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21、“情书”

　　“徐白！”一道女声最先响起。
　　破音了！
　　那女生却不管不顾，一直向徐白招手。徐白冲那女生笑了一下。看见他的笑容，林藏顿时心里有些吃味。当然，他只气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这么喊，不然徐白也会这么对他。

　　很快，高三（1）班的同学也高喊：“班长。”
　　“徐白！”
　　“班长！”
　　“黑！”
　　“……”
　　各种声音嘈杂，整个运动场气氛热烈，像在赶场一样。
　　林藏无声地喊：“班长……”

　　站林藏身后的方柯激动得一直向徐白招手，高声说：“大班长，我爱你！”
　　喊得太卖力，直接破音。
　　周围的人纷纷笑着。好浮夸！

　　方柯忽视所有人的眼光，继续跳着，向徐白飞了两个吻：“大班长，我爱死你了！”
　　“油腻死了！”他的同桌贺欢往边上退了半步，远离他。
　　方柯置之不理，一直盯着徐白，嚷嚷着：“大班长，我爱你！”

　　林藏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徐白，完全移不开眼。
　　班长……

　　这超高的人气，惊呆了不少领导。主持人连忙让同学们安静。徐白冲台下轻鞠了一躬，说：“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我是高三（1）班的徐白，很高兴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即将开始，希望大家严阵以待，拿出最佳状态面对。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也赛出我们长乐二中的特色……”

　　在热烈的掌声中，徐白不紧不慢地下台。他真的感觉自己很荣幸，特别特别荣幸！居然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当然他也明白，如果不是二中以文科见长，而他刚好是一班班长，学生代表这份殊荣是绝对落不到他头上的。至少假使以成绩为重要标准，绝对轮不到他。
　　他刚好走下台的那一刻，主持人宣布校运会正式开始，伴着阵阵狂欢，他彻底下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这些欢呼是给他的。
　　如果这些欢呼都是给我的就好了！
　　他想。

　　不过，徐白也没时间多想，因为女子100米即将开始。他赶紧安排拉拉队以及后勤人员，站在跑道外，严阵以待。

　　叶秋站在原地，满手的汗，心跳震如擂鼓。倏地，一道喝彩刺破她耳膜：
　　“叶秋，叶秋。”
　　她顺着声源看去，徐白、林藏、李沐白他们一直在为她欢呼。徐白冲她招了一下手。她怔愣片刻，也冲徐白招手。
　　“加油！加油！”徐白的嗓门很大。
　　想到平时徐白和她说话都轻声细语，为她加油又喊破喉咙，她心里一暖，笑了一下。

　　林藏扫了眼徐白，他从未见过嗓门这么大的徐白，大到他无比陌生，但极为悦耳。他笑了笑，也开始呐喊。
　　不止他，一班其他同学也为叶秋呐喊。他们这一片形成音浪，仅凭声音，就狠狠甩其他班一大截儿。其他班的人纷纷向这里张望，一阵羡慕，尤其是运动场上其他运动员。
　　叶秋感到无比幸福。这些欢呼都是为她！

　　人群挤来挤去，林藏险些儿被挤进跑道。徐白一把将他拉过来，揽着他肩膀，和他换了个位置，瞥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胳膊，怡然自得地打击道：“谁让你又廋又没肌肉？！啧啧啧……”
　　“……”林藏说，“你那是肥肉。”
　　“肌肉，”徐白冲他晃一下胳膊，嘚瑟地说，“不信你自己摸。”
　　“……”
　　徐白悻悻地放下手，又迅速拉住林藏的胳膊，人群推来挤去的，不拉着点林藏，他都害怕林藏被挤到跑道上。

　　“砰——”
　　一声令下，叶秋如离弦之箭，猛地往前冲。
　　“叶秋，叶秋，叶秋……”徐白们热切地为她呐喊，声音整整齐齐，像是一支向心力极强的团队。

　　叶秋本来不是特别擅长短跑，但听见压倒性的欢呼全都是为她，便有了无限动力，一路狂冲。她像是感觉不到累一样，只是猛冲，短短的50米，每一毫秒她都在冲刺，甚至越冲越快，越冲越兴奋，和她身旁看起来无比痛苦的人形成鲜明对比。高下立见。
　　最终，如大家所料，她一举冲过红线，也冲进郑英怀里。
　　“恭喜你！恭喜你！你是第一。”郑英激动地说。
　　“真的么？”叶秋猛地喘了几口气。
　　“嗯。”郑英给她拍背。

