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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下武功出少林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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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戒带着两人入寺,一路上碰见不少僧人,皆是来去匆匆的模样。湛戒解释道:“这段时间里师兄弟们都鼓足了劲,要查出真凶,为师祖师叔祖们报仇,也为了追回失去的典籍……”
闻言,林绪立时打断他,追问道:“失去的典籍?此话怎讲?”
“莫非六公子没有与楼主说过吗?”湛戒愣了一下,随即反问,又不等他回答,解释道:“是这样的。其实在那次夜袭中,不仅是有众多僧人遭到袭击,藏经阁也未能躲过此劫。守护藏经阁的师兄们皆被一招毙命,藏经阁也被烧毁。后来经查,几部重要的经书,在烧毁之前就已被抢走。”他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接着道:“那些人下手狠毒,杀人之后还要放火,实在是罪孽!”
“原来如此。只是我却从未听过这样的传闻。”林绪心下了然,必定是少林寺封锁了消息。不然以听雨楼之能,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未闻见。
沈卓言却道:“一招毙命?”
“是……”湛戒点头,“哎……沈小子你是知道我那些师兄们的本事的,所以我曾经怀疑那些人可能是先下药再杀人,不然不可能……只是后来薛老前辈前来诊断,得出的结论却是未有中毒迹象……”他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只能道那些人本事实在厉害,此次少林若要雪耻,只怕将有一番苦战!”
湛戒神情激愤,沈卓言却不再开口,他只能继续朝林绪道:“此事关系重大,少林武功向来为世人所推崇,其中也不乏宵小之辈。师祖害怕此事若是传出,会引起一番不可掌控的风波浩劫,故而令我们对外隐瞒此事。”他顿了顿,“此事除了少林,只有极少数几位侠义之士知晓。”
林绪点了点头,暗自腹诽道原来我是奸诈之士,一壁转了一个话题:“这一路过来,我看见不少师傅皆有所负伤,为何大师您……”
湛戒解释道:“此事说来也是巧合。遭袭前几日,我与几位师兄弟为了演练阵法,聚在达摩洞闭关修行,故而逃过一劫。其实,我们也颇为自责,当日若是身在此地,势必与少林共同进退……”
林绪挑眉道:“大师所言阵法,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铜人阵?”
“正是。”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方丈室外,湛戒却不推门,而是转过头来朝两人道:“师祖已于三日前圆寂。如今暂由我师父代理方丈一职。只是我师父为人不拘小节,略有些……”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只听那人在房里说道:“湛戒!我与你说了几次了,莫要在背后说我坏话。”他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耳中,足见功力深厚。
湛戒嘿嘿笑着,转过身去推门而入,朝榻上坐禅的一人引荐道:“师父,这位便是六公子信中所言,将来协助少林查明此事的听雨楼楼主。另外边上一位是江湖中人称九公子的沈卓言沈公子。”
林绪二人立在湛戒身后,正在打量那人。只见他双腿盘坐,一身僧衣,却是长发披肩,面上蓄满了胡须,颇有些邋遢之相。那人似乎知道他两人在想些什么,开口笑道:“怎么,和尚我难道不像个和尚吗?”
林绪连忙收回略带探究的目光,道:“晚辈失礼。”
“嗯。”那人点了点头,“你应该就是林绪林楼主了吧?果然一表人才。”他眼神中带着试探,“佛理在我胸中,故而不限我形。佛祖在和尚心中,所以,尽管和尚我再不像个和尚,却也还是个和尚。林楼主?”
林绪忽然笑了,朝那人略一躬身,恭敬道:“凡事不论表象,唯重内心。晚辈受教。”
那人“哈哈”笑了几声,摆手道:“楼主过谦了。在和尚看来,林楼主只怕懂得比和尚多,真人不露相罢了。”他重新把手放回膝盖上,“林楼主与和尚我颇有眼缘。甚至连楼主身上所用的熏香,和尚我也觉得很熟悉……”
林绪面色不改,依旧笑着回道:“不过是街上寻常物什,料想大师是曾经在其他施主身上闻见过。”
那人点点头,不再多言。眼神转向边上立着的沈卓言,打量片刻,忽地抿嘴一笑,飞身朝他扑过去,又顺势一掌向前拍出。那掌上似乎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林绪只觉得耳畔风声炸响,又见那人动作间身法迅捷,防卫上亦丝毫不见漏洞,暗道一声果真了得,心思一转,再去看沈卓言,却见后者已然不在方才的位置,茫然间四下回顾,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卓言已经站在另一面墙边。
那长发和尚见一击未能得手,便收势站定,“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多年不见,你又精进不少。竟然能躲过和尚全力使出的旋风掌,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啊!”
此刻湛戒已经回过神来,跺脚道:“师傅!您在做什么!?”
