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尔尔》四号菌落

16、chapter 16

　　“灿烂的阳光照亮每个角落，德波莱尔吟诵道，我的青春一概是黑暗的风暴。”

　　耳机的低柔女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关尔撑着下巴有些犯困，手底下的笔转了好几圈了，窗外黑夜里叫了一整个白天的蝉鸣还意犹未尽地唱着尾调。

　　两个小时过去，她的目光还停留在马/哲课本上的第一页。

　　至善楼自习室在期末周冷气开得很足，周围都是“沙沙”的写字声，关尔有点儿后悔答应方晴夏过来上晚自习。她旁边本该是方女士的位置，却早已人去座空，只有个Gucci的小方包搁在上头。在期末周这种抢座堪比春运的特殊时节，方女士这霸道的占座方式占得让关尔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与这个位置的主人有半毛钱关系。

　　她戳了戳手机，后台方晴夏久久才回复的一条短信躺在手机界面上。

　　[方女士：有帅哥，勿念。]

　　关尔发了个黑人问号脸，虽然知道这是方晴夏的日常基操，但还是被无语道。

　　她调高了点音量，打算听完这一章就收拾东西回宿舍。

　　十分钟过去，一章结束。她已经连打了十个哈欠不止，看时间已将近11点，尽管期末周宿舍楼也不断电，但她也不太想因此打扰舍友休息。见方晴夏一直没回来，她笔一勾把她的包勾了回来，喜提附近各位“志同道合”同志们斥责锐利的目光。

　　关尔向来无所谓，把东西一股脑子塞进自己从tb买的一个十块钱的纯白色帆布包，走了。

　　等她慢慢悠悠踱到教室外走廊时，刚好听到教室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玻璃碎地的声音，而后是里头众人一声惊呼。她回头朝窗户看了眼，喔，有人摔碎了某个倒霉鬼的玻璃水杯。

　　关尔下意识摸向自己帆布包里的方形杯子。

　　——喔，还好不是她的。

　　她也没再停留，继续往教学楼不远的宿舍楼走去。

　　她那个杯子有些“名堂”，是去年过生日时方晴夏送的礼物，听说是某个著名设计师独家打造的限量款。经历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最终才成就了这么一个（×）几万个限量款。

　　好吧，几万个的限量也是限量。至少她手中的这个也是万中挑一，勉强值得这几千块钱的大洋。但这玩意儿太过贵重，磕了碰了都不行，跟个祖宗似的，关尔一般不会用它。

　　要不是今天找不到自己平常喝的水杯，也不会拿它凑数。

　　刚走回宿舍门口，里头的人看她忽然回来皆静默了一阵儿，过了会儿才小声地又开始说说笑笑。跟关尔隔壁床的女生也是南方人，性子不错有些腼腆，冲她打了声招呼后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

　　关尔只是客气地笑了笑，让她先去，说自己想要去走廊再复习一会儿。她家在本地，往常没课或者周末都是出校住，住宿舍的概率比较低，与舍友交集少了自然关系没那么铁。

　　她也确实是想出去等个电话，一个分手电话。

　　上学期高数课结束时有个数学系学长跟关尔告白，当时她想都不想拒绝了。后来学长屡败屡战，方晴夏觉得这哥们要么是爱惨了关尔，要么就是把她当成世界数学难题来攻克了。

　　看在这位数学系学霸刻苦钻研难题的份上，关尔没办法答应两人可以先处处看。

　　不过这学期学霸跟随导师去田野调查，一走大半学期，关尔数了数两人见面的次数估计都没超过十次，倒是打了不少电话。关尔受不住别人热情，也不擅长拒绝别人。好在这人倒是真把她当成好朋友处，她也权当交了个线上网友。

　　但不合适终究不合适，分手这事儿总得开个头，网友虽好但人总会回来。于是关尔绕到了宿舍楼下，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踌躇着拨了电话过去，那头响了不到三次就接听了。

　　两人属于感情内敛的性格，一接通倒没人先开口说话。关尔口中‘我们分手吧’哽在喉口，觉得要找个话题先铺垫下。

　　“你是不是要期末周了呀？”那头先发问。

　　关尔内心挣扎了三秒，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铺垫，“我们分手吧。”

