至油然而生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她总觉得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而名字的主人跟她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桐柏却没有再多说话，负手看着结了冰的河面，叹息了一声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离辙：“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若是你们觉得缺了什么就来找我，你知道我住在哪儿，小伙子我们会再见的。”

　　离辙客套的对着他拱拱手：“改日有空，晚辈必会亲自登门造访，今日风雪有些大，前辈路上小心，我等就不送了。”

　　雪嫣看着桐柏依旧挺拔的背影，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心里却难过了起来。她问离辙，“他真的会杀我们么？”

　　“谁知道呢。”离辙定下心来笑了笑，“别怕，有我在就不会让她动你。”

　　雪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赶紧进了竹屋，清蔓已经把竹屋收拾得差不多，竹屋比雪嫣想象中大很多，里面共有四间房，一人一间还多了一间，里面也很宽敞。

　　“离辙，这是谁弄得？”不是说鬼谷没人能进来么？

　　“这竹屋很多年前就在这儿了，你若是真感兴趣可以去问桐柏，他可能会知道。”离辙忙着收拾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

　　算了吧，雪嫣在心里说了一句，桐柏都说要杀了他们，她那还敢去找他，万一自己一句话惹得他生气，她又没有武功这不是必死无疑么，她又不是傻瓜，才不去没事找事去见桐柏。

　　虽然是竹屋，但是四周都被包着严严实实，风根本就吹不进来，住屋内一应俱全，几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带任何东西就能入住了。离辙挑了一个最空大的房间给了雪嫣，他跟清婉的房间分列雪嫣房间的两边，倒是能形成很好的准备。

　　幸而离辙进谷前带足了干粮，几人才不至于在这样的天气里饿肚子。

　　离辙说：“明天要是放晴了我就带你到这四周转转，前面有个桃花林等春天来了，桃花瓣飘得到处都是，不只有多美，还有你喜欢的白梅花，这几天估计全开了。”

　　雪嫣一听他这么说，更加心向往之：“真的么，明天一定要是晴天啊，对了，你见过桐柏了么，他还是要杀我们么？”

　　“见过了。”离辙掏出手帕轻咳了两声，又不动声色把手帕收回去。

　　“你怎么了，感冒了？”雪嫣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他。

　　“我没事，可能刚才出去吹了一点风，明天就会好。”离辙坐到雪嫣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什么开心事。

　　“什么事这么开心？”雪嫣看了他一眼，不懂他怎么变得那么快，“对了，等一会我叫清婉给你熬一碗姜汤，你一定要把它喝完啊。”

　　离辙点点头：“是，遵命”嘴角自然扬起的弧度，显示出他是真的很开心，“你放心吧，桐柏那边我已经解决了，他不会再想杀我们了。”

　　“我本以为南宫墨会利用完他，就把他杀了。”雪嫣耸耸肩，“看来我还是不够懂他。”

　　“鬼谷的秘密他还没弄清，怎么会杀了桐柏，不过桐柏也算有本事，也是唯一一个让南宫墨决定要留活口的人。”离辙想了一会儿又道，“除了你之外，南宫墨难得在身边留一个威胁，有时候我们太过自负，面对失误才会不知所措，才会去后悔。”

　　雪嫣叹了一口气，眼神似乎有些失落，谁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候面对失误，不忙不忙还一笑置之，离辙跟南宫墨已经算很好的了。

　　雪真的在第二天停了，离辙在屋前堆了两个雪人，说是以他跟雪嫣为原型，雪嫣蹲在雪人面前看看自己又看看离辙，最后算是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离辙，你堆的雪人是变胖之后的我们啊。”

　　离辙嘴角攒了笑意：“看了半天，你就看出这个？”

　　“还有什么别的么？”雪嫣又蹲了下去，对着雪人相看两不厌。

　　“起来！”离辙弯下身把她胳膊一拉，“我这么高超的手艺，堆得这么惟妙惟肖生动传神，你都不称赞一下？”

　　“称赞你？”雪嫣双手叉着腰，比划着自己的腰，“我的迎风就断的杨柳小蛮腰被你弄成了水桶，凹凸有致的身材被你堆成了一字型，你敢要我还称赞你？”

　　“如果雪能一直不化，那该有多好。”这样他们两个就能站成永恒，即使只能眺望，他也会觉得满意。

　　“四季更替，强留不得，花谢花开都是自然定律，人再强强不过自然，也搏不过命运。”桐柏突然出现，暖阳照在他的身上，和煦一片。

　　他走进眼神若有似无得朝离辙看了几眼：“能不能等桃花落尽，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桃花落尽？”雪嫣暗自笑了起来，这雪人能撑过三天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等到桃花落尽，这桐柏不是老糊涂了吧，他的话果然不可信。