“做什么?和尚我当然在打招呼。”他不理自己徒弟,径直朝沈卓言走过去,“方才那个轻功路数,便是传闻中的‘疾雨’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果真如传闻所言……”
闻言,林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疾雨”据传是由黄柏老人所创,仅教给了自己的小弟子。武林传闻这种轻功比之一苇渡江、踏雪无痕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能在疾雨中行走且不湿衣衫,也因此而得名。只是这等功夫向来都是传说,世间传闻只有黄柏老人和他的小徒弟会使,只是这两人一位已经故去,另一位则隐居已久,故而即使见多识广如林绪之流亦不曾见过,也从未当真。
然而此刻他不禁有所动摇,依他的眼力,却是连沈卓言是何时动作的都未看见,莫非这世上果真存在这等神乎其神的功夫?又忽地想到,这种传说中的武功沈卓言是怎么学会的?沈卓言为人低调,武林中与他有关的传闻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风流韵事,即使是听雨楼,对于他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事实上,林绪此次迫他同行,也正有打探他底细的意图。
林绪思索片刻,忽地想起他手上从不离身的长剑,那柄剑老旧黯淡,又是没有剑鞘的,仅仅用粗布包着,林绪曾经偷偷研究过,却毫无所获,此刻稍加联想,不由想起了沈卓言之前在马车上曾经提及过的如真方丈的“故人”……林绪记得,黄柏老人的两个徒弟,洛千烨、杨尘,都曾经在少林修行。
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林绪不得不相信,沈卓言手上那把,便是传说中无鞘无锋的雷鸣剑。而沈卓言,则必定是洛千烨或者杨尘的徒弟,也就是黄柏老人的徒孙。只因为雷鸣剑正是当年神匠汾工为黄柏老人所锻造,黄柏老人临终前把剑传给了自己的徒弟,如今这柄剑又在沈卓言手上重现江湖。只是世人未见真龙不识真龙,沈卓言带着神器大摇大摆地在江湖晃荡了十几年,竟从未叫人认出来过。
转念又想,沈卓言如果真的是那两人的徒弟,武功只怕是深不可测,那又为何当日在听雨楼中如此简单地着了道?那……难道竟是自己猜错了?想想也对,即使再怎么隐瞒,江湖上总有博闻强记之人,内功路数可能叫人看不透,但是轻功步法、剑术走向却是无法做欺瞒的,如果真是名门之后,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
林绪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无奈只能先将这些放在一边,暗道日后总有下定论的一天,重新凝神去看那二人过招。
原来刚才那和尚两句话说完之后再用偷袭之术,这次却是两手紧握,使的正是少林罗汉拳,一招一式稳重而又富于变化。沈卓言不敢轻敌,只能打起精神全力应对。在林绪胡思乱想的那会儿,两人已走过了数十招,沈卓言一味避让,渐渐不支,眼看就要被打中,紧急关头忽地身形漂移,同时拍出一掌,并未触及到那和尚的身体,却硬是把人逼退数步!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和尚身后的木窗亦应势而开!
风来掌!
林绪脑海中窜上三个字,随即苦笑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心中却是对沈卓言身份的判断更添了些自信。
那和尚重新站稳脚步,这次终于不再出手了,而是大声笑道:“好大一阵风!”走过去拍着沈卓言的肩,一脸怀念,“你确实是个奇才。能精进至此,想必师傅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说罢又猛捶沈卓言,“只是你这小子怎能如此薄情,这么多年来竟没再来过少林。你可知师傅平日里除了我们师兄弟几个,最多念叨的就是你了!”
“咦?”站在一旁的湛戒突然出声道:“师傅您也认识沈小子?而且……师祖也认识?”
“你这个傻子!”闻言,那和尚突然来了火气,絮絮叨叨地朝湛戒骂道,“真是不开窍!你以为当年这小子为什么能三番四次地闯铜人阵?如果不是有少林膏药,他那身伤怎么可能那么快恢复?况且若不是有你师祖指点,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破阵?”
“这……”湛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本只当沈卓言是个天才,却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算了。反正少林尽是一群痴呆儿,也不差你这一个。”那和尚又道。
湛戒无言以对,只能暗自垂泪。
林绪看着这两人互动,不禁笑出声来,朝那和尚道:“大师果真是高人,晚辈又一次受教了。只是,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那和尚摇头晃脑,“不用大师大师地叫,和尚我叫海念,汝等尽可直呼和尚名字。”
林绪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被沈卓言打断,“你刚才说师傅,你是如真的徒弟?”
“当然。”海念瞪着沈卓言,“当年我还给你敷过膏药,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卓言打量着他,一边努力回想,终于从那满脸的毛发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啊了一声,道:“海念?!”他想起来了……那时候确实有个和尚,经常依如真所托前来给他疗伤。然而沈卓言印象中那人长得眉清目秀的,尽管年纪大了点,却是双目清澈……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样子?
“……”海念一脸不忍再看他的表情,“当年还觉得你挺有灵性的,怎么如今变得跟那班和尚一样傻了。”
“……”沈卓言不敢顶嘴,一边暗想,他也是同样的感受来着。
林绪见两人安静下来,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事态紧急,不容我们再做耽搁。还望海念大师向我们重述一番当日情况。”
海念点了点头,却道:“这个不急。”他朝沈卓言看去,“师傅圆寂前曾经提过,若你来了少林,便是你心中还有少林,就要给你一样东西。你随我来。”又朝另外两人道:“林楼主不妨也来看看。湛戒,你先去立雪亭,那些装死的偷懒的也应该养得差不多了,把他们抓起来练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