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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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
“咦，小宝，怎么站在这呀？”
葛小宝呆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熟悉是因为在死去的山娃子的记忆里，唯一一位亲人——夷爷爷也有着眼前这个老人的样貌，也一样沧桑一样智睿；陌生的是眼前的老人慈祥可亲，而在逝去的过去里印象中他总是一脸严肃，因为他是村长，是村里规矩的制定者。
葛老爷子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葛小宝，一手撑着孙子的身子搁在臂弯处，一手从前头探过去，放在葛小宝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松了一口气，“是退烧了。”
无意识地把手轻轻放在葛老爷子的脸颊上，摸着这张干皱的脸，这上面每一道由岁月刻下的皱纹都让他有种流泪的感觉，带着微妙的熟悉感。他鼻子一酸，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下一刻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哎呀，爷爷的小宝贝怎么掉金豆豆了？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爷爷给你打回去。”葛老爷子忙不迭地用手指擦擦孙子的小脸，拍拍后背哄道，“不哭不哭，爷爷在这，不哭嗷……”
葛小宝一头埋进葛老爷子的脖子处，二叔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可是在来到这里的这些天里他流的泪已经太多太多了，虽然他已经十六了，是村子孩子里最沉稳的，可他毕竟还是一个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经历过人生坎坷的孩子，在死后突然来到四十多年之后，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亲人朋友，周围的一切又是那么与众不同的陌生，他也彷徨，也迷茫。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长着熟悉的脸的葛老爷子，他的心也仿佛安定下来，他想或许这是老人们常常讲起的前世因果吧，他从葛老爷子颈腕处抬起头来，把头靠在葛老爷子的肩膀上，眼睛透过肩膀看向远处，放空。爷爷，你看见了吗？这一世我还是你的孙子，真好。
“咦……葛老根，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说话间，一个瘦小的老头已经走进了屋子。
“李扒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你大女儿家吗？春花呢？也回来了？”葛老爷子诧异地抬头，看着眼前的李定友问道。
“呀，就你能看孙子，我不能来看我外孙？笑话！”李外公两手搭在背后，摇摇头。
“你们两个糟老头，一进门就扛上，当是在十年抗战呐！都一个毛病。”李外婆说着说着就进了门，手里还扶着个脸色憔悴，抱着个奶娃娃的女人，“建国，还不过来搭把手，把你媳妇扶过去坐会儿。”
“春花，你不还在坐月子吗？怎么赶回来了？这是薇薇？”葛爸爸两手扶着自家虚弱的妻子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看了看正被妻子抱着的小婴儿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一笑，拿手指触碰小婴儿的嫩嫩的小脸。
“唉，别闹！”葛妈妈赶紧拍过葛爸爸的手，抬头看向被抱在葛老爷子身子上的已经回过神转过头的葛小宝，眼睛不由湿润起来，招了招手，“小宝，来，到妈妈这里来。”
葛老爷子也没说话，把葛小宝在沙发前放下来，葛妈妈伸手拉过他，葛小宝看看眼前的葛妈妈，又低头看看被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再看看葛妈妈。
“小宝，这是妹妹哦~以后小宝就是哥哥了，小宝高不高兴？”
葛小宝抬头看着说话的葛妈妈好一会儿，又低了头，看着眼前正努力瞪大眼睛的小宝宝，犹豫地伸出手指学着刚刚葛爸爸的动作在小婴儿嫩嫩的脸上戳了戳，咦，为什么小宝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葛小宝眨了眨眼睛，眼里写满了疑惑。
“哈哈哈……”葛妈妈挨得近看得极为清楚，看着儿子可爱的小动作，她被逗乐了，原先有些微苦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葛妈妈抱起葛小宝，在他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葛小宝木鸡似的僵硬着身子。
“哈哈哈……”这下子，是大家都笑开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葛小宝从亲吻的惊吓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开怀大笑的大家，他有些愕然，突然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跟着自己，他回过头，看见襁褓里的小女婴直直地看着自己，他也看着她，两两相望了一段时间，葛小宝突然展颜一笑，嗯，妹妹！这是我的妹妹！
自从妹妹葛薇进入了他的人生后，葛小宝在葛家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对自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葛爸爸因为葛妈妈的到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咳咳，当然这是葛爸爸的官方发言，而在葛小宝眼里葛爸爸其实就是为了挤出时间逗刚出生的妹妹玩，现在我们的葛小宝还没有经受社会的洗礼，还是一个纯洁的娃，不然他一定会鄙视加鄙视葛爸爸，这是明晃晃的、赤裸裸的喜新厌旧啊。
当然，对于他这个实际年龄已经十六岁的小大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甚至要说家里对妹妹最感兴趣的、也是最疼爱的，那就是他自己。
因为在前世的他的印象中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拉扯他长大的爷爷和在爷爷死后对他最好的二叔两个亲人，看着别人家晚上一起在黄晕的灯光下吃晚饭，温馨和谐，他就特羡慕。
现在呢，他有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姥爷姥姥，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个妹妹，一个软软的香香的“神奇”的妹妹。