　　离辙的反应却大大出乎雪嫣的意料，反而显得若有所思，看上去有些失落，他不会信了桐柏的话了吧。雪嫣刚想阻止他，他却开了口。

　　“再也不能……”他对着桐柏欲言又止，斟酌一会儿又道，“已经是极致了么，我，还有什么办法么，能延一延也好。”

　　“花开荼蘼，春就过了，桃花散尽，芳菲也尽了，硬是要拖一拖，应该还能强撑两个月，但是你确定这是你要的，成为负担成为累赘。”桐柏的话让雪嫣很是困惑，他到底在跟离辙说些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离辙绝望的摇摇头。

　　桐柏笑了笑：“我们相识虽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他审视了一会两个雪人，“生死有命，祸福难分，不打扰你们了。”

　　“前辈。”雪嫣叫住了他，“你一直都躲在鬼谷么，青木神医他竟然会不知道？”对二十年前的事，雪嫣很是好奇。

　　“二十年前的事，根本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桐柏看着远方白皑皑的山顶，眼神迷蒙，像是出了神，“一切都是我铸成了，如果不是我，师兄应该还活着，我们也只是山脚下一对给人看病的大夫吧。”

　　青木和桐柏出谷后，并没有打着鬼医嫡传弟子的身份开医馆，他们医术高超不以盈利为目的，很对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明月医馆成了该地最有名的医馆。青木医术高，所以医馆都由他坐镇，桐柏在药材方面的造诣高，所以上山采药的活都由他干了。虽然别人称赞的都是师兄，但是他并不在意。

　　桐柏最在意的是素琴，他跟师兄都是喜欢上了素琴，可是素琴眼中却始终没有他。他被情爱冲昏头脑，告诉素琴自己是鬼医的弟子，而且鬼医留下的《鬼谷医典》正在自己手中。果不其然，素琴不再留恋师兄，每天都跟他黏在一起，就连他上山采药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师兄提醒过他几次，告诉他素琴跟他们在一起，可能就是冲着《鬼谷医典》来的。可是，他根本听不下去，以为师兄是得不到嫉妒他，才会中伤素琴，侮辱她的人格。他不顾师兄阻拦，把鬼谷医典给你素琴，还为了她加入了月神宫，那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邪恶组织。

　　自从他加入月神宫把鬼谷医典给了素琴后，素琴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缠着他，看到他也爱理不理。他每次找她，她都会找理由开脱。直到有一天，她主动来找桐柏，他欣喜若狂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哪怕她只是给自己下达任务的，哪怕她依旧没用正眼看自己一下。

　　她说：“你的任务很简单，杀了青木，带他的头回来见宫主。”

　　肃清说完就走了，冷冰冰的语气，却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月神宫，最终也不过是个杀人组织，而他，成了他们的杀人工具。他下不了手，他恨自己被情爱所迷，他恨他不听师兄的忠告。可是就算他不杀师兄，月神宫也会派出其他人去杀师兄。他终究还是找到师兄，在师兄面前忏悔，忏悔他犯下的错。

　　青木恨铁不成钢，跟他大战了一场，最终师兄还是赢了他。可是，他不后悔，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她还是会输。他昏沉沉得睡去，如果死了就死了吧。

　　然而，他活了过来，他醒来时，一切都变了，什么都变了。他被青木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一个闻所未闻的边陲小镇，他想这样也好。他只是担心，师兄还好么？

　　直到三年前，这个不知名的村庄突然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意气风发像极了他们年轻时的模样。他来告诉桐柏，青木在他失踪后不久就加入了月神宫，成了月神宫十二月使之一，不再是他眼中的救死扶伤的好大夫了。

　　只有他知道师兄是为了他才加入月神宫，师兄为了保护他才会自甘堕落，如果不是自己告诉素琴他们是鬼医的弟子，那么他们现在应该还是百姓口中救人无数的大夫，而不会成了杀人如麻的侩子手。

　　如果死亡才能解脱，那么就让一切加快脚步吧，师兄你死后，我也不会独活。

　　“啊！”雪嫣听到这里忍不住叫出声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本该随他而去，奈何我还有事情要办。”说话间，他又看了眼离辙，“只能再苟且偷生一段日子，让师兄再等等我，不过，应该不会叫他等太久了。”

　　“死……真的是解脱么？真的是，终点么？”雪嫣颤抖着问出口，死人真的比活人幸福么？

　　“难道不是么，我活了这么久，该是个头了。”桐柏的背影不似前几日那番挺拔，看着他凄凉落寞的投影，雪嫣觉得他也只是个藏着秘密在心底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