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4、第 4 章

　　空旷的洞穴阴沉沉的，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的风，渗进骨头缝里的凉意。
　　他们畅通无阻地到了地下七层，一路走过来全是数不清的虫族的尸体，尸体上最开始的枪道痕迹还能看出是A3式狙击炮，后面的手法却逐渐野蛮，不得章法。
　　“感觉像是那个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用手将这些虫族撕开了一样。”许横江斟酌片刻，说道。
　　宋院回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惨状：“既然会用枪，那就一定具有思想，单纯从行为轨迹推测他的心理状况的话，比最开始更加无序混乱，可能是……失控了？”
　　“有没有可能用枪的和这边直接手撕的都不是一个？”宗然然一边甩着一把电磁枪炮，一边兴冲冲地参与讨论。
　　宋院拉着宗然然的手臂走过来：“首先你看眼前这个虫族甲壳断裂的痕迹，和左前方虫族倒地的位置以及它的枪道轨迹,我们可以合理推测，这个袭击者是直接徒手撕开这个甲壳虫，然后左前方这个犀金龟科可能要攻击的瞬间，他一扭身又用了A3，但是越往前……”
　　舌尖抵住上颚，摩挲了两下，宋院突然停住。
　　许横江又蹲下来仔细察看，才不太确定地继续补充道：“他的情绪在失控，可能是他放弃了用枪，放弃了刀，然后赤手空拳……但是甲壳类的虫族，外壳硬度很大，我很难想象有人能不借助外力直接撕开一具甲壳纲虫族的外壳，但是虫族本身能力充足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选择用武器辅助自己。”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宋院最后一锤定音：“都打起精神来吧，不管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答案可能也就藏在最后一层了。”
　　继续向前，洞穴往下一共八层，比较起来，最底下的空气稍微有些沉闷了，湿冷的泥土里夹杂着碎石，他们放轻脚步，狙击手对动态视力能力要求非常高，微光夜视眼镜下，柏嘉喜突然看到一处黑影闪烁了下，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会归为错觉，甚至不一定会注意到这点异样，但是柏嘉喜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左前方63°，有异常。”
　　谢秩立马调转枪头，他是擅长冷兵器，但是不至于任性到看不清形势，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时候，热武器的远程攻击才是最有保障的。
　　宋院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手指扣在扳机上，他突然意识到这股凝视其实非常熟悉，并非是恶意，但是更加让人不爽。
　　黑暗中，他们凝神观望四周，柏嘉喜握着一柄狙击枪，谨慎地转动方向：“目标转移到右前方87°。”他轻声说，因为担心这只虫族可以听懂他们的交流，他在耳麦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意思是申请射击。
　　宋院犹豫了片刻，他知道高阶虫族是具有自我思想，甚至具有很高的智慧和学习能力，眼前的这只虫族按兵不动，可能是在观察他们以寻找打败他们的方法；有可能是对于他们的存在不屑一顾。
　　总之，眼前的蛾类虫族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
　　那具属于鳞翅目的蛾类虫族，它趴伏在那里就有半米多，那么等它真正站起来，就起码得有三米。两对膜状样的翅膀盖在身上，体色黯淡，触角成丝状，它的口器呈曲管式的，卷置于头前，吸食着堆在地上的一些蓝绿色的能源晶体。
　　那些晶体是虫族头部特有的物质，他们在区外坚持一年多，也是因为有这些能源晶体，再通过一个特殊的能源转换器，他们就可以实现自给自足，甚至算得上家财万贯。
　　大多数时候他们抢劫的是低阶虫族的能源晶体，省时省力，没有风险。
