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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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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洗,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停在远方科技大门口的一辆拉风超跑车窗降下,燕谨伸出头冲着前面喊道,正大步流星走向公司的季濯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表示听见。
燕谨坐回车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架上骚包墨镜,油门一拉,伴着高调的引擎音离开了。
季濯缨一路疾走,满腔暗火,老头子骂他也好,扣他钱也好,都无所谓。只是,余不多竟然告他的状?他怎么敢的!还是自己对他太客气了,让这个狡猾的死gay居然有胆子蹬鼻子上脸。
拿那些抄抄文件、对对表格的破杂活打发人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领导前辈了!别忘了,是这个死男同先趁着酒喝多占了自己的便宜,听了老头的几句夸奖,就敢急不可耐把自己踢出去当奉承的祭品。
中学时代的那些班主任明显过于殷勤向季正军告自己状,还要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和亲爸一起教训自己没完的阴影涌上心头,真是令人作呕。
明明对很多事情都可以睁一只闭一只,就像对待其他学生那样,偏要针对自己不停地挑刺,就因为有老头子撑腰。这种被轻视的感觉真是让人不快至极。
每当班主任又挑自己的刺,当众针对自己,或是和老头子站在一起训斥自己的时候,季濯缨心里都在暗暗嘲笑:别忘了,季正军给你撑腰、跟你客气说话的前提是因为我是他儿子!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搭理你,你怎么又会有机会对我指指点点!
天,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多SB!
季濯缨并不意外自己遇到的又是这种人,但是他没想到余不多居然也是这样,想起遇见到他之后的种种,一种奇异的难过感觉冒了出来,好像是失望。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扇门口,上午离开的时候明明还不好意思再回去,现在心理包袱全没了,季濯缨只想一脚踹开,进去拎着那个死gay的领子问问他的脑子里面装了什么,把这身虚伪的正人君子皮给撕下来。
正当季濯缨抬脚准备踹门的时候,他发现门是虚掩的,有人在里面交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爽朗和煦,是自己的表哥赵捍白。
季濯缨放下了踹门的脚,抬手看了一眼表,不到三点,还没到下班时间,赵捍白这个体制内大忙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哼,暂时先放他一马。
季濯缨还没有蠢到当着他的模范优等生表哥面前发飙,那样的话,不管什么原因最后一定都是自己的错。
不过真是奇怪,赵捍白为什么会和余不多这样的人交朋友?还是关系最紧密的朋友,明明他从小品学兼优、说话做事都完美得不像小孩,社交上也只结交品行端正的朋友。
打小季濯缨听家里长辈对赵捍白的夸奖听到耳朵生茧子,他也曾心生不屑和怀疑,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他表哥大概真的是表里如一的白纸一张。
季濯缨小时候去舅舅家玩的时候,旁听过好多次还是学生的表哥和他的好朋友们聊天,听到昏昏欲睡,得出来的结论是赵捍白这辈子别说是跟同龄人讨论过簧片和打飞机了,他估计连句脏话都不带吐的。
十几岁的少年在关上门的没有大人的卧室里,聚在一起用欢快的语气讨论着让人记不住的无聊话题,其间还各种兄友弟恭、客套礼貌,真是好惊悚的一幕。
尽管季濯缨从小就从心理上排斥这个表哥,但是赵捍白每次见到他,脸上都会挂起浅浅的笑容喊“弟弟”,就算没有大人在场也是如此,一点都不像其他家高高在上或是懒得搭理亲戚小孩的兄长,所以也并不是为了维持好孩子的形象,赵捍白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端方有礼的人。
可他倒不是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春风和煦的态度,对于肤浅粗鲁之辈,赵捍白也不表露鄙夷,只是避之不理,毕竟他的世界有那么多的正事要做,有的是理由无视不想理的人。
不过也是,这个余不多不就是很能装吗?他装得像个正人君子,赵捍白自然愿意跟他玩,能玩这么多年也说明这货是真能装。
正当季濯缨准备走人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心内一震,下意识靠近了那半掩的门,心想:我又没打算偷听,提到我了,还不能让我听听了?指不定这个死给背地要说我坏话。
“小少,你跟我说实话,濯缨的事情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是赵捍白。他的语气是季濯缨几乎没有听过的和缓温柔,声音也放低了不少,看样子真把余不多当自己人,在他面前毫无架子和防备。
“没有。”
听到那个淡然的声音,季濯缨不自觉嘴角勾起,算你有良心。
“没有那就好,说来真是抱歉,本来就是我操办的事情,最后会麻烦到你头上。姑父一定要你亲自带濯缨,你工作本来就忙,我真怕你会吃不消又不好意思拒绝。”
“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师哥在照顾我,我难得能帮上点忙,也并不麻烦。”余不多说话的速度慢慢的,声音也轻,语气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好像褪去了几分成熟,像一个脸皮薄的不自信学生一样。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啊。”赵捍白笑了起来,“为了承别人的人情而让自己吃苦的事情你可没少干过,不过呢,我可一点不想让小少你承我的人情。”
“这,这一点都不公平。”余不多的声音好像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是我的师弟,比我年纪小,本来就该我照顾你,万一人情被你还完了,我们不就变得生疏了吗?”
