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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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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州
丹州城此时被白雪覆盖,远处望去,只见城中露出的不多的房檐,而城南的山更是一身白衣,无法辨认此时山中那原来郁郁葱葱的模样。鸟儿也不知飞向了何方,山脚的树都盖上了白绒。
长长的树枝弓着腰,垂到了雪面上。偶尔格外清亮“啪”的一声,树胶下又多了一层厚厚的雪和断落的残枝。靠北的地界总是大风不断,一阵风过,又落下了卜少雪。街上寥寥的行人收拢衣帽,匆匆而过,雪景虽好,却有几分萧瑟的气息,心底更冒出一股苍凉的情绪。
雪景下的丹州并不平静,士兵们的过冬问题一直是军中的重要大事,如果士兵保暖工作不到位,那在气势上便输了一截。
“这样下去不行,士兵的时期不足,开战的话多半会败。”宇文宪几人刚从军营出来,正准备回丹州此时的府邸。
“这冬日本就寒冷,加上士兵身上的甲衣,可就不好办了。”独孤雄自小与宇文宪关系好,这次自是一同到了丹州。
莫离没有说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军中的事务不是她仅凭自己的思想和这几日的经历便可以插手的,纵使她比他们年长了一千年的文化,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忍心都不能完全揣摩透的,那太不现实了。
“人心齐,军心士气自然就有了。”莫离突然开口。她没有多大的智慧,也无诸葛孔明一样料事如神,但人心所向、众人一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难得你我想法一致,明日,我们去军营中喝酒,这天气喝酒总会暖和一点。”宇文宪点头说道,“再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得速战速决,齐军也耐不住了,就这两天了。”
第二日,宇文宪、崇夕作为将帅,自当向士兵们表示誓死不弃城的决心。酒是城中百姓自己酿的,醇醇的香味,但这酒却可让人身体暖和一点,可以御寒。
莫离安静的坐在士兵们围城的一角,看着那边在安抚军心的几人。若非有明月(斛律光)和高长恭、段韶三人在,他早就统一北方了,后来的结局怕是也不一样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念及此,闷闷的喝了一口酒,却是辛辣入口。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见宇文宪的声音。
“我等乃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此刻身在丹州,保家卫国,身后是我们父母妻儿,若此城破,以何颜面面对祖上。尔等随我一同杀敌,誓死不屈!”
“砰!”的一声,碗应声而落,宇文宪脸上是与平日不同的神情,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坚毅,透着股股杀气。
他身边的崇夕和独孤雄等人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摔碗应誓。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高呼“誓死不屈!”声音震动脚下的徒弟,直冲九天,声声印在莫离身上。
酒宴散后,大家各司其职,但那般身上透出的坚定是之前所没有的,这让大家都心安不少。
“莫离?”宇文宪见人都散的差不多时才看见角落里的莫离,信步走上前,拍了一下她。
“啊?”莫离甩甩脑袋,刚才一不小心喝多了,才知这个酒的后劲这么大,头昏昏沉沉的,“没事,多尝了几口鲜。”
“原来是贪嘴贪的,走,先回去醒醒酒,这个时候可不是醉酒的时候。”宇文宪无奈的笑了,然后单手将人拉了起来,“下不为例!”
“嗯。”莫离暗想,就算有下次,她也不要喝了!