　　和他们有同样选择的，还有中高阶虫族。
　　因为低阶虫族没有智慧，只有基础的生物本能，并且无条件接受它们所在族群的高阶虫族的一切命令——包括死亡。
　　基于此，当中高阶虫族在战斗后，觉得“饿”的时候，就会直接命令低阶虫族自我牺牲。他们有击杀过几次中高阶的虫族，也见过低阶虫族突然自我牺牲的壮观场面。
　　但那些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蛾类挥动着硕大的翅膀，俯下脑袋进食，蓝绿色的晶体上沾着绿色的粘稠的血液，一颗或者几颗的被送进口器中，旁边还有一具鞘翅目的甲壳类虫族，它巨大的身体仰面躺在地上，绿色的血液四溅开来，头部碎裂，看样子里面的晶体早就被吸食了。
　　这个鳞翅目的蛾类仅凭借他一个，就直接屠杀了整个洞穴数不胜数的虫族，实力不容小觑。
　　灰蛾的翅膀上下扇动，掀起一层气流。
　　“行动。”宋院身体向前倾，话音落下的同时，宗然然已经莽上前，电磁枪炮的火力很强，本来黑暗的洞穴很快亮起火光，谢秩扛着步枪逐渐缩短与敌人的距离，然后手往背后一抽，长刀与刀鞘口摩擦出一声暗沉的刀鸣。
　　说是洞穴，其实空间很大，也不需要担心枪弹反弹，但是得注意虫族特有的攻击方式。
　　简单来讲，如果说人类的技能点在了科技测，而虫族就更偏向于异能侧。由于某种基因或者大脑结构，中高阶的虫族通常有各种各样神奇的能力。对于此人类研究已经十五年了，从虫族入侵地球就开始研究了。
　　到现在，宋院他们手里有许多针对虫族的仪器和方法，之前一直是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都在摸索阶段，而对于眼前的这只灰蛾，好像都没有用。宗然然射偏了几次后，又狼狈地躲过灰蛾翅膀随便一振飞过来的石块。
　　“不对劲啊老大，可能是它附近有空间扭曲或者其他什么情况，打不中它！”宗然然回头大喊。
　　柏嘉喜站在远处，从狙击镜里能明显看到射出去的子弹在快靠近灰蛾的时候，却又奇迹般偏移了轨迹，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全是镜子的迷宫里，最后落在哪谁也不知道。
　　“它附近的空间好像会有细微的扭曲。”通讯器里传来柏嘉喜的声音，许横江站在外围，一边躲过到处反射过来的流弹，一边抽空观察。
　　谢秩左手持刀，一刀劈过去，结果被反震的力道后退两步，宋院从灰蛾背后却比谢秩慢了一步才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给反弹出去。
　　“像是主动发起的小范围空间扭曲，如果动作够快，它就没办法全都防住。”许横江眼镜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秩和宋院的动作：“柏哥和然然可以在外围放冷枪偷袭。”
　　通讯器里传来几声收到。
　　灰蛾的翅膀扇过来，宋院一个侧翻躲过，顺便反手将一柄军刺插进它一边的腹足，伤痛刺激下，灰蛾条件反射地挥动翅膀，带动的风力凛冽，将整个洞穴里里的味道给搅得乱七八糟。
　　腥臭的血腥味混杂着地下百来米的大量微生物腐烂繁殖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它的翅膀上布满粉尘似的鳞片，裹挟着虫族身上仿佛八百年不洗澡的臭味一块向他袭来。
　　躲闪不及下，宋院只能一缩脑袋，紧接着背部一疼，整个人都被拍到了十米开外。
　　胸口气血翻涌，他站起身刚平复了下呼吸，就看到谢秩抓住这个空挡，长刀直接划开灰蛾的胸部，宋院心口突然一紧，生出一丝丝不妙的感觉：“谢秩！远离！”
　　谢秩在队里是除了宗然然最小的一个，碰上虫族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但要是没点脑子，宋院他们不可能放心让他这么冲，甚至当初都不会带他出三区。
　　所以在刀尖没入灰蛾的胸部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灰蛾的口器收缩了下，胸部和体表的粉尘散落下来，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就闭住了呼吸，但已经来不及了，心脏和肺部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肌肉绷紧，手开始不自然的蜷缩痉挛。