赵捍白像是拍了拍余不多的肩膀,带着笑意说道,可余不多并没有回答什么。
“话还是要说回来,濯缨虽然是我的亲表弟,但是小少你也不要因为这个就避讳,遇到事情不跟我说。”赵捍白说罢叹了一口气。
“唉,濯缨是我们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被惯得很厉害,性格上确实比较顽劣、还有些乖僻,家里人经常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们这些表兄弟都比他大了十来岁,他也不常跟我们交流,我们也只能在外部条件上照应他。如果说他真的为难你,或者惹是生非,你就不要太执着,先告诉我,我去帮你跟姑父谈谈。”
行吧,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季濯缨都听习惯了,说他脾气差劲、纨绔子弟什么的也不是假话,他不屑地暗想:这样还好呢,有赵捍白的游说,说不定能让老头死了这条心,赶紧放我自由。
“其实还好,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刹那,季濯缨的眼睛猛然睁大了,要不是那个没有情绪的平淡声音太过特别,他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少你是这么觉得的吗?那太好了,看样子濯缨表现还行啊,能在你这顺利待下去就再好不过了。他确实不是什么坏孩子,也没有坏心眼。”赵捍白闻言也有些惊诧,但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嗯,他并不是自甘堕落的人,也不是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自私自利。大概就是没找到自己想走的路,有些迷茫吧。”
季濯缨的脚好像动弹不了了。
赵捍白若有所思般地“嗯”了一声:“确实,现在的小孩和我们不一样了,不喜欢过长辈所期待的那种人生,都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几秒钟,赵捍白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语气愉悦地说:“好不容易可以不去单位,小少,我们去喝一杯吧。”
“抱、抱歉,今晚还有一个会,下次吧。”
“晚上怎么还会开会?”
“是部门内部的会,方案还没有定,所以。。”
“哎~你是领导你说了算,也让你的属下早点下班吧,明天不可以开吗?”
