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之水向鹤而生》僰阳山

48、拘梦地界

　　修为越高，拘梦魔想真正占据心神就越难。

　　“你尚且不用如此慌张，圣女此刻或许还在自己的梦境中。唯一棘手的是它一旦附身，必须靠本人自主清醒过来冲破梦境。”

　　明迁鹤见他唇色有些苍白，想来是已经心绪恍惚了。

　　她走到最开始应风枭所站的位置，说的话却让应风枭的心重新镇定。

　　“走吧，带你们进去，至于如何让圣女清醒，进去再说。”

　　这里的结界定是被拘梦魔操控，它为何只拘了尚昳，明迁鹤猜想应是与尚昳圣女的身份有关。
　　如今他们站在这里，结界毫无反应，说明那拘梦魔忌惮他们。
　　越是忌惮，她还越要与其正面相对。

　　“川。”

　　川现身，明迁鹤执剑，不理会有两人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她将剑身镇入地面，脚下阵芒现，阵芒从明迁鹤脚下向两端开出一条缝隙，周遭一时魔气四溢。

　　应久江在几人消失的最后一刻，紧紧握住了明迁鹤的手。
　　不过好在，他担心的事并未发生。

　　他们的脚下踩着草地，四周是毫无辨识度的山林。

　　“鹤小姐……你，唔！”

　　应风以从后捂住了沈之婷的嘴，他笑得和善，“二小姐，你可不能和别人乱说哦。”

　　沈之婷居然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但她顾不得细想应风以的话，她只震惊于眼前这个大变模样的鹤小姐。

　　应风枭此刻仿佛老了十岁。
　　伯祖父……他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应家小辈吧。
　　惊世骇俗，魔尊是他伯祖母。

　　明迁鹤微躬身，红瞳骤然与沈之婷近距离相视，“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之婷心头一颤。母亲！我出息了，我见到真的魔尊了！

　　明迁鹤见她不仅不怕，反而还隐隐有些兴奋是怎么回事？她的威慑力已经大大下降了？

　　“我看她更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这眼神跟那个妖族公主差不多的。”招灵镜摸着下巴，假模假样地沉思。

　　“我可以摸摸你吗？”

　　应风以赶紧重新捂住沈之婷的嘴，将她带着向前走去。他压低声音，“你是真吃了豹子胆。”

　　莫说魔尊会不会让你乱摸，我伯祖父是摆设吗。

　　“她脑子不灵光，见笑了。我们还是快去找嫂嫂吧。”

　　沈之婷拍开应风以的手，瞪着他不说话。
　　“别瞪我，我那是在保你小命，知不知道？”

　　沈之婷满眼写着嫌弃，脑子不灵光的不知道是谁，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有应久江在，应风枭没有多大反应，他满脑子都想尽快找到小昳。

　　斑驳的阳光穿过树林，些许散落地面，林中幽静，只有几个走在小道上的人影。

　　前方光亮昭示着山林出口就在眼前了。

　　待踏出山林后，几人眺望远方，一座城出现在视线里：王都。

　　应风以远远的看清那城门上的字样，心中疑惑。王都？凤越、南鸳和漓国王都他都去过，不是这个模样。

　　这是哪门子王都？

　　“这里有问题。这个王都不是如今所存在的。”

　　“这里是拘梦魔的地盘，你能看见的所有都是虚幻的。”

　　虚幻？那岂不是这里任由它主宰？这还怎么找人。

　　明迁鹤打断应风以的内心戏。
　　“拘梦魔无法虚构出世间从未出现过的地界。”

　　那么，这里就是曾经出现过的王都。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
　　“它不是无所不能，顶多维持这方世界，操控傀儡和附身外界之人。它忌惮我们，不会主动出现。”

　　但有一个最坏的可能，它会附身尚昳，以尚昳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眼前。

　　尚昳若不能自主清醒，他们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先进城。”
　　进城后，周遭环境与普通城池是一样的，人群、建筑都没有太大的异样。

　　依旧是应风以等人在前，明迁鹤两人在后。

　　“煦玉，你不知道拘梦魔？”
　　“不知。”

　　这世间万物虽不说要事事知晓，但他说不知道拘梦魔还是令明迁鹤很意外。

　　应久江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了？我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你忘了你是斩……”

　　应久江趁其不备低头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很快分开。

　　“这个称号其实不适用。”
　　他并不是热衷于斩魔，尚且不论死在他剑下的人也不全是魔，如今他也有了私心。

　　人人都不是无所不能，人人都能有私心，他的私心就是她。

　　“安分点儿。”
　　“那你亲回来。”横竖都是他得了甜头。
　　“想得美。”

　　被他打岔，明迁鹤重新捡回话头，“我是想说，想要豢养出拘梦魔，光凭寥寥几人是不可能的，即便阵法成，也需要数量极其庞大的献祭祭品。”

　　而这个祭品，应久江心里清楚，是人。

　　“一座城的人也不可能。”

　　拘梦魔本就不为人广知，纵使忽略豢养它的苛刻条件，布阵的魔族人不会傻到连杀数量如此庞大的祭品。

　　费尽心思只为了豢养出一个攻击力微乎其微，还出不了结界的“废物”？

　　“你看前面。”