　　徐白以及其他同学过来，纷纷祝贺叶秋。
　　“谢谢你们！”叶秋说。如果没有他们的欢呼，她坚信，自己肯定进不到下一赛段。
　　“不客气！”林藏给她递了一杯盐水……

　　*
　　下午，跳高比赛。
　　站在检录处，班上的同学一直“林藏”长“林藏”短地叫。林藏冲他们招手，又一个个地扫视，最终，失望地低头。
　　班长……
　　此时此刻，他别特别想见徐白，哪怕对方只是过来看他一眼就够了，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贴好号码牌，林藏眉眼低垂。一想到徐白去为班上其他同学加油了，没来他这里，他就克制不住地失落。
　　虽然，他知道，这也不怪徐白，毕竟有些项目会重叠在一起，徐白又不会分身，哪能做到兼顾。

　　快要上场了，林藏又环顾四周，更沮丧了。他知道，徐白不会来了。
　　这时，一道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穿透他耳膜：
　　“林藏林藏，光芒万丈！”

　　“班长！”林藏猛地抬头。这是徐白的声音！他的心情一下子明快。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立马听出这是徐白的声音，也很激动。
　　林藏感受到自己强劲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强劲，好像在以自己的方式诉说着自己的存在。他被震得很闷，但这种感觉……意外地让他有些愉快！

　　徐白坐在广播站，自信地念：“你是我们班的荣耀！你阳光可爱、魅力四射、温柔谦虚、天赋超群，是我们高三（1）班耀眼的男神。赛场上的你，也依旧光彩夺目，跳高比赛，希望你能稳住心态，越跳越高。记住了，你永远是我们班耀眼的男神，不论结果，不论时空！——高三（1）班通讯稿。”
　　“班长！班长！”班上的同学乱作一团，欢呼个不停。欢呼完，又开始竭力呐喊：“林藏！林藏！”
　　林藏扬眉，笑容灿烂。
　　班长……
　　他知道，这篇稿子是徐白亲手写的。徐白的风格他一听就能认出。更让他幸福的是，这篇稿子，与其说是通讯稿，不如说是“情书”。
　　班长给我写了情书！
　　这个认知带给他强烈震撼，他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只有朝气，比清晨五六点的露珠还要清澈动人的朝气！

　　这份朝气伴着林藏助跑。他轻快地往前，刚起跳就听见徐白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林藏！”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直直抵达外围的徐白身上。从容地笑了一下，他轻松一跳，顺利过杆，连呼吸都没有一丁点紊乱，平常得就像他刚才只是喝了一口水。

　　徐白笑了笑，冲林藏竖了大拇指，又被一班同学拉到前面，围在中间。
　　方柯挽着他胳膊，靠他臂膀上，带着撒娇意味儿地说：“大班长，都是你的错，如果我跨栏的时候你也亲自给我念通讯稿，我肯定拿第一。”
　　“你至少还能听见自己的通讯稿，我呢？！”齐凯指着自己，愤恨地说，“我的都没念到就上场了。”
　　“嘿嘿嘿……”方柯瞬间平衡，笑容恶劣。
　　齐凯：“……”狗日的！

　　徐白一直盯着林藏，积极给对方加油。林藏的每一次起跳，他都有些担惊受怕，又伴随着几分期待。
　　林藏跳跃能力强，姿势标准，一直轻松过关，很多人被吸引，移不开眼。他在二中本就有名气，毕竟一转学过来就能进文科尖子班，月考数学还考148，半期数学149，一骑绝尘，让其他人望尘莫及。加上他月考和半期总体成绩都名列前茅，所以即使没什么人没见过他，即使他也向来独来独往，非常谦虚低调，也有不少人听过他的名字。

　　高三（27）班李思瑶竭力为林藏呐喊。她认识林藏，是因为她去向林藏请教过数学题，对方非常耐心地给她讲解，一点儿也不装……

　　再次升杆，还剩4个人！
　　林藏看了眼徐白，徐白热情地冲他招手，不断为他加油。他冲徐白说了一声：“谢谢！”
　　不过，这声音根本没传到徐白耳里，因为周围的声音太大了。但无论人声如何鼎沸，徐白为林藏欢呼的声音一直存在，从未被湮灭。
　　“林藏，啊！”徐白摸了摸喉咙。
　　“班长，你别喊了，嗓子都快破了！”齐凯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林藏！林藏！”徐白继续喊，嗓子越来越沙哑。

　　“哎！”齐凯大声喊，“林藏！林藏！”
　　掷地有声！班上的同学也喊得更大声。
　　其他人被震撼，林藏更是一直盯着他们，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目光中满是感动。
　　不会辜负你们的！
　　他想。

　　“林藏！林藏！”方柯一边高喊，一边挤进人群，把一瓶水递给徐白，“这个音量可以了吧？大班长，你这烟嗓可以休息了。”
　　“好！谢谢！”徐白笑了笑，接过水。
　　“不许跟我客气！”方柯盯着他。

