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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暮山紫 ...
等了五六分钟,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抱着个皮球跑了过来。说是跑,但和走一个速度,只不过上下左右颠几下。
后面一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妇女跟在后面,“不能跑,慢慢走!”
小男孩听见果然很听话地走了起来,不上下左右颠了,手里仍然抱着那个皮球,也不拍。
小男孩皮肤很白,眼睛颜色很深,头发软软的。
“长的像个小姑娘。”贺晚按耐着自己的爪子,如果不是后面有大人跟着,他可能就直接上去捏人家小孩脸了。
左忘想了想说:“秦久怡应该会很喜欢。”
上次点心店那个魇界里的小姑娘,秦久怡就很喜欢,只可惜有缘无分。
冥界幽冥谷,正在厨房里给皮蛋瘦肉粥里加蜂蜜的秦久怡打了个喷嚏。
贺晚咀嚼了一番左忘这句话,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感觉秦大人像个人贩子,专偷小孩的那种?”
左忘:“这话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
“反正秦大人又听不见。”
小男孩迈着俩小短腿,慢慢地走,走到一处长椅前,把皮球放上去。长凳高度比小男孩腰还高,他费了好大劲还是没有爬上去,只好喊“妈妈”。
他身后跟着的年轻妇女走过来,一把将他抱上了长椅。
可刚等他坐好,皮球又滚了下去。小男孩妈妈要去捡,小男孩却跳了下去,说“我自己捡。”
小男孩捡起皮球却又不坐长凳了,他继续向前走。
公园中央有个人工湖,小男孩抱着皮球看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看了好久好久。
男孩妈妈在后面揪着他的衣领,怕他掉下去,突然,小男孩问他妈妈:“妈妈,昨天晚上奶奶说的天堂是哪儿?那里好玩吗?”
“天堂是……”男孩妈妈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只是蹲下来一遍一遍抚摸男孩乌黑柔软的头发。
湖面上浮着几只灰黑鸭子,湖里水藻很繁茂,将整个湖都染成了翡翠色,浅处冒着几丛芦苇,深处映几方荷叶。只可惜没有荷花,不然在湖边写生的那几个学生的画上会多出几抹亮色。
如此生机盎然,衬得小男孩几近透明的脸上也多了些生气。
一阵风从湖心吹来,吹得人不禁微微阖上眼躲风。
等再睁开时,洁白的墙壁,高悬门框的班牌,响彻楼道的铃声。
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打闹着涌出教室,前一秒的安静彻底被吵闹声覆盖。
“老师好!”几个女生乖乖巧巧地问好。
左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们是把他和贺晚当作学校里的老师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贺晚姜黄色内搭外罩墨绿色风衣,腿上一条浅紫色工装裤……配上这张脸,怎么看都像是街头的成衣模特——还是那种三个设计师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最后把衣服全都套一个人身上那种。
贺晚倒是装模作样庄重的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贺晚回头就看见了左忘打量自己的目光:“怎么,左大人发现我这张脸特别适合人民教师这一光荣而伟大的职业?”
左忘无语,拉着贺晚走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拐角——怕再遇到乱问好的学生。“教研处”三个明晃晃的红字挂在门框上,门大开着,里面没人。一般来说,不会有学生跑到这儿来。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风衣配工装裤?这个颜色的紫也难为千丝坊能染出来了。”
贺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还甩了甩腿:“这叫暮山紫!千丝坊当然染不出这种颜色,这是我从鬼市上买的。”
左忘闻言皱了皱眉头,“你不怕这裤子……是从‘上面’的墓里挖出来,拿到鬼市卖的?”
“我只是买了染料!!!裤子是我自己染的。”
左忘眼睛抿成了一条线:“我怎么没见过你染布料?”
