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的女逃犯成神医了》百震笑言

8、住在万木春

　　方沅并不知晓她在白云观做的一切，都被查得一干二净送在杜昱手里。

　　这几日，她一直在翻医书，希望能从医书中寻到一些杜昱病情的记载，供她研究。
　　然而无一例外，凡是医书记载，都说病到杜昱这样的程度，已无救治可能。

　　方沅却觉得不对，她记得在南云治过一个与杜昱很相似的病人。
　　那个人的症状与他完全相同。双肺积病已久，诊脉看来里面淤血甚多，她本打算通针放血，可那人年纪已大，受不住这样的方式，只好仅靠益气补血。
　　可即便如此，他也活了有五年之久，哪里就是将死之期了。

　　方沅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医书不但没给方沅什么好建议，反而让她丧了不少信心。

　　报仇之路艰险，光一个张川都花费了她许多银钱和精力。再算上庆王、高羿、任伯安等人，若是没有杜家助力，等到庆王登基她都报不了仇。
　　杜昱的病是唯一获得杜家助力的可能。

　　方沅将书扔在一边，暗道，前人治不了的，未必她治不了。她偏要看看，到底是这个病厉害些，还是她厉害些。

　　方沅看书一夜未眠，眼见外面天色蒙亮，才吹了灯宽了外袍上床休息，恍惚间在梦里看见许多场景，纷飞的大雪、成片的鲜血，还有黑夜里泛光的绿眸……

　　“姑娘？”直到隐约听到珠音的声音，方沅才迷迷糊糊醒来，“姑娘醒醒，杜家郎君来了。”

　　杜家郎君？

　　方沅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她支起身子，“什么时候了？”
　　“巳时两刻了，”珠音端来清粥，“姑娘要吃些再去见客么？”
　　“昨晚看书吃了好些点心，现下不饿。”方沅掀开被子，下了床，“今日是第六日，杜家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药很有效果。

　　待方沅踏入前院，看见院子站了满满当当的人，侍女嬷嬷、家丁侍卫都有，心中疑惑，抬步进了前厅，瞧见杜昱已经坐下喝参茶了。
　　方沅笑道，“杜郎君瞧着精神很好呢。亲自登门，是觉得我开的药方还不错吗？”

　　杜昱未答，放下茶盏从青竹手上拿了封信，递给方沅，“不如方大夫先瞧瞧这个。”

　　方沅笑着接过，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后，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里面好大两张纸，密密麻麻，从她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什么时候花多少钱置办院子，再到受张川的威胁，救赵家大姑娘，一直写到她是如何在白云观诓骗杜十一娘的，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写地满满当当。

　　方沅心中一紧，但面色未动，垂眸思忖片刻便放下纸张坐在一旁，笑道，“不愧是杜家，短短几日就查得如此详细。”
　　她单手支着下颏，“既如查得如此清楚，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白云观那日，我确实是给杜家姑娘们做了场戏，本意是给表姑娘看的，谁知表姑娘不曾意动，反而十一姑娘信了。”

　　“这么说，被骗还是十一娘的错了？”杜昱道。
　　方沅摇头，“杜郎君这话说错了，我确实有治病的能力，不过换了种方式展示罢了，我想杜郎君喝了我的药也是知道的。至于十一娘，我是很感激
　　的。”

　　“诡辩。”杜昱看着她，目光闪烁不明，“你怎知我服了你的药？”
　　“若是没服，今日杜郎君怎么会亲自登门呢？”方沅道，“定是服了有效果，可又想来要个解释，不是吗？”

　　方沅笑了，“杜郎君看了信也知道，我来京城时日不久，苦于没有名声，处处受制不说，连命都得精心保着。若是能治好杜郎君你，一则能受杜家庇佑，二则能在京城扬名，从此我可安心行医，不必再受小人威胁。”
　　她不能说她是要利用杜家权势复仇，否则一旦牵连出她是从流放之地逃出的犯人，便无回天之力了。

　　杜昱端起参茶，抿了一口，“要诊治也不是不行，除非，我住在万木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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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昱拿到杜阁老给的信时，不由冷笑，果然是骗子。

　　他是第一次瞧见有女大夫上门的，一句“能治”说得自然又坚定，下药方毫不犹豫，还嘱咐他不可用香炉，一连下来这许多招数，他多少信了两分，在张川那边送来药材时，便又多了一分。
　　可是这三分，在这张信纸出现后，几乎散干净了。

　　“十一娘送了三斤金子给她，她去给那老人家里看病时，说是要给那老人。”杜阁老道，“似乎不是冲着钱来的。”
　　杜家这几年也遇到过一两个胆大的骗子，主要是为了银钱，被杜家觉察后挨了顿打赶跑了。
　　“那冲的便是杜家权势了，祖父，还要再差人查查，”杜昱收了信纸，“这到底只是个骗子，还是别有用心。”