　　还剩3个人。杆子也快到尽头。林藏蹲下，重系鞋带，身侧传来一道沙哑的人声：
　　“林藏！”
　　“嗯？”林藏猛地转身，徐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边了。他有些惊喜。
　　徐白说：“尽力就好，不许拼命！”
　　“嗯。”林藏点头。

　　“开始！”
　　“林藏！林藏！”不认识林藏的人疯狂喊他的号码牌，为他助威。
　　林藏助跑、停顿、起跳，过杆。一气呵成！
　　“林藏！林藏！”呐喊声热烈。
　　林藏云淡风轻扫了眼徐白，徐白欣慰地看着他。
　　班长啊……

　　9号上场。
　　徐白：“加油！”
　　齐凯、于墨他们也跟着一起喊。

　　“开始！”
　　9号助跑，跑到杆前立马停下，不动了……
　　嗯？这是？
　　观众一脸懵逼。

　　“对不起！”9号拍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有些害怕！”
　　“加油！加油！”徐白喊。
　　很快，其他人笑了一下，跟着喊“加油”。气氛再一次热烈。

　　9号回到原点。
　　“开始！”
　　9号助跑，这次，到杆前，他奋力一跃。身子碰到杆，杆和他一起降落。

　　“加油！加油！”观众一直喊。
　　9号起身，再次回到准备点，助跑、起跳。
　　没过！

　　再次升杆。
　　这次，只剩林藏和17号陆忠。

　　在众人的欢呼下，两人都再次晋级。好精彩！
　　望着快到顶端的杆，观众心潮澎湃，疯狂地喊：“加油！加油！”
　　两人再次晋级。高手啊！太精彩了！观众狂欢。

　　终于，杆升到顶端。这时，徐白叫往准备点走的林藏。林藏薄汗涔涔，冲他自信地笑着。
　　“林藏，别逞强。”徐白说。这嗓子很哑，感觉快破了。
　　“班长，你的嗓子！”林藏担心地说。
　　“没事，喊不破的。”徐白说。
　　只要能喊，他就会一直喊下去，为班上每一个站在赛场的人。

　　“重要不是输赢，而是你！”徐白担心地说。
　　林藏愣了一下，笑得很轻松：“嗯，我会安全的。”
　　“行，你看着办，等会儿你要是受伤了，我饶不了你。”徐白说。
　　“好啊！”
　　“哎！好执着！”徐白盯着林藏潇洒的背影。
　　虽然他也很想继续看林藏跳下去，但对方前一次过杆过得有些勉强，他不得不担心。

　　“开始！”
　　陆忠快速助跑、跳跃。
　　“噔！”
　　杆落。
　　观众感到惋惜，也有些吃惊。这是陆忠第一次不过杆。
　　陆忠摇头，看着林藏，只要林藏跳不过去他就还有机会。

　　“林藏！林藏！”徐白再一次呐喊。
　　观众也一起喊，声音越来越高。

　　“开始！”
　　欢呼声停，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藏。
　　林藏扫了眼徐白，快速助跑，又轻盈一跃。在他即将碰到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紧捏着手，神色紧张。
　　要过啊！要过！

　　“噔！”
　　没过！

　　所有人都感到惋惜，除了……陆忠！
　　陆忠松了一口气。还好！

　　再一次地，徐白叫住林藏：“林藏，林藏，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放心。”转身的那一刻，林藏满眼坚定，似乎燃起烈火。此刻，一声咆哮自他心底响起，他眼中的的烈火汹涌澎湃……

　　新一轮的比拼又开始了！
　　陆忠还是采用背越式，姿势与体态都极为标准。这一次，他的半个身子过杆。
　　观众吊着一口气，大气也不敢出。

　　陆忠的腿也过杆一半。要过了！有人已经准备好为他欢呼尖叫。
　　然而——
　　“咚！”
　　陆忠的膝关节撞杆，杆子被他勾走。
　　好可惜！

　　再一次地，观众的目光聚焦到林藏身上。
　　他们盼着林藏过杆。而徐白的目光却越来越担心。
　　他只愿林藏不受伤！

　　“林藏！林藏！林藏！林藏……”
　　伴着热烈的呐喊，林藏扫了眼徐白，又扫了眼和徐白一样为他欢呼得嗓子快破的人，尤其是高三（1）班的学生。扫完，他的目光再次为徐白停留。
　　班长，谢谢！

　　倏地，林藏目光坚定，飞速助跑，很快，整个身体都到了半空。很有艺术感！像是绝美的艺术品，永垂不朽。
　　所有人都被惊艳。

　　此刻，林藏不在意自己是什么姿态，他只想：
　　让高三（1）班的旗帜高高飞扬！

　　身体过杆一半。
　　过了？过了？
　　观众近乎要鼓掌。

　　不到半秒，
　　“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