“后院里染的,你当然没看见——还给唐小眠同学染了件孔雀蓝的短袖,还给你染了件墨绿色的风衣,可惜你不要,所以就到我身上来了。”
——左忘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阴风吹得紫线李叶子乱飞的下午,一身五颜六色的贺晚拎着件墨绿色风衣问他要不要。那件衣服乍看上去还不错,版型、裁剪都属上等,只是颜色对着光看有些不均匀。但冥界本就没有阳光,暗沉沉一片,这倒也不碍事。
千丝坊里是先染布料再做成衣服,可贺晚显然没有做衣服的技能,于是挑浅色衣服直接扔进他那大染缸里,搅合搅合捞出来,晾干之后就是一件新衣服。
如果左忘当时知道那件风衣是贺晚自己染的,说不定还会赞叹两句。
——但还是不会要的。墨绿色太扎眼了,他一贯的衣服都是极浅或极深,扔到亮些的地方不显眼,扔到暗些的地方与背景融为一体。还有就是,这个颜色和孟婆汤的颜色太接近了,穿着膈应。
贺晚见左忘不说话,又自顾自说:“再说,鬼市的那些黑心商贩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毕竟——”
“据我所知,醴禁鬼就干这勾当。”
贺晚:“……那可真够丧心病狂的。”
“你们是学生家长?”一个抱着几本练习册、戴着扩音器的女人站在办公室门前看他们,其实主要是看贺晚,他这身衣服太惹眼了。
……
“啊,是,老师您好!”贺晚说着就要上前和老师握手。
老师只好从练习册下抽出一只手来握。
“孩子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贺晚飞速瞥了眼女老师最上面一本练习册,“八年级11班戴雨”。
“啊,唐眠,2班的。”
左忘:“……”
女老师“哦”了一声:“2班班主任是王老师,他办公室不在这儿,在三楼。”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左忘被贺晚拉到了三楼,“隐身吧,学校里我们没有合适的身份。”
贺晚点头,将聚灵佩上吊着流苏的珠子左旋到底卡住暗扣。
又是一阵刺耳的铃声。
走廊上嬉笑打闹的学生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全都进了各自教室。
两个隐身的鬼穿梭在各个教室间,想找的人没找见,倒是找到好多把书立起来躲后面偷偷吃面包的、语文课本下压数学习题册的、坐的端端正正眼睛却闭着的……
“左大人,我觉得我们的策略有问题,我们不知道十二岁的陶企安长什么样子啊,说不定刚才哪个打瞌睡的就是他呢。”
左忘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四楼!回我们刚到这儿的那个教室,魇界每次转换地点,肯定会把我们送到离陶企安最近的地方。”
两个鬼从三楼爬到四楼,找到那间教室,两鬼站在门口朝里面看。
“连接点A与点D……”一手粉笔一手课本的老师声情并茂地讲着,台下同学昏昏欲睡,特别是第一排的一同学,点头如捣蒜,可老师愣是半节课都没发现。
“据我所知,第一排睡觉是最安全的地方。”贺晚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我们又不是上课的学生,说话不会被听见——你能离我远点吗?”
贺晚讪讪站远了些,“可我看这同学印堂发黑,该有大凶。”
话说完,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就扔向了那名点头的同学——可惜没砸中。
他同桌觉得大事不妙推醒了他。
“我就说这同学印堂——”
“干正事,找陶企安。”
“……好。”
两只鬼开始巡视整个教室,大致扫过去,这个班皮肤白、长得清秀的男孩子竟然不少,而且很多同学都低着头,看不清正脸。
数学老师板着脸:“萧科,做完辅助线后可以得到什么?”
刚才险些被粉笔头砸中的同学慢吞吞站了起来,“A——AQ等于AC……”
“这哪有点Q?上课睡觉,站着听!别挡后边同学,教室后面站着去!”数学老师气的折断了刚拿起的新粉笔。
贺晚:“平心而论,那个加了一点的O确实很像Q,如果不是我刚才听了前面的步骤,我也以为那是Q。”
左忘:“……”
“陶企安!”数学老师吼了一声,吼完语气又变得很和缓,“来说一下解题思路。”
左忘贺晚对视了一眼。
一个坐窗子旁正往外看的男生慢吞吞站了起来,教室里其他同学都穿着夏季校服,可他却在短袖上又套了件春秋季校服。
“AO等于AC,角AQE等于角ACE等于角BCE,再做CD的垂直平分线……”
“嗯,你说的这是一种方法,我们再讲另一种方法……”
陶企安坐下后没再看窗外,却也没看黑板,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他的桌面很干净,笔袋、数学练习册、草稿本,桌角没有堆其他书。一旁的挂书袋里的书也是按科目分类,放的整整齐齐。
他的目光和旁边的窗子一样清透。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原先昏昏欲睡的同学霎时间清醒过来,书一合,满血复活。
“球球球!扔给我!”
“今天和几班打?”
“三班——快点。”
这个点应该是大课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去玩了,教室里剩的不多。
陶企安就在其中。
“你今天不打球?”陶企安问他同桌。
他同桌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度非常可观的眼镜。
贺晚闻言大吃一惊:“他戴这么厚一副眼镜还能打篮球?可要摘了又岂不是连球在哪儿都看不见了?”
左忘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不打,不然你一个待教室里多无聊。”
“我写作业,不无聊。”
过了两分钟。
“我不想写作业,我们下去看比赛吧。”
“行。”
陶企安和他同桌出了教室,左忘贺晚要跟上去,抬脚却迈出了校门。
暮色四合,寒风彻骨。
空中零星飘着几点雪,轻飘飘落到地面上就融进去了,连一点水渍都没留下。
贺晚将风衣裹紧,问:“你冷不冷?”
哈出的白气被路灯染上了淡淡的黄色。
左忘没回话,将手揣进了大衣兜里。
冥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个四季气候温和的风水宝地,夏不热冬不冷,春秋只是个时间单位,跟气温雨雪都扯不上关系。所以这两位从冥界过来的时候都是短袖加薄外套,前面几个场景都是夏天,热的时候可以脱外套,可现在就……有点惨了。
“哎——您老慢点!”
校门口走出一个校服外面套羽绒服的学生,皮肤白得清透,架着一副眼镜,额前碎发有点长了,下颌掩在厚厚的围巾后面。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就停下来等。
左忘看了一眼就认出是陶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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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期末周了,这段时间一周四更,星期一二三不更,鞠躬鞠躬【送花】【送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