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城[末世]》成弥

6、回溯

　　十分钟前，原烁的耳道里还充斥着那些“哇啦哇啦”的警报。
　　原烁看着仪器里的罗追先生，绕是这样巨大的响动也没能让他有所反应。

　　或许是这台仪器的隔音效果不错，或许……是罗追先生身上被人添加了某种令人失去意识的东西。

　　现在看来，他待在实验室里是暂时安全的。
　　把他们放进仪器里的人一定是为了完成什么事情，起码在事情结束之前，他们必须存在的价值。不然在未知环境中昏迷了这么久，早就该出事了。
　　这个人让罗追先生失去意识，大概是为了让事情更好地进行下去，然而因为一些缘故，并不顺利。

　　醒来的时候，我也躺在仪器里——原烁心想着——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也应该躺在密闭的仪器里，无知无觉地“睡”着。

　　意外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他也没办法让罗追先生同样得到意外。
　　于是，他在代表着“危险”的警报声中选择了先行离开。

　　做出决断的同时，实验室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警报声的掩盖之下，原烁没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他一转身，看见身后短短几米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陌生男人，难免惊讶了一下。

　　此时，警报声终于停止了。

　　实验室回归了安静，却有些奇怪。
　　原烁与陌生人对视了一会儿，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直到奇怪的氛围从半空落到地上，陌生人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汗水，喘匀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你不是实验塔的人。你来自哪里？外城的居住区吗？还是更加外面的……地下城？”

　　原烁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来自地下城？”

　　语气中夹带着意思肯定，让刚刚结束了逃亡的陌生人错把问号听成了陈述的句号，神色直接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啊？”原烁莫名其妙地从询问者变成了解释者，“你说到地下城的时候，表情和声音有些不一样，所以我猜，你来自地下城。”

　　陌生人轻笑一声，说：“猜的没错。你也是地下城的人么？”

　　原烁盯着他不明显的笑意，眨了眨眼，默默地做出判定——眼前的人对他来说，是安全的。便吐露了几句真话：“不，我以前在地表的城市，地下城是我未来生活的地方。”

　　陌生人接着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和其他低等基因者一样，来寻求‘桃花源’的保护吗？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可能只是一场骗局。”

　　“不，”原烁说，“我是A级基因携带者，是探索队的成员，我来到这里是因为队长的期望，也是因为一个任务。”

　　“哦天，你竟然是探索队的成员？！地表的人口资源已经匮乏到这种地步了吗？”陌生人由衷感叹道。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原烁苍白的皮肤、没有强壮肌肉的四肢、不算成熟的长相，以及目测没有超过一米八的身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进入探索队之前需要检查各项身体素质，并且有明确的身高标准。
　　这个小家伙是怎么混进去的？

　　原烁：“……”
　　这是在，取笑他吗？
　　但听起来没有恶意。

　　陌生人的耳朵遽然敏锐地动了两下，他听到了一阵嘈杂，来自杂物间那扇高龄失修的门之外。

　　实验室的内门旁边，挂着一个巴掌大的显示屏，根据前两天在实验塔里混出的经验，陌生人犹豫了几秒，按下显示屏的开关。
　　他如愿看到了杂物间之外的情况。

　　原本空旷的走廊里堆满了人。
　　已经无法原路返回了。

　　如果找不到实验室里另外的出口，相当于他困在了这里，迟早会暴露。

　　原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在看屏幕里的人头涌动。

　　陌生人对着他叹了口气，说：“听着，小家伙，我也是探索队的成员，我们所接受的任务可能是同一个，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几分钟之前，我的同伴在实验塔里发生了重大的失误，引起了警报。你现在必须跟着我离开这里，实验塔的人很谨慎，如果一处出现了问题，他们会将整座大楼都扫荡一遍，到时你也会被发现，后果不可预计——你必须离开。”

　　陌生人最后强调着。

　　原烁还没彻底搞清楚屏幕里的情况，就懵然接受了一长串的信息。
　　踌躇间，他问陌生人要了一张代表身份的ID卡，上面写着陌生人的名字：加拉瓦
　　ID号：C033423490331
　　职业：探索队成员
　　住址：地下城03区β街道……

　　确认过身份，原烁指了指罗追先生所在的仪器，“我的同伴还困在里面。”

　　加拉瓦循着方向去看，思虑片刻，“现在救不了他。实验塔里的仪器一般只能用相关研究者的指纹或虹膜打开。”