　　谢秩尽可能的控制手脚往后退，伴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受控制地仰面倒在地上。借着逐渐激烈的枪炮火光，他看见飞蛾的腹足落下来。
　　身体内的肾上腺素在一瞬间激动，宋院一个滑步跑过去，抱住谢秩，借着灰蛾拍打的力，直接被掀飞出去。宋院没敢多停留，捡起谢秩的长刀，刚背过身就对上了飞蛾的一对趾钩。
　　许横江掐准时机冲过来，先快速地检查了下谢秩的身体情况，才从背包里掏出几支抢救的针剂。
　　一支，两支，三支……
　　许横江翻开谢秩的眼皮，看着他散大的瞳孔慢慢恢复正常才松口气，他蹲下来，将谢秩背在背上，很快远离了战斗。
　　宋院和灰蛾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越来越渐入佳境。
　　——下面可能会喷涂白丝，在我往边上躲避的同时，对方会直接俯身扑过来，我只需要更快一点，在躲过白丝的同时，身体重心放低，矮身避开它的攻击。
　　可能是错觉，但他真的觉得，他好像很熟悉灰蛾的攻击手法和走向。
　　怔忡间，宗然然已经扛起枪炮，一个跨步冲到了灰蛾的后背，几下枪炮过去，只有一发击中了灰蛾的翅膀，几滴浓绿的血液溅在她脸上，没顾得上擦，手腕一抬便想继续补枪。
　　……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子里灵光一闪，宋院停顿了下，突然喊道：“然然，退后，放弃攻击！”
　　宗然然没问为什么，得到命令的一瞬间，就飞快向后撤离。
　　在飞蛾的暴怒中，宋院快速跑向宗然然，但是灰蛾振动翅膀飞过去的速度更快，宋院咬了咬上颌，只好拔枪射击，下一秒空间轻微扭曲，子弹落空了，千钧一发之时，一颗子弹突然从远处破开虚空，逼退了准备攻击的灰蛾。
　　——是柏嘉喜。
　　而宗然然像是愣在那里一样，瞳孔慢慢扩大，她咬了咬牙，像是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两秒钟后，宋院终于紧赶慢赶地跑到了她旁边，
　　“宋队，有问题？”柏嘉喜在通讯频道里问。
　　“我们一进来就开了作战服的空气滤过，粉末不可能进得来，唯一可能引起谢秩突然中毒倒下的，只有可能是血液，在谢秩一刀劈过去的瞬间，血液溅在了他身上。”宋院的脑子高速转动起来：“以及现在的宗然然，都是因为碰到了这只灰蛾的血液。”
　　宋院拧着眉，对上灰蛾暗黑色的眼睛，绿色的血液从它受伤的地方一点点渗透出来。灰蛾像是突然傻了一样的，翅膀自然垂落下来，主动停止了攻击。
　　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他只能举起手里的长刀指向灰蛾，在谨慎的对峙中，他对着通讯器下命令：“横江过来把然然背走，柏哥去照顾好谢秩，你们立刻往上撤退。”
　　沉默片刻，许横江脑子里可能已经猜测了下这条命令的十几种可能性，但最后，他只是冷静地发出质疑：“宋队，这是什么意思？”
　　柏嘉喜那边沉默了一会，衣物摩挲间，看样子是已经到达了谢秩的位置，然后才听到他说：“宋院，如果你只是觉得今天无法全部撤退，想当英雄，独自殿后的话，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这就是来自前辈的威压啊，恐怖如斯。宋院深呼了口气：“我也很讨厌自说自话就去当英雄的笨蛋，所以事后我会跟你们解释清楚。”
　　许横江看了眼静默在那里的灰蛾，黑色的眼珠时不时闪动一下，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它和宋院都非常默契地停止了攻击，光这一点，就很值得琢磨。于是他斟酌片刻，很快弯下腰，将宗然然背起来：“上面等你。”
　　柏嘉喜不满地咳了声，在宋院偏头看过来的时候，才在单独个人频道里对宋院说：“二十分钟后，你要是没有回来，我就来找你。”
　　宋院回头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柏嘉喜和许横江很快各自背着人离开了这一层，空气静默下来，过了一分钟，宋院才抬起手关掉了身上的通讯器，长刀放下来，刀尖向下。
　　他顶着“你现在不说清楚，那咱们就干脆再打一架好了”的臭脸，不耐烦地看向那只灰蛾，他说：“宗青，我要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