　　夜晚，杜昱还在翻了翻写了大半的册子，点点污迹横在册子上很不好看，他又拿了空白册子，让侍女磨了墨，重新书就。
　　直到青竹端了药进来，他才回过神，“你熬药了？”
　　青竹一脸诧异，“是，张川那边送过来，我便熬了。听来人说，许多药材很是难得，就连他们手里也不过几两，将将够吃七天罢了。”
　　瞧见那张纸的时候，杜昱本是不想吃方沅开的药的，但忘记同青竹说了。
　　“放那儿吧，”杜昱提笔誊写册子。
　　“哎，”青竹搁下药，又掏出一个香囊放在书案上，“郎君，这是新做的香囊，差人看过了，都是没问题的药。您闻着也舒服些。”
　　杜昱不再言语，挥挥手示意青竹离开，青竹默默退出内间，守在外面。

　　直至册子誊写完，杜昱才抬头。
　　桌案上的药早就凉了，胸口似有火在烧，他抑制不住地咳嗽，随手抓起香囊凑在鼻尖，清凉的药香自鼻腔入了双肺，才勉强将灼烧之意压下去。
　　咳嗽声缓缓平息，杜昱咽下喉咙的铁锈味，撑着书案想站起来，胸口的灼烧之意再起，只好又坐下。
　　他双肘支在案上，低着头忍不住喘息，灼烧之意愈演愈烈。他猛地抬头，看见前面的药碗，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竟将冷掉的药汁一饮而尽。
　　冰凉的药汁顺喉咙而下，灼烧之意渐退，但太过冰凉，也引得他忍不住咳嗽。
　　外间候着的青竹实在忍不住，进来替他拍背。
　　杜昱却止了咳嗽。

　　之后的每一天，一天三顿药，就这么喝下去了。杜昱胸口的灼热之意竟渐渐有被压制的意思，待他拿到方沅的入京的所有消息后，去找了祖父杜阁老。

　　“祖父，”杜昱作揖请安，“我想离家一段时间。”
　　杜阁老还在批公文，闻言道，“我不同意，这个时候你离了家连大夫都找不到，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杜昱道，“我正是要住在大夫的府上。”
　　“哪个大夫？胡太医？”
　　“不，方沅的万木春。”
　　杜阁老合上公文，“方沅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
　　杜昱点头，“不算十分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庆王的人。”
　　他递给杜阁老又一封信，上面详细写了方沅是如何和张川起冲突，又是如何医治张川要害死的赵大姑娘的这些事。
　　“确实不像。”
　　若是庆王的人，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更不会要人舍了命去救张川要害的人，只为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到杜家身边。
　　“不过光看身份也没用，她给你开的药方你吃了？药效如何？”杜阁老问。
　　“倒是有些作用，这几日夜晚睡前不必喝安神汤药，也能睡上三个时辰，白日也能多醒一个时辰。”
　　“若想让她来救治，要她住在杜家即可，如此若她有什么异动，也好察觉。你住在她那里，人员不明不安全。”
　　杜昱的病被耽误的事，其实杜家这几个人都知道，大多都认为，是庆王因为当初与杜家结亲不成的报复。
　　尤其是知道杜昱身子不成后，庆王便着意结交杜家其他子弟，甚至有意扶持，隐隐有安排他们抢夺杜家家主之位的意思。
　　所以不得不防。
　　杜昱却道，“也不尽然，咱们杜府人多口杂，难免有几个错主意的，甚是难防。方沅的万木春却是这两个月刚买的，里面人员简单，关系简单，倒比杜家还安全些。”
　　杜阁老思忖半晌，“也罢，你既定了主意，那便听你的。多带些护卫过去，以防万一。”

　　末了杜阁老又道，“若她能治好你，那她想要什么杜家都给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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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沅以为自己没睡够听错了，什么叫住在万木春？
　　杜昱的声音略带调笑，“我吃了方大夫开的药，确实很好。”
　　“这几日胸口的灼热之意也比以往弱上一些，夜晚也睡得安稳，白日醒的时间也长了一些。就连方大夫开的香囊我也用了，比那些点燃后烟气缭绕的香料是好上许多。”
　　“我很是信任方大夫，所以想住在这里，我这身子骨不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也好及时找方大夫救治。”

　　方沅笑得勉强，她身上如此多秘密，放一个这样手眼通天的人在身边，难保有一天不被发现，到时候利用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着实不划算。

　　见方沅许久未答话，杜昱笑道，“怎么？方大夫不愿意？”

　　方沅微低了头，再抬起时满眼笑意，“杜郎君信任我，肯让我医治，自是我的荣幸。只是院子太小，远不如杜府宽敞，不如杜郎君依旧住在杜府，我日日往来便是。”

　　“我听说万木春有东西两侧花园刚刚整修，东边花园正好有几间屋子空着，我住在那里即可，院子也算宽敞。”杜昱低头押了口参茶。
　　“方大夫定会同意的，总不该真是骗我的，想着哪日治不好就拍拍屁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