　　“那该怎么办？”原烁问道。

　　加拉瓦：“我们先离开，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等到一个回来救他的机会。”

　　原烁怔怔地看着他，陡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也，抛弃了你的同伴吗？”

　　加拉瓦把脸撇到一边，垂着眼，不敢正视地回答：“……不，是他救了我，不然我没有办法从实验塔的安全牢笼里逃出来。”

　　原烁感到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很短暂，随之而来的痛觉却很清晰。
　　一个人的生死只能依靠运气来决定……是否有些悲哀了……
　　更让原烁难过的是，当下的他要选择离开。

　　**

　　仍旧是凭借着加拉瓦的经验，他们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大概在实验室建造之初就设计了这个出口，它隐秘地连接着通风管和逃生通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加拉瓦说逃生通道那条路不能走，他听到了安保人员在那儿巡逻的声音。

　　原烁是什么也没听到，但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加拉瓦后面进入了通风管。
　　管道很窄，勉强能挤进一个成年人的宽度，像加拉瓦这样身形高大的人更是艰难。

　　从通风管钻出来的时候，原烁都看见了他两边手臂上的擦伤。黝黑结实的皮肤已经挤成了透明的薄薄一片，能看到底下紫一块红一块的血淤。

　　“加拉瓦先生，您一定很疼。”原烁说。

　　加拉瓦眉间微微皱起，偏头斜斜地瞧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还好，以前外出做任务的时候经常会受伤。”

　　他的言语一顿，继续说：“你别叫我先生，也不要用敬称，听着……很奇怪。”

　　身后的通风管猛然发力，送来一阵足以推动整个世界的力量。站在通风口的原烁来不及躲开，不可避免地被吹得往前窜了几个小碎步，本就不明白哪里奇怪的他更加懵了。

　　加拉瓦在听到风声的时候快速往旁边一避，再伸手，捏住原烁后颈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还粗着嗓音提醒：“小心点。”

　　原烁维持着发懵的表情，被风吹冷的后背也没缓过温度来，说话时带着几分僵硬：“我知道了……加拉瓦，谢谢你。”

　　加拉瓦轻声问：“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原烁，原来的原，火乐……”

　　“哔——！”
　　话没说完，身后很遥远的地方倏地爆发出一下哨声，声音之大，高空的风沙似乎都为其停滞了半秒。

　　加拉瓦揉着耳朵，怨气深重地说：“这帮人真是能吵。”
　　然后他轻轻地推了一把原烁，“快走，不能继续停留了。”

　　原烁问：“他们，是已经发现我们了吗？”

　　加拉瓦“啧”了一声，说：“谁知道呢，这座城诡异得很，就连安保人员也浸染得又阴又精，刚才的那阵风或许不是偶然，是试探。”

　　“风也能……”
　　原烁的话只说了一半，又被加拉瓦捏住后衣领，踉踉跄跄地带着走了几步。

　　“收起你的好奇心，快走吧。”加拉瓦说。

　　“好的。”原烁拍了拍后颈的那只手，示意他放开。

　　加拉瓦张开五指一松。

　　原烁站稳后连忙整理了两下衣服，疾步跟上。

　　加拉瓦的预感没有错，仅仅三分钟之后，安保人员的皮靴就踩在了他们曾经站立的地面上。

　　为首的安保部长官一手牵着一只嗅觉灵敏的黑色牧羊犬，一手握着通讯器，言语肃然地说：“已发现入侵者行踪，立即上报实施情况，向霍伯特先生申请发布全城预警。”

　　通讯器另一头的人当即回答：“收到，长官！已草拟好申请内容，即将发送。”

　　“好。”
　　安保部长官的话音还未落下，通讯器里响起“叮咚”一下，紧接着，传来了扭捏不安的人声：“那个……长官，霍伯特先生……驳回了您的申请。”

　　从发出申请到驳回，全程的时间甚至不需要用分钟计算。
　　可见其工作效率之高。

　　碍于背后站着十几名下属，长官不方便展示对于霍伯特先生的指示的怒火，只能硬生生忍耐，握着通讯器的手都爆出了青筋，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说，驳回的原因。”

　　通讯器另一头的人说：“霍伯特先生回复：因为行动过程中意外出现了宜清博士的违禁空间，该空间现已被封锁，宜清博士也被辛博士带走审问。此次时间影响较大，不宜扩散。所以……希望长官您加倍努力，尽快抓住入侵者，祝您……”

　　长官连最后的祝福都不想听，瞬间关掉了通讯，一口健康的牙齿差点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