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大人被储备粮攻略了》呜呜不哭

7、好好吃饭

　　发生了昨天那件事后，安保队伍加强了管理，那里的人皱着眉头抱怨着工作量加大了，可嘴上却挂着笑。
　　因为他们再也不是没有用的废物了。
　　狗蛋扒着人鱼饲养室的窗户，看着这样的他们，他莫名开心，但心同时又空落落的。
　　要是他也被人需要就好了，姐姐死后，他不奢望有人能爱他这样性格顽劣的人，他只要被人需要就足够了。
　　“狗蛋，上班摸什么鱼！快来给521号称体重。”
　　小明的大嗓门差点让狗蛋从窗户上滑下来，他不想冲撞小明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狗蛋心里问候着小明的祖宗十八代，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小白已经被小明用渔网捞到了浅水区，这是人鱼最痛恨的区域，在只有脚腕高的水中，他们变不成人形，健壮的人鱼身体还成了累赘。
　　小白像一只搁浅的海豚，无助地扭动着身体。他看到了狗蛋，嘴角和眉眼一下子扬了起来，加速朝狗蛋蛄蛹过来。
　　狗蛋深吸一口气，把小白粗壮的银尾搬到了铁秤上。
　　狗蛋感到自己的腰正在分崩离析，滑溜溜的鱼尾从他青筋毕露的双手中滑出。
　　咣当咣当，肌肉组织发达的鱼尾砸到了称上，可怜的称左摇右晃。
　　“嗷——”小白疼得翘起了尾巴和人身，蹙眉看向狗蛋。
　　狗蛋被盯得咳了两声，他把想脱口而出的“抱歉”二字咽了下去。既然他必须要当小白的饲养员，那么从现在起，他要避免一切与小白的情感交流，这样才能避免到最后他对小白下不了杀手的情况。
　　他把目光停留在体检标上，伸手把小白往池边推了推，“521号，你今天的体重正常，请回去吧。”
　　透过地上的积水，他看到小白的尾巴立刻耷拉下去，那双银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似看清了他的小心思。
　　“大家快来拿人鱼粮！”
　　小红的声音让狗蛋紧绷的肩一下子松了下来，他装作没有看见水中倒影，揉了揉眼睛，小跑向了大门。
　　今天很不同寻常。平时，餐车一过来，人鱼们就会从池中冒出来。可今天，人鱼们不但不冒头，有的还用手蹼捂着鼻子缩到了墙角。
　　狗蛋从餐车上拿了一桶人鱼粮，整个人跟着手里的桶向下一坠，“md，今天怎么这么沉?”
　　狗蛋揉了揉腰，向小红伸出了双手。
　　小红干笑了几下，“大……大家，今天饲养员的食物没有了。新一轮□□快来了……”
　　大家怨声载道。
　　狗蛋倒是习惯了，他往空空的胃里灌了几口水，踢着桶挪向了小白的池子。
　　过了好一会儿，池子还是一片宁静。
　　“521号，该吃饭了。”
　　“521号?”
　　再一再二不再三。
　　“小白，你tm出来！”
　　水花立刻四溅，小白用手蹼捂着口鼻，眼睛弯成了月牙，亮晶晶地看着狗蛋，“嗯！我来啦！”
　　狗蛋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是说……521号。”
　　小白摆着尾巴向狗蛋游去，但看到乘着人鱼粮的铁通时，他皱着眉转过了身。
　　狗蛋才发觉桶里的小银鱼变成了土豆，他吞了吞口水，掰开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土豆，推到了池边。
　　小白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一个尾巴摔了过来扇飞了土豆。
　　土豆顺着狗蛋的脸慢慢滑下，落到了地上，变成了粘着灰和水的土豆泥。
　　这样恶心的土豆泥，是饿死在巷子里的人们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他抓着小白的头发，拿起地上的土豆泥，连手带着土豆泥捅到了小白的嗓子眼，“吃。”
　　小白眨着眼睛，委屈万分，但还是咽了下去。
　　狗蛋把手抽了出来，把上面的口水抹到了裤子上，准备往人鱼嘴里塞第二个。
　　“狗蛋……你也不怕他把你的手咬断。”
　　狗蛋看着朝自己竖起大拇指的小红，挑了挑眉。
　　“在人鱼的味觉中，土豆的味道和排泄物差不多……但没……没办法，□□快来了，有土豆就不错了，起码能让人鱼不饿死。”
　　狗蛋放下了手中的土豆，把铁通往岸这边拉了拉，“人鱼不是每天都要吃掉规定的食物吗，那怎么办?”