第二日,莫离尚在睡梦中便听见外面鼓声震耳欲聋,人声嘈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忽略掉这声音,但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之后转念一想,这鼓声大振,不会是攻城了吧?想到有这种可能,莫离一下翻身下床,慌乱的穿戴好后,匆匆出门。
“齐国公呢?”莫离在慌乱之中抓住一个正在往城墙处去的人问道。心中暗恼,酒后误事这话果真不假。
“已经出城迎战。”士兵匆匆回了一句之后便走了,也顾得上莫离。
莫离目光一闪,此刻她帮不上忙,但是,她一定得出城,有几分力气便用几分力。但是这计必先让人记下,不然——她不是不死之身,所以此战要做好万全准备。
想好对策后,便返回刺史府中寻了管事后,告诉他若今日守得住城,告诉齐国公用沸水浇淋城墙,在城外撒下黄豆,城中尽量准备好投石和大石块,齐军定上不了城墙。见管事的人点了头,便立刻牵了马提剑往城外奔去。
“开城门!”见到紧闭的城门,莫离身在马上下令道。
“齐国公有令,除非——”守城的士兵不愿意开门,如果开门,有齐军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莫离见这人不肯放行,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到他身上。士兵见状立刻将城门打开,让莫离出去。
莫离刚出城门,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令人作呕。只是眼下顾不上这么多,抬眼便可看见硝烟翻腾,厮杀声不断,尸横遍野。勒紧缰绳向护城河对岸奔去,直到见到熟悉的身影。除去此刻心里的担忧,莫离心里竟有一股兴奋之感,挥剑杀掉的齐兵,向宇文宪奔去。
“你怎么来了?!”宇文宪刚好转身,恰好看到莫离挥剑杀掉身边的一人,心里有些感概。一个女孩,是凭着什么样的信念做到这一步的,这不是件易事。
“帮你呗!”莫离调皮的冲着宇文宪一眨眼。第一次上战场,有着莫名的兴奋。
两人直间存在着相处多日后培养出的默契,一个细小的动作几乎可以猜透对方的心思,无间的配合让周军的士气有所高涨。
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夹杂着人面临死亡时发出的凄惨叫声,这就是一片杀戮之地。有人说过,战场如同地狱的修罗场。血色仿佛染透了天边,血液似乎凝聚成了河流,人一波一波的倒下,又一波一波的换上。
莫离不小心与宇文宪冲散,但眼前短暂的胜利让她没有多想,只想乘胜追击,一举得胜。而且,她看到了一张脸,顾盼倾城的脸——高素高长恭。
那是一个与宇文邕完全不同的人,宇文邕身上是霸气、帝王之气,是沉稳、冷静,一股阳刚的男人魅力,即使宇文邕比他年幼,却更加成熟。而高长恭则是一种惊人的美,如同上天的杰作,身上是锐气,不同于帝王,却尖锐无比,刺人眼眶。
一身银色战甲在人群中很是显眼,银甲上染上了鲜艳的血色,和那张脸相映成辉,但手中的剑却毫不留情,不见半分留情。
莫离稍不留神,没注意身后的偷袭,还拉马准备去和高长恭过过招。只是在离他尚有十尺之时,利剑划破身后的空气向她袭来。莫离心中大惊,准备俯身躲掉,哪知根本来不及,箭头已经没入身后。
“啊!”瞬间,莫离只觉得痛入骨髓,叫道。身子一下从马上跌落下来,莫离心中念道,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
“莫离!”宇文宪只能急红了眼杀掉围在身边的人,可无奈分身乏术,距离莫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下。
莫离认命的闭上眼,突然回忆起了那一晚,独孤明静去世的那一晚,宇文邕一脸阴沉的回到府中。
“你?”莫离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把她拉到后园来要做什么,无奈那人又不说话,只好开口问。
“喝酒!”
宇文邕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将这股不良情绪排除,只能靠喝酒来麻痹自己。而此时他竟不想让宪和他一起,而是想到了莫离,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口风紧吧。
后园中的下人们都已经让宇文邕给退下,只剩下他俩。寂静的空气中飘荡着花香和酒气,传入鼻腔,竟是有些好闻。夜空中,群星闪烁,莫离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轻松的看星空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分外分明。
宇文邕只是想有一个在身边带着,自己喝起了闷酒,一杯接一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阻止那个人无止尽的杀戮,无止尽的贪婪。
宇文护啊宇文护,你怎么对得起我父亲的嘱托?!宇文邕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为演变成今日的局面,也不明白自己的坚持到头来是不是也和他三兄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可是,他不得不坚持,他不得不坚持下去,为了这片江山,这万千人民,还有父亲生前的那一句“成吾志,此儿也”。
从小,他便不得不学习各种兵法,如今,他成了大司空,拥有极尊贵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能手刃仇人,只能看着他继续杀害身边的人,而他只能袖手旁观。
“别喝了。”莫离看不下去,只好伸出手来制止。
宇文邕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道,“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莫离放开手,盯着他,“你认为这是办法?如果是这样,那你继续喝。”
呵呵,真的是,还需要一个小孩来教训自己。宇文邕放下酒杯,看了莫离好一会儿,知道莫离有些不安后,才开口,“送我回房吧。”
“是。”莫离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扶起他。
莫离没想到看上去不胖的他,竟然这么重,一刻钟的路程竟然让她走了半个时辰,真是的,怎么会这么沉!
“呼~”莫离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床上,呼出了一口气。
宇文邕或许已经喝醉了,或许是心力交瘁,睡了过去。
宇文啊,你——莫离看着这人的睡颜,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带看着他。睡着的他,没有一点让人感到压迫的感觉。莫离一下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在那人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睁开眼的他。
宇文邕自小就警惕,睡觉也睡得不是很沉,有人靠近便会察觉。只是,这一次多少让他有些尴尬,一个男孩吻了自己。但看着那有些稚嫩的脸,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道,“下去吧。”
“是!”莫离脸上一阵发烫,仓皇的逃离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