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吸螺蛳小能手

21、第二十一章 葬礼

　　王敏家是个二层楼。一楼前面是客厅加停自行车。一楼后面是厨房。二楼前面是父母的房间，后面就是王敏的房间了。
　　母亲不再适合爬楼梯，就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铺了一床被子。

　　自从方雨来了之后，母亲的心情貌似很好。笑容一直挂在嘴边。也不断地叮嘱王敏好好对待方雨。

　　晚上9点多。方雨和蔡娴视屏电话。
　　最后蔡娴说起一件事“后天是你奶奶的70大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方雨“我忘了...我现在就定回去机票。”
　　蔡娴“你呀~~”
　　方雨挂掉电话。打开APP。
　　--后天的机票很晚，肯定来不及。
　　--可是明天的为什么那么早。
　　方雨一下扑在床上，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下找王敏吃顿饭的机会都没了。

　　最终，方雨还是拿起手机，预定了明天的机票。
　　方雨拿出一张纸鹤纸。
　　“今天抱了王敏好久，好温暖。今天用套路让他答应我一件事，有点内疚。希望可以永远不要有使用的机会。2012-01-28”
　　方雨想打个电话给王敏，告诉他明天要回深圳的消息，但是一看时间，已经10点半多了。
　　--这么晚了，还是明天说吧。
　　--明天一早还要赶去机场，先定几个闹钟。

　　第二天上午5点多，外面的天还没亮。
　　王敏就被高压锅的“呲呲”声吵醒。
　　--妈妈这么早起来烧饭。
　　王敏匆匆穿上衣服，下楼。母亲在做早餐。
　　王敏“这么早？”
　　母亲“睡不着，就起来做饭了。”
　　母亲看起来精神很好。王敏放心了，去浴室洗漱。
　　只是，王敏忘了，有个说法叫回光返照。

　　吃完早餐，母亲躺回沙发上看电视。王敏抱了一本书坐旁边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的眼睛缓缓闭上。停止了呼吸。
　　王敏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了一眼，他以为母亲起太早，累了，现在补个觉。

　　等王敏再次回头，母亲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王敏赶紧抓住母亲的手。手已经变得冰冷，脉搏早就停止了。

　　王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时间无法接受。只是呆呆地抓着母亲的手，坐着一动也不动。

　　方雨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一看时间，还不到6点半。
　　--王敏或许还在睡觉吧。还是不打电话了，先发个信息。

　　“叮”手机传来声音。把王敏惊了一下，但没惊醒。
　　习惯性的掏出，微信信息。
　　方雨“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方雨走了。
　　母亲也走了。
　　她们都不要我了。
　　心猛地被掏空。
　　王敏张开嘴巴，想哭却哭不出来。

　　王敏“哦，一路顺风。”

　　王敏的心里有很多负能量，遇事，总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方雨简单的一句道别。在这个特俗的时间点，被王敏误解为方雨抛弃他了。
　　对方雨的那份好感，那份悸动，那份喜欢。顿时，消散一空。

　　方雨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简单的告别，却在某一个特殊的时间点，造成了一个多大的伤害。
　　后来，当方雨明白这个告别造成的影响，不知道有多悔恨。

　　这个伤害造成的伤痕远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才被她和时间渐渐抹平。

　　这个伤痕不止对王敏造成伤害，同样也对方雨造成很大的伤害。

　　从王敏懂事起，王敏就知道母亲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每天很早，就起来做饭。大部分的日子，王敏起床的时候，母亲已经去工厂了。
　　除了高三冲刺那段时期。晚上，母亲回来的时候，王敏都已经睡觉了。
　　每天十几分钟的晚餐，是王敏见到母亲的唯一时间。
　　节假日，母亲自己不愿放假，独自一个人在工厂干活。就算过年放假那几天，还有各种打扫洗晒。时时刻刻停不下来。

　　对于母亲的后事，王敏毫无头绪，只能先给姨妈打电话。

　　姨妈和表哥很快就赶来了。
　　王敏找出通讯录。给剩下的亲戚们打电话。

　　家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冰柜进来，灵堂架起，传来了念经的声音。
　　父亲下来吃个饭，又上楼，抱着一本书。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黄岩的习俗，特别是过年期间，大部分亲戚不愿沾染一些东西，都没有进王敏家的门，只是在门外祭拜。来了又走了。

　　王敏，姨妈，表哥，和隔壁的一个阿婆在帮忙。根本就忙不过来。
　　人手远远不够，王敏无奈之下拨通了三个死党的电话。

　　方雨下飞机之后，一眼就看到来接她的父母。然后被拉着逛街买寿礼，直到很晚。一直到，睡觉之前，她才发现她发给王敏的信息，王敏一条也没回。
　　方雨翻看聊天纪律，其中大部分是她通报行程。
　　--按理说，王敏不会不回信息，难道是她妈妈生病的事情耽搁了？

　　第二天，方雨又早早的去了奶奶家拜寿。手机中一直没有王敏的回信。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抽了个空给王敏打电话，王敏也没接。加上寿宴的忙碌，方雨只能暂时阁下。

　　第三天。1月31日。空闲下来的方雨再次联系王敏。发信息，没反应，打电话也没接。不祥的感觉涌上心间，她联系章书，这才得知王敏母亲去世的消息。
　　她终于明白王敏为什么要找她假扮女朋友。

　　方雨打开笔记本，寻找去黄岩的机票。
　　返工潮开始，机票没有，火车票也没有。
　　方雨拨打王敏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听，她只能点开王敏的微信“节哀，表情-抱抱。”

　　2月2日。火化和葬礼。
　　父亲依旧抱着一本书，蹲楼上，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抬棺出门，是表哥和三位死党。

　　火葬场，焚化结束。王敏抱着母亲的骨灰盒。

　　母亲躺在冰柜里的时候，王敏无数次幻想母亲重新坐起来，看着他，对他说“妈妈只是困了。睡了一觉。”

　　工作人员通知家属进去收纳骨灰的时候，当王敏看着那堆骨灰的时候，当他留着泪一捧一捧把骨灰装进盒子之后。

　　他明白，母亲，已经不在了。
　　世界上，最在乎自己，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不在了。
　　她，走了。
　　从此，万千世界，茫茫人海，只剩下自己一人。

　　周围，表哥和死党在说话。
　　王敏知道他们在安慰。
　　可是他只能看到他们张开又闭合的嘴唇，却什么也听不见。
　　死死地抱着骨灰盒，机械般地被带着走。

　　下午。
　　上山之前的最后一次祭拜，亲戚都来齐了。再不来，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大部分人只送行了几步，就离开了，只有寥寥几人陪着王敏上山。王敏亲手把骨灰盒放进坟墓里，看着守墓人把墓碑关上，用水泥封死。
　　他最后的那份真实感消失了。
　　那个早早起来买菜，夜班之后还要洗衣服，那个舍不得给自己买鱼买肉，却在每星期一悄悄在自己床头放下足够的生活费的母亲。

　　那个曾经在自己叛逆期哭过，那个在自己考出好成绩笑过的母亲。

　　从此，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只存在记忆中。

　　但是这份记忆，就像握着沙子，只会逐渐流失，握得越紧就漏的越快，越努力去想，越想不起来。直到一切都变得模糊。

　　心，真的痛的无法呼吸。王敏跪在墓前痛哭。像个孩子。

　　按照礼仪，晚上有一顿饭。客人到齐之后，王敏没吃一口，拜托章书帮忙结账。就回家了。

　　连续几天。白天忙碌，晚上守灵。加上心中郁气。王敏发烧了。回到家，躺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