每天早晨六点不到的时候，他就起了床，收拾好被子穿好衣服，便轻手轻脚地来到葛爸爸葛妈妈的房间。靠窗的小摇床里，妹妹还睡着，小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不安分地动了动，咂巴着小嘴，小枕头上还残留着亮晶晶的口水，葛小宝笑眯了眼，觉得自己的妹妹应该是全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了。
有时候去得晚了，一进门就看到早就醒了的妹妹睁着黑沉沉的大眼睛，好奇地向四周望望，看到他就扑棱扑棱地吐着泡泡，小手握成个小拳头，在眼前挥舞挥舞，要是身边有她能够得到的玩具，还会憋红脸使着劲把玩具拿起来扔过去。
葛小宝看着活泼的妹妹，只感觉这样的生活真好！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不论是葛小宝还是小葛薇，每天的食量都在增加，肚子容易饿，所以葛妈妈就会在早上做好小点心放在柜橱里，让他在饿的时候自己拿。
第一天看到这么多形状各异的好看的小点心，葛小宝傻眼了，他觉得老天爷对他太好了，上辈子吃不到的东西这辈子都有得吃，想着从前村里一到冬天粮食少，上山打猎难，村里每个人都过得苦巴巴的，只能啃啃发干的馒头，看着眼前的美食，他有种做梦的感觉，偷偷塞了几块在袖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小油纸包好，放在枕头底下才能安心，过了几天被葛妈妈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见了，葛妈妈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当然，作为好哥哥，牢记有好东西就不能忘了妹妹的宗旨，葛小宝每每都会特地从自己吃的小点心中找出最好看的那个留下，藏在一个小罐子里，每天晚上偷偷溜进葛爸爸葛妈妈的房间，把小罐子放在妹妹的小摇床上，嗯，存着，等妹妹长大后能吃饼子的时候就能拿出来解馋了，当然，这个全心帮妹妹打算的傻哥哥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藏着的点心的保质期……
最近的葛小宝真是让葛爸爸葛妈妈大感惊奇欣慰。
这个平时调皮捣蛋的野小子，自从上次那场惊险的高烧痊愈后，就像转了性子似的，每天早上自己早早起来刷牙洗脸，中午的时候主动地帮葛妈妈洗碗，虽说人小拿不住碗，但是已经可以稍微打个下手，而不是添倒忙了，晚上自己洗好脚就给葛爸爸搬好洗脚水，第一次拿着洗脚盆摇摇晃晃走进葛爸爸的时候，葛爸爸也不禁感动得闪了泪花，谁家的小子像他家小宝这么乖，空闲了就照看妹妹，可以一天盯着妹妹看不做别的玩耍。
更让葛爸爸葛妈妈啧啧称奇的是，他们家小宝竟然自觉要读书了！
因为葛爸爸是县里小学的数学老师，虽家里是老房子，没隔出一间书房，但房子里只要是空的地方都摆满了书，不论是杂志报刊还是传记小说等等都有。
从前的葛小宝就常常拿这些书撕几页，折纸飞机玩，而现在——
葛爸爸偷偷地转过头看去，身后自家小子正认真地看着小学字帖，拿着一支旧铅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描着，表情严肃还带了一点微妙的神圣，葛爸爸推了把眼镜，忍着笑回过头，和在厨房里摘着菜的葛妈妈对视一眼，呵，这下可好，葛家说不定还能出个大学生呢，瞧这认真劲！
葛老爷子从自家儿子嘴里听说了这事，也不管这天热路远的，直嚷着要来瞧瞧，说不定他们老葛家就出现个天才科学家呢！
葛老爷子全名叫葛存根，是个老渔民。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更别提上学堂了，小时候去码头干活的时候看着别家的小孩去上课很是羡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了上学的希望，可他也不想做一个目不识丁的人。他说，识了字就不怕被别人骗了。凭着日常生活中的接触，他自学了不少字，更是下定决心：不论多艰苦，也要让他的两个孩子读上书。所幸两个儿子也没有让他失望，大儿子继承了家业，搞起了科技化捕鱼；小儿子也就是葛爸爸在葛老爷子的期望下当了一名光荣的小学数学老师。现在，自家的孙子们又争气，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那是没悔的了。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小孙子像个小大人似的，一丝不苟地端坐在凳子上，前面摆着把厚实的椅子，上面摊着本本子，还有张写了字的白纸，手里紧抓着铅笔，那模样，啧啧，实在是好笑。
葛老爷子心里痒痒的，纯粹是没事找事，终于是忍不住地凑过去逗逗，指着字帖上的一个字，问道：“小宝，这是什么字？”
自然是惊了下，葛小宝顺着手看去，是爷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背后的，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小宝，怎么不回答爷爷？”葛老爷子趁机摸摸孙子的头，这孩子的发根软得很，按老一辈的话来讲这孩子性子也是极好的，边感受着底下软软的小绒毛的触感，一边迎着自家孙子疑惑的目光，温和地问道。
葛小宝迷糊地点点头，再顺着葛老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着爷爷点着的字，窗外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飞过，就朝着窗口指了指。
葛老爷子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有仔细想，现在自家孙子亮晶晶的目光比什么都吸引人，逗着的兴趣愈是激涨，接着问道：“啊，对，是‘小鸟’的‘鸟’字。那把这一小点去掉，小宝说说，读什么呢？”
葛小宝看看字帖上的“鸟”字，又抬头望望站在自己身旁一脸笑眯眯的爷爷，再低头看看字帖，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小脸肃然，“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手里拿着铅笔，又拾起字帖抱在怀里，小脚“噔噔噔”地向葛爸爸的所在地——主屋跑去。
葛老爷子看着孙子的背影，远目。
噢！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思绪一飘远，想到以后孙子长大了，要谈恋爱了，要结婚了，葛老爷子纠结了，你说这么个纯洁的娃以后不知道会被谁给拐走。不行，要是孙子以后早恋了，那就不好了！这事得从娃娃抓起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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