　　“把桶放那吧，他们饿得受不了时总会吃一点的。”
　　水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一双委屈的眼睛自以为藏得很好，偷偷露出水面观察着狗蛋。
　　狗蛋按住了想去摸那颗银色头的手，拿起拖把，围着水池开始打扫起来，假装没有看到那双眼睛。
　　狗蛋就这样和小白斡旋着，拖了一上午地。本来就白的地面这下变得能晃瞎人的眼睛。
　　午饭时间到了，无饭可吃的狗蛋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一股土豆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他睁开了眼睛。
　　小明等人抱着装着人鱼粮的铁通大快朵颐着土豆，一位同事注意到了狗蛋的目光，“看什么看?反正人鱼又不吃。”
　　小明当着狗蛋的面掰开一个绵软的土豆，慢吞吞地塞入口中，“真是死脑筋。”
　　人们都笑了起来，把狗蛋当成了吃饭时消遣的对象。
　　“他这么认真演给谁看啊?”
　　“就是，反正到最后人鱼们饿得不行了的时候，咱们的人鱼肯定会忍辱负重吃掉一些土豆。我打赌那个倔强的521号肯定到死都不会吃一口……”
　　小红拉拉这个人的衣角，拍拍那个人的背，缩着肩膀小声道：“差不多行了……”
　　狗蛋自动屏蔽掉了这些话，毕竟着小明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和狐朋那些人的拳打脚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刚灌满水的胃又开始蠕动起来。
　　狗蛋烦躁地收了收腹，把眼前的铁桶一脚踢了出去。
　　他没控制好力道，水桶全速向水池飞去，狗蛋连忙起身，可是已经晚了。
　　但土豆掉入水池的悲剧并没有发生，一只粗壮的人鱼手臂挡住了铁通。
　　狗蛋努力压着心中的“抱歉”，去把那对于人鱼来说是生化武器的土豆挪开，可那桶却纹丝不动。
　　狗蛋看着桶边上那熟悉的透明手蹼，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显得凶狠，“小……521号，你tmd……干什么！?”
　　小白抓起一个土豆撕咬起来，像是在啃一块坚硬骨头，狗蛋甚至能听到他牙齿磨在一起的声音。
　　第一个土豆吃完后，他的眼圈已经红了，他抽了抽鼻子，继续开始进攻第二个土豆。
　　吃完第三个土豆后，小白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他辛辛苦苦吃进去的三个土豆变成了一摊土豆泥瘫在地上。
　　狗蛋感到好像在吃排泄物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抓住了小白的肩，指甲几乎嵌进了人鱼肉中，“小白，你tm傻吗?别tm吃了。”
　　太好了，狗蛋又叫我小白了。
　　他好想一下子潜入池低避开这些恶心的土豆啊。他是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吃的话，今日份的喂养指标狗蛋就会达不成；达不成喂养指标，自己的体重就会下降；自己的体重下降，狗蛋就会在月底的考核中被那些人冷嘲热讽……
　　他还知道，狗蛋连土豆都没得吃。他不能浪费这些土豆。
　　小白摇了摇头，把一系列担心抛出了脑外，专心盯着眼前的土豆。
　　他深吸了几口气，掬黏糊糊的土豆泥，“狗蛋，我想……我还挺喜欢吃土豆呢。”
　　人鱼饲养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白，人鱼们也露出了水面，呲着牙，竖着鳍，一脸厌恶地看向小白。
　　狗蛋看着小白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吃完了呕吐物，又去消灭桶里的土豆，一个，两个，三个……桶渐渐见了底。
　　小白朝狗蛋举起了空空的铁通，又得朝狗蛋身后的人挥了挥，挥了足足有一分钟。
　　可下一瞬，小白又干呕起来，他的手重叠捂在嘴上，生怕吐出来什么。
　　狗蛋让泪水在眼眶中原地打转，双手叉腰，绞尽脑汁让自己看起来漠不关心，“你个笨鱼……”
　　太阳落山时分，土豆的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房间，人鱼们都躲进了水底不肯出来。落日的余晖照进了玻璃，拉长了唯一露出水面的人鱼的影子。
　　小白和一个向日葵似的，随着狗蛋的移动而转动。
　　狗蛋看了几眼和阳光融为一体的小白，锁上了大门。狗蛋的胃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揉着胃，改变了回家路线，打算先去下水道里给自己找一些吃的。
　　通往下水道的小巷里全是空无一人的破房子，堆满腐烂家具和碎石的路面上，时不时还会有一些小动物叼着另一些小动物的尸体跑过。
　　旁边树上的知了还在叫着，落日把整个小巷染得暖洋洋的，可狗蛋还是冷汗直流。
　　从刚才起，他就感到有人在跟着他。那脚步声时有时无，有时还会传来水的滴答声，简直就像是一个水中吃人的鬼魅。
　　就这么一条小小的巷子里，不知传出了多少恐怖故事。
　　“莎莎！”
　　“啊——”狗蛋直接跳了起来，一个黑影从他脚边窜过，他仔细看着那黑色的幽灵，给了自己一巴掌“tmd，老鼠跑这么快干什么。”
　　咚，咚,咚。狗蛋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他倒数一二三，转过了身，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小杰拿着一根木棒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狗蛋骂着自己神经病，刚想问小杰为什么这么晚了要到这里来，那棒子却突然朝他头上飞来。
　　一阵剧痛后，黑暗夺走了他的直觉。
　　狗蛋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千斤重，他不愿意睁开。突然，凉水包裹了他的身体，夺走了空气。
　　“tmd!”