　　那头声音空了一瞬，没说话。

　　“我能问下理由吗？”
　　关尔用食指摸了摸鼻子，“.....谈恋爱会影响学业。”
　　“我上学期所有科目都在90分以上，而且我是学数学的，你学的大部分沾点边的我都能帮你复习。”
　　“.....”这理由一定要非给不可吗？

　　“喔，可能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心情不好就想换个男朋友。”
　　这是方晴夏的座右铭，不知为何关尔就只想起了这句‘渣女’名言。

　　这话一落，宿舍楼旁的小树林发出一声猫叫，关尔皱着眉往那头看了看，发现有个身影高挑的人蹲在地上喂流浪猫。

　　关尔没听清那头说了什么，皱着眉往宿舍楼走了几步。
　　她喂了几声，那头沉默了几声才道：“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这并不好笑。”便挂断了电话。

　　关尔心里叹了口气，这话确实有些伤人，但总比去较真对方哪里做得不好才导致分手好吧。不然这学霸肯定要拿出研究论文的态度跟她较真到底，只有到了死胡同让他知道这题无解才能让他放弃。

　　但她耐心确实有限，现在的她心情确实不好。因为这快要临近的期末考她还没复习，也因为老关似乎知道了她留学的想法，暗地里给她咨询了好多国内保研的训练营。

　　总之，夏天是个容易上火的季节。

　　＊

　　次日。

　　关尔在至善楼有节早八公选课，是西班牙语。昨晚上宿舍空调被中途关停了，她热醒了好几次，后半夜凉快了才睡熟，但没多久又被闹钟吵醒。

　　她认命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还好至善楼离宿舍楼比较近，十分钟生死时速，终于赶在上课铃声响起时推开阶梯教室的后门。

　　然后穿越人海，到达教室的“冷宫区”——前三排。

　　好在第一排有个高大的男生坐在了前头，关尔可以坐在他正后方，靠他挡着摸鱼。

　　不过外教老师一点儿也不按常理出牌，上课讲着讲着忽而像演唱会巡演一样，全教室乱跑找同学互动，偏偏自己“不唱”，硬要观众配合。最后一屁股扎根在后排“广大人民群众”之中，搞得“山顶”那头的朋友一个个正襟危坐、‘翻箱倒柜’，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坐在“山脚下”的关尔莞尔，乐得轻松。悠闲自在、大摇大摆地翻着手机，当然——时不时瞄一眼第一排的帅哥。

　　帅哥肩背平整挺立，就算坐着低头写字也身板规正、直戳戳得跟棵小白杨似的。他穿着一件有些老旧的白衬衫，薄薄的衣物之下，随动作间脊背上利落流畅的线条若有若无隐现。

　　——还挺有料的。

　　关尔收回目光，一般人靠健身大致能维持这样宽肩窄背细腰的身材，但这帅哥好像天生如此。老天爷厚此薄彼。

　　关尔看他一直在奋笔疾书，又瞄了一眼他的桌面，只见上头散落着几张雅思试卷。

　　喔，留学党。

　　但在西班牙语课上写英文作业还敢坐在第一排，别的不说，这帅哥还挺有个性。

　　关尔忽然想起上学期老关还问她要不要在本校保研，还是去P大。关尔当时没说，但内心是想换个专业去学摄影或者学美术，去英国或者意大利留学。当然也不是说现在这个专业不好，她只是还没想清楚，自己究竟适不适合走上家里给安排的那条道路。

　　耳机里的女音像流水滑过，屏蔽掉周遭吵吵闹闹的声音。关尔翻着手机开始看某官网上刚上新的单反相机，看得正入迷呢，耳机突然炸开一道铃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还好手机连着耳机，她在手机开始震动的第一时间立马摁停，把全班行‘注目礼’的机会给扼杀在摇篮里。

　　方晴夏不是有她的课表吗？关尔还疑惑着，见外教老师还在让后排同学组队练习对话，没注意到这边。她悄悄戳了下前面男生的后背，那人没回头，偏头的微小幅度只能看到一条利落流畅的下颌线。
　　她压低了声音道，“同学，我出去接个电话，老师要是有问就帮我说下哈。”

作者有话说

　　后面有大篇幅的回忆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