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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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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什么人!滚开!”
“菱儿快跑!别管我们你快跑!活下去!菱儿!”
约莫十四五岁的蓝衣女孩满脸血污,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父母弟弟皆已倒在乱刀之下,母亲的绝望呼喊止住了她向前的脚步。
看着发现了她欲砍上前的匪徒,女孩转身跑出大门,向着周边小巷跑去。
这时眼泪才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视野一片模糊,脑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只觉心阵阵抽痛。
父亲!母亲!皓宜!四口之家转眼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躲在巷子深处的污物堆里,赵菱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又痛又恨。
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大胆,白日行凶,父亲怎么也是军中小旗,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陈家军在册士兵,且颇受上司看重,却在自家被歹人屠门!
寻仇?
自家在祁县生活多年,父母皆与人为善,颇受乡邻赞誉。母亲性格温婉,从不与人争吵,更遑论结仇。父亲身为军中小旗不常在家中,但他性格忠厚中带有三分圆滑,更不会轻易得罪人,来往过的同僚关系都不错。
抢劫?
现在世道不好,常有各地势力自立为王的事情,父亲有前瞻之心,常常会以时事教导她们姐弟二人,赵菱也读了几本书,对外界当下境况知晓一二。
但是外面闹归闹,险归险,祁县这几年来却一直是相对安稳的,得益于驻守此处的陈家军。陈家军兵将众多,大元帅陈霭出征多年鲜有败仗,是西南王的得力干将,也是祁县的定海神针。她们家并不富裕,高低又有军中人员,怎么会被匪徒盯上?
赵菱心里乱得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定要活着!父母弟弟遭此厄运,若不能查清真相手刃仇人,愧为人子!
嘴唇早已被咬破,但赵菱毫无所觉,将头靠在身后墙壁上,思考着今后该如何。
但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过往一幕幕温馨的场景。家境平常但生活幸福的这十五年,如今像炊烟一般散去了……瘦弱的女孩抱着膝盖,眼泪将脸上的血迹都洗去几分,显得愈发苍白。
天微明,赵菱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不敢去问邻居借水借衣裳,昨日家中动静并未引来任何人,要么左邻右舍不愿摊上这浑水,要么,也都惨遭毒手。不清楚情况,不敢贸贸然进别人家门。
将脸上抹花,衣服上的血迹处也在地上蹭脏,不过在污物堆里待了一夜,身上本来也算不得干净了。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才小心翼翼朝着县衙而去。
近年来世道不太平,就算祁县少受战争波及,大多人也都不富裕,乞儿也时常得见,灰扑扑的赵菱显得并不突出。
街上与往日似乎有几分不同,卖早点的摊贩少了些许,偶有行人来去匆匆。一路来到县衙外,却见大门紧闭,往日只有一个小衙值守的门外站立了两排带枪士兵,神情严肃。
赵菱心中砰砰直跳,只觉事情不同寻常,再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
赵家在此并无别的亲人,与赵父交好的同僚住址也不清楚,赵菱只犹豫半刻,便决定去秦家。
秦、赵两家交好多年,秦家二子秦潇贤与赵菱同龄,也是自幼相识,在三年前定下亲事,只待二人满十七便完婚。
天下不平,民风便也更为开放,秦潇贤与赵菱自小与伙伴们一同玩乐,彼此熟悉得很,虽处于情窦未开的年纪,但也有着几分少年情谊在。只是这一年多来,因着年纪渐长,家长们便略拘了拘,不常再多见面。
拍开秦家后门,小厮对她还有几分印象,忙请了进去。
秦家这两年茶坊开的不错,打点好了几位贵人,家业也越做越好,面生的婢女小厮也多了几个,倒是不见有奴隶。
“阿菱!”听闻下人来报,正在院中练剑的秦潇贤本开心来见好友,却见赵菱一身狼狈模样,不由失色。
“出什么事了,可有受伤?”秦潇贤正欲上前,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潇贤!回房!”
“秦……”赵菱一顿,看着走来的秦父,略一微身:“伯父”,声音已带哭腔。
“阿菱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只管和我说,看谁这么大胆子!”认识这么些年,秦潇贤从未见过赵菱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向来是乐观坚韧的性子。
“潇贤,我与阿菱有正事要说,你先回房,待会儿自会与你解释清楚。”
秦潇贤拧眉,父亲与阿菱有什么好单独谈的,还不让他在场。转头对上赵菱目光,却见对方苍白的脸庞轻轻颔首。
郁闷地往回走去,管家张伯也跟了上去。
秦父深深看了眼赵菱,微叹口气:“阿菱,你跟我来。”转身进入侧间书房。
“伯父,”本来平复些许的心情,一开口又有些抑制不住,“昨日傍晚,一群匪徒闯进家中,爹爹,娘亲,还有皓宜,都被……”话未说完,就已哽咽停住。
看着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孩,秦父心有不忍,但为了秦家,还是不得不开口:“阿菱,你们的遭遇我已听说,我很痛心。”
示意小厮将一个荷包递给赵菱,接着说道:“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个了。”
手中沉甸甸的份量与触感告诉赵菱里面装的是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秦父:“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阿菱,过往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拿着这些银子,出去好好生活,你与潇贤的婚约如今看来也定的些许草率,就此作废吧。”
赵菱喉头一紧,哑声开口道:“伯父,与潇……秦二公子的婚约任凭伯父做主,我绝无二话,只是家中遭此横祸,不明缘由,您若知道些什么,请告知于我,赵菱……不胜感激。”说完双膝跪地,通红的眼眶倔强地看着秦父。
从方才的反应来看,秦父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平日里茶坊的消息就颇为灵通,婚约对于此时的赵菱来说无关紧要,她只想报仇。
仿佛被什么烫到,秦父一甩袖子,带着些怒火,开口道:“赵菱,莫要纠缠,我一介商人能知道什么,拿了银子速速离开吧,此后你与秦家再无关联。”
话音一顿,从袖中拿出一张薄纸拍到桌上,“这是当年签下的婚约,你且写明自愿退婚,从此便与潇贤断了吧,也不要再上门来了。”
“伯父,我别无他想,恳请伯父将知道的事情告知,赵菱绝不会再与秦家有任何瓜葛。”
“放肆!你是在威胁我吗,赵菱,你的家教都去哪了!”秦父耐心耗尽,不想在此过多纠缠,免生事端,“再不签,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菱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父,这个记忆中与父亲把酒同欢的长辈,此刻的表情冷漠又不耐,再无半点慈祥模样。
“好,我签。”
放下笔,看着纸上“缔结良缘”与“自愿退婚”的清晰字样,她不死心地开口:“秦老爷,不管真相是什么,我走出这门,绝不与旁人提起秦家一字,求您,告诉我。”
不看赵菱恳求的目光,秦父只平静道:“赵菱,秦某并不知晓什么,既然你已签退婚书,就与秦家再无干系,来人,送客。”
失魂落魄的走出秦家,赵菱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往何方。
秦父的话不知真假,赵菱也无从探究,若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告知,她也无可奈何。
赵菱从未有哪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