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67、家主

　　她真美啊。
　　男孩蔚蓝的瞳孔像两枚小小的地球，充满生机与爱怜地注视着慢慢走来的女孩——至少他觉得那是个女孩。
　　他来自一个出产童话的国度，无论今时今日那里是否已以死亡闻名，他仍然从小就听惯了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传说。
　　“如果真的有一位白雪公主的话……”
　　如果真的有，那一定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吧。
　　雪一样洁白的皮肤，血一样鲜红的嘴唇，乌檀木一样漆黑的秀发。
　　而那双眼睛，是雪上的两杯红颜容陈酿，酒中浸润的两块鸽血红宝石，宝石中流淌着两泓酒色醉人的漩涡。
　　那样白那样美，却穿了一身紧窄黑衣，领口里翻出绯红内衬，看上去既艳丽又诡秘。男孩只觉她那身衣服眼熟，看了很久之后，他终于记起来，在自己的国家里，他曾经看到过相似的款式——他皱起眉头，多讨厌啊，那些只知道挥动一条手臂，像提线木偶一样吆喝着某个名字的男人们。
　　他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低低叫了一声，“奈德。”
　　男人低下头，没有说话，一只手轻柔安慰地放到他肩上。男孩平静了一点，又抬头去看身边的中年英国男人，“堂伯？”
　　中年人已经起身迎向女孩，引她来到自己身边位置，又看了看男孩，轻声介绍，“阿絎，这是你表哥，他的名字是瑶。在咱家，你可以叫他阿纹。”
　　——萧旻纹。
　　萧旻絎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没错，那是个男人——见鬼，我差不多一直当他是个女孩子。”
　　他没有告诉萧初亦的是，当时那一刻，对方也诧异地低了头，看他一秒钟，突然微笑，“这是个男孩？我还以为他是个小女娃。”
　　他的声音低哑而纤弱，听上去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反而同时具备了一股莫名的威胁和诱惑。
　　萧旻絎虽然还不到十岁，被他这么一笑，脸却突然红了。
　　萧初亦向来把持得住，听他这么一描述也略有点心向往之。他父亲萧旻年轻时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阅人无数，提起这个表弟却永远叹为观止，萧初亦好奇问他这小表叔究竟有多美貌，萧旻琢磨半晌只说：“看你绯堂姑去。差不多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比绯还要白，又瘦，整个儿就是雪捏的冰人儿。”
　　萧初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是跟绯堂姑容貌相似，那无疑是个绝色——男人长成那样，真是个活生生的悲剧。
　　萧旻絎却不知他在想什么，沉吟起来，他仿佛又见当年。
　　那是1955年。
　　黑衣的少年不辞不让，径自在他身边徐徐落座，那位置紧邻当家主君，十分显眼，他却不抬头，似乎知道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这一刻都在自己身上，便不忙应付，等所有人看得够了，这才倏然抬起了那双宝石般的眸子。
　　光彩流转，鸦雀无声。
　　他看到每一个人身上，对方都忍不住避开视线，唯独坐在长桌最末的青年脸色如霜，在对上他目光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瑶忽然笑了起来，脸容如花盛放，既甜美又灿烂，萧旻絎呆呆地看着他轻盈起身，对座中各位团团行了个礼，虽然草率，姿态却优雅得很，几乎令人就此忽略了他的无礼。
　　“各位，初次见面，我叫瑶•埃斯特尔。”
　　他那双眼睛并不是纯正的紫色，那些因此而只顾注意他惊人容光并猜测他身份的座中人要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苍白了脸。
　　他姓埃斯特尔。
　　他就是传说中那位年轻的紫菀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