　　狗蛋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发现他到了下水道里，黑暗中，他隐隐约约看到小杰，阿丽莎的继父，巷口的大娘……手里拿着小刀，眼里冒着绿光，站在岸上俯视着他。
　　那些眼神盯得他很不舒服，仿佛他就是一个待吃的食物。
　　狗蛋想爬上岸去，却发现他的手脚被绳子勒得生疼。
　　小杰看了一眼阿丽莎的父亲，“他洗干净了吗？”
　　“嗯，咱们开始分吧。”
　　一行人拿着小刀朝狗蛋靠拢过来。
　　狗蛋明明泡在水里，但却觉得喉咙里干涩无比。“tmd，为什么……”
　　阿丽莎的父亲用衣角擦了擦小刀，“像你这样的人消失了警察不会察觉。”
　　这轻快的语气，让狗蛋有一种吃人是理所当然的错觉，“难道……约拿，阿丽莎，阿廖沙，他们……”狗蛋才注意到他们这些人饿死后的尸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tmd，c啊！”
　　一只刀逼近了狗蛋的喉咙，“你们这些没有用的人，起码为大家做点贡献啊。”
　　狗蛋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感到胃里恶心得快要让他吐了出来。
　　啪！水花四溅，一个黑影从水中冒出，打掉了匕首，冲向了那些人。
　　狗蛋不知道是什么变异的动物流进了下水道，他抓住机会笨重地用绑住的手脚划着水，逃离了这里。
　　他游啊游，直到腿脚酸痛不已才停了下来。
　　狗蛋用胳膊搭住了岸边，腰部发力把自己弄上了岸。
　　“吱吱吱……”
　　老鼠从他脸边跑过。
　　他的食欲被勾了起来，蛄蛹向老鼠窝。
　　一只大老鼠正把发霉的饼干喂给小老鼠。这幅画面，狗蛋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可这次，他张开的嘴却闭了起来，眼圈涨得发疼。
　　“像你这样的人消失了警察不会察觉。”阿丽莎继父讨厌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环绕。
　　小老鼠真幸福啊，有大老鼠给记得它们，给它们找吃的……
　　没有人时，狗蛋总是忍不住泪水。
　　他看着小老鼠，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小老鼠身上，弄得小老鼠烦躁地挥着爪子吱呀乱叫。
　　他好像变成它们啊。
　　咚……咚……
　　那如水鬼般时有时无的脚步声又跟了过来，狗蛋拿起了地上的碎瓦砾，打算毫不留情地捅过去。
　　一个金灿灿，冒着热气的蒸土豆遮住了老鼠窝中寒酸的饼干渣，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见狗蛋长时间没有接住土豆，小白又把土豆往他面前送了送，“放心吧，这不是我桶里的土豆，是我从仓库偷哒！”
　　小白不知狗蛋为什么还愣着，他开始反思起来，“对……对不起，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我一会儿马上回去！”
　　“对……对不起，我……”
　　“你……你tm为什么……”
　　狗蛋指着土豆说了半句没了声，小白理所当然道：“因为狗蛋今天什么都没吃啊，所以我就偷偷跟着你给你送土豆来啦，可没想到你被那些坏人围住了，我就去吓跑了那些坏人，土豆上还沾上了水……”
　　狗蛋看着说着说着握紧拳头的小白，用绑在一起的的手偷偷抹去了眼泪，头伸到小白宽大的手蹼中，咬了一大口土豆。
　　小白真的是条笨鱼，他见一天没进食的狗蛋开始大口吃东西，激动地把手往狗蛋脸上怼，全然没注意到狗蛋手腕上的绳子。
　　狗蛋被蹭了一脸土豆泥，他大口啃着土豆，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夏夜，他给了满身伤痕的小男孩几块饼干……
　　现在，小男孩长大了，带着香喷喷的土豆来找他了。
　　他决定好好当小白的饲养员，不管小白是不是食物。虽然他冷漠，但别人对他好，他也要对别人好。他帮不了所有人，但他想尽可能帮对他好的人。
　　即使最后他要送小白去死哪又怎样，咬咬牙一个生命就没了，在这之前，就好好当他的饲养员吧。反正都要死，不管是他去送，还是别人杀，都一样，在这之前，起码让他的救命恩鱼不再受伤。
　　狗蛋舔着嘴周围的土豆泥，看着全是他的银色视网膜，“小白，以后再也没人电你，抽你了。”
　　小白忽闪着睫毛，歪了外头，好像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问题。
　　“因为我是你的饲养员啊。”
　　月光不知从哪个洞里照了进来，把乌漆嘛黑的下水道染上了一层布灵布灵的银色。
　　一人一鱼的影子被银色的月光拉长，到最后变淡，交织在一起成了淡灰色的一团，分不清谁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