　　明迁鹤抬眼，应风以正同街边小贩聊得甚欢，沈之婷和应风枭在一旁略显局促。
　　他或许是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
　　那婆婆笑容满面，看起来也很是喜欢他这副模样。
　　“小少爷有点长辈缘在身。”
　　“他嘴甜，会哄人。”

　　夜里，这一方天地也同外界，沉寂了下来。
　　客栈房内。
　　“真是巧，这里是八百多年前的陈国王都。”
　　应风以看向沈之婷，还真让她碰巧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沈之婷轻扬下巴，没搭理他。

　　出不了门的日子她可没荒废，她院内的书本比大哥的还多。陈国的建立、发展和灭亡，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然，野史她也看了不少。

　　“现在这里的时间是十一月，明年的二月初二，就是广昌公主被送往和亲的日子。”

　　“你怎么对这个广昌公主知道得这么多？”

　　“其实正经的史书是没怎么记载她的，不过呢……”
　　沈之婷有些抿唇，欲言又止，她该不该说？说出来不就暴露她平日里没少看那些不正经的了吗。

　　明迁鹤坐得随意，她右手撑在桌上，左手把玩着应久江的发丝。
　　见沈之婷不说，便随口一问，“不过什么？”

　　沈之婷神色有些呆愣，她看着明迁鹤，只觉得这双眼睛可真好看。

　　应久江能察觉到这个小姑娘此刻是被鹤给迷住了。
　　他有些头疼，伸手制住了明迁鹤扯着他发丝的手。

　　应风以在沈之婷眼前晃晃，“诶，回神了。”

　　他眼神无奈，轻轻睨她一眼，知道伯祖母好看，但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啊？哦。就是这个公主她一生未婚，有传闻说她在去和亲前是有心上人的，并且似乎已经怀了孕。”

　　但是毕竟无法考究了，只能说是传闻。

　　“我猜，这里一定和那个公主脱不了干系。”

　　应风以附和，“有道理。”

　　她是死在思女峰下的，这里又恰巧是陈国。

　　明迁鹤站起身，看向窗外，“那就去会会这个公主。”

　　“现在？”
　　“事不宜迟。”

　　应风枭一直没说话，尚昳情况不明，明眼人都看得出应风枭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恍惚之中。
　　明迁鹤不想多耽误，怎么说这位圣女如今也得唤她一声伯祖母。

　　眼前已经没了两位祖宗的身影，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应风枭：怎么有一种长辈在前冲锋，他在后方享清闲的感觉？

　　“哥，走吧，有伯祖母在，一定能找到嫂嫂的。”魔，有谁能斗得过她。

　　“你早就知道伯祖母的身份了。”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吗，再说那些宗门弟子比我还先知道。”

　　他们绝对是在那日魔界变天时就见过她了。

　　“宗门弟子？”
　　应风枭想的却是如若他们因此针对伯祖父，针对应家……
　　应风以状似随意，将手搭在应风枭的肩上，他沉声，“他们不会多嘴。”

　　两人的目光看向沈之婷，沈之婷明智地捂嘴摇头：我不说！

　　陈国皇宫。
　　明迁鹤站在宫墙上扫视地面上的景象，灯火明亮，守卫森严。
　　应风枭几人从后赶到，他们并未察觉此处的异常，但神色都很戒备。
　　沈之婷不自觉往明迁鹤身旁靠了靠。
　　“鹤小姐，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

　　没有魔族气息，一切看起来与刚进城时相差无几。

　　“我们先去庆月宫，广昌公主住在那里。”

　　他们虽不清楚陈国的皇宫布局，但想找到庆月宫也不难。广昌公主的封号是为和亲才封下的，姓萧，未知名。

　　此刻她的殿内仍未熄灯，他们能清楚地看见这位薄命红颜。

　　生得尊贵，在史书里背负着战争导火索的“罪名”，某种意义上，她甚至为两国所不容。

　　广昌公主的确貌美，肤如凝脂，清水芙蓉，可称国色天香。纤纤玉手，姿态端庄，无不彰显她的身份尊贵。

　　她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明迁鹤隐匿身形在她身后。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明迁鹤并不觉得自己偷看有什么不对。

　　但她看见纸上的字样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转头看向应久江，摇了摇头。
　　应久江：？

　　那传闻或许是真的，这位公主真的有心上人了。
　　她写的，是情诗。
　　看得明迁鹤有些牙酸。

　　“殿下，该歇息了。”
　　门外走进一人，应风枭双眼瞪大，他下意识上前，却被应久江拦住。
　　那是他的妻子，是凌州圣女尚昳。
　　她为什么会成为广昌的侍女？

　　应风以看着他嫂嫂低眉顺眼的模样，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这里是假的，他嫂嫂什么时候这么乖顺过。
　　他哥每天得挨多少巴掌他都猜不到。

　　打从他哥和嫂嫂两情相悦起，他就发誓，以后绝不找会扇自己巴掌的夫人。

　　明迁鹤察觉到，拘梦魔就在这个侍女体内，看来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垂头敛眸，但浓眉长眼，与此时的神情很是违和。

　　她偏头，示意众人出去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