“真的抱歉,师哥,下次吧。”
余不多声音不大,语气很低微,但是拒绝的意思却坚决,赵捍白被扫了兴也没有生气,笑道:“抱歉什么!本来我就不该怂恿你翘班,谁让小少一直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呢。”
余不多有些奇怪地没有吱声。
“只不过,最近我有些担心呢。”赵捍白突然变了语气,没有了笑意,带着几分失落,低声说:“小少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就好像躲着我一样,不知道是你遇到了什么事,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余不多连忙否认,语气着急,“不是师哥你的问题,是,是我工作最近太忙了,你知道的,这个工程要结项了。。。所以。。”
接下来的话季濯缨没有听清楚,因为走廊对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拔脚就走,被人发现他偷听办公室说话多少有点难以下台。
一直走到电梯那里,季濯缨才朝回走,没走几步就和高跟鞋的主人打了照面,来人正是花枝招展的VICKY。
“呀!是助理小帅哥!我正要找你呢~”刚一撞面,VICKY热情而夸张的叫声就吓了季濯缨一跳。
“有什么事吗?”季濯缨佯装镇定。
“主任让我给你拿的材料,你不是刚来嘛,有好多需要学的东西,主任让我整理齐了递给你~”
VICKY翘着做着精致美甲的兰花指,将厚厚一打文件送到季濯缨面前。
“哦,谢谢。”
正当季濯缨接过文件的时候,不远处的门开了,赵捍白走了出来,看向这边,有些惊讶地说:“濯缨,真的是你,我刚刚听声音像是。”
“嗯。哥,你怎么来了?”季濯缨装作刚到的样子。
“哈哈哈,今天跟你媛姐去拍照,所以就没上班,正巧来看看你的余老师还有你,想着一起去吃顿饭。”
季濯缨看着眼前的赵捍白,发现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明显更英俊了。穿着虽然还是平时那样死板的深色西服套装,但是头发被精心的打理过,用发胶定成当下流行的微分碎盖,戴着原本的金丝无框眼镜,很是斯文潇洒。
季濯缨心下了然,笑着说:“是婚纱照吧。”
“哈哈哈对。”赵捍白有些不好意思,举起手想摸头又想起不能摸。
季濯缨跟随他走进门,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余不多,发现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叠在腿上,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向自己,露出一截削瘦雪白的脖颈。
“濯缨,你去哪里了?我们想找你没找到,不多打电话给姑父问你有没有回家,结果姑父好像生气了。”赵捍白说完耸了耸肩。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他故意告我的状呢。季濯缨心想,心情不自觉又变好了一分。
“出去走走而已。”
“既然上班就不要乱跑了,心思定下来才能学到东西,对不对?”
“嗯,我知道了。”
季濯缨爽快地答应了,赵捍白像是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微笑了起来:“原本想要带上你一起去吃顿饭,不过你的余老师说没有空,那只能下次了。”
“好啊,我们下次再去吧,再说了今天你难得休息,找我们吃饭干什么,还不快回家陪陪嫂子。”
“哈哈哈好的,那就这样吧,不多,我走了哦!”
赵捍白朝余不多那里挥了挥手,余不多像是走神被叫到一般抬头,微笑着回应下次见。
赵捍白走后,余不多回到办公桌继续工作了起来,像平常那样。
季濯缨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翻开文件,一页一页艰难地开始看起那些无聊的文字。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心思浮躁,心中平白添了几分快乐,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那几句语气平淡的话。
为什么说我还不错呢,赵捍白都那么说了,应该不是客套吧。
早知道就不对他大吼大叫了。
也不对,他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能怪我。
对我印象不错,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哎,毕竟他是个gay,gay都看脸吧,颜值正义。
但是他说我不是自甘堕落的人,不自私之类的,也不是看脸就能说的吧。
季濯缨心中思绪万千,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像一座沉静的雕像一样,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直到临近下班的时候,余不多突然开口:“今天你没有回家是吗?去了哪里呢?”
季濯缨被吓了一跳,本来想说关你屁事,但还是憋了回去,道:“出去一趟而已。”
“我打电话给季总,他貌似生气了,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哼,是挺生气的,直接扣了我一半生活费,拜你所赐,我还剩五千块度过29天。”提起这一茬,季濯缨还是有些火意。
闻言,余不多拿着文件的手一顿,有些惊讶的抬头:“因为什么?旷工吗?”
“对啊。”
“那我大概解释不了,因为你确实旷班了。”
季濯缨听到这句话顿时气得半死,本来还以为这个死gay有点良心关心自己,结果又嘲讽了自己一把。
“要不是你打电话,老头也不会知道,你都没想到先联系我吗!自打遇到你真的没一件好事。”
听到季濯缨生气的抱怨,那人好像真的有所内疚,轻声问:“那你钱还够花吗?”
就算没扣都不够花的,季濯缨心想,但是嘴上却说:“不够啦不够啦,吃饭都不够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季濯缨以为余不多就是随便问问,却听见那边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抬起头发现,那人拿起西服外套,看向自己。
“要不要去吃晚饭?”
那张眼下带着微微青黑的苍白脸庞上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
“啊?”季濯缨脑袋有点没转过弯,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要请自己去吃饭,一阵莫名的欣喜窜上心头,舌头一时有点打结:“不,不要开会吗?”
“会?今天没有会。”余不多脸上有一丝不解的疑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