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31、第二章(5)

　　珍嫔的高烧虽然退了，可仍是下不了床，太医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没有一个有办法的。
　　有的时候，瑾嫔会来看看她————毕竟是亲姐妹嘛，可坐了没一个钟点，就走了，宫女们也忙着各找个的出路，唯有琼儿还鞍前马后地照顾着桂芳。
　　自那一夜后，琼儿像是变了个人，话变少了，甚至连续几天几夜一句话都不说，她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能让自己挺直腰杆，大声说话的资本了，什么出宫嫁人，什么结婚生子，都已经和自己没了关系。她能做的，只有浑浑噩噩地熬着，直至把自己给熬干了。
　　现在，已是冬天，紫禁城上上下下都蒙着冰碴子，宫女太监们的脚步也比以往快了很多，谁都不像在外面多呆一刻。
　　小糕子像一阵风儿似的，跑进了屋里，抖了抖身上的雪，嘴里嘟囔着：“这天儿可够冷的啊。小周……”
　　他愣住了，发现屋里有一名女子在为自己整理床铺，她就是琼儿。
　　“你回来了。”
　　她没抬头看他，还忙活着手里的活儿。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
　　“闲着没事儿，来看看你，瞧你屋里停乱的，就帮你收拾了。”她抬起头，用下巴颏指了一下炕桌，说：“我刚温了壶酒，你喝吧，驱驱寒。”
　　她说得极自然，倒让小糕子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答应了一声，坐到炕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顿时心里感觉暖暖的。
　　“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琼儿看了他一眼，问。
　　他一听，急忙低下头，看着酒盅，脸色通红通红的：“没，没什么……”
　　琼儿看他这副模样，想笑，但一种羞耻感马上把笑意给压下去了————她没有资格笑。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口，现在的她对男人惧怕不已，哪怕只是和太监擦肩而过，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哆嗦。
　　唯独对他，全无这种惧怕，凡只有一种踏实的感觉燃于她的心中。她坐在炕沿上，把头发捋到耳根后面，然后抵着头看自己鞋子上的红穗子。
　　“你……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发问了，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
　　“还好……”
　　“珍儿主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些了没？”
　　“好是好些了，只不过没什么精神。”
　　他没了话，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过了一会儿，小糕子斟了一盅酒，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
　　“上次你和我说的事情……我想好了……”
　　“什么事？”琼儿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听到她问，小糕子没好气地“呵！”了一声：“就是你上次说的……”他压低了声音：“要万岁爷召珍儿主的事啊！”
　　琼儿看着他，脸上掠过了一丝苦笑：“你……那时候不是说不愿意吗？”
　　“那时候……那时候不是没想通吗？”小糕子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了。“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在说话的时候多提提珍儿主的名字，这根本……没什么……”
　　他用眼角偷瞄了一眼琼儿，说不下去了。
　　琼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小糕子不自觉地把头给低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眼神如同一把把利剑，直戳他的咽喉，让他无法说下去。
　　看着他的脸色，琼儿垂下了眼睑，手抚摸着炕桌上的花纹：“既然这样，你去做好了，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会感谢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
　　“琼儿……”
　　“人各有命，”琼儿轻叹了一声，眼睛无神地看着远处：“主子有主子的命，奴才有奴才的命……不管怎么翻斗翻不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