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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同林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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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亭倒塌后,校方处理得很快,这才过了不到两天,现场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就连那块四分五裂的牌匾也不见了踪影,几名工人正站在那深坑边上往里填土。
毕竟这亭子也算是他们学校的半个地标,这么一塌闹出的动静可不是一般大,若非安保工作做得好,外面那些记者早把这一片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不少人都聚集在这边围观着施工现场,两个男生并肩从旁边走过。
身穿白色上衣的青年众人都不陌生,五官凌厉漂亮,气质偏冷,额发垂落下来遮住部分眉眼,看着便不是个好接近的主。
正是京北大学“女生最想嫁的一百零八位男生排行榜”上排名第二,时不时被新来的学弟学妹投上第一,又因为把人怼太狠落回去的那位。
他身旁穿着紫色卫衣的少年气质却截然相反,整张脸精致而极富冲击力,嘴边挂着笑,左眼尾一抹火似的红,面部轮廓稍有些柔和,但已经能看出祸国殃民的苗头,更何况他还留着一头长发,用皮筋束在脑后,红色的发尾恰好垂在肩头。
两人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能迷倒一片,此刻却并肩走在一起,身后还跟了个粉粉嫩嫩,背着小书包被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团子。
这一组合走在路上,回头率无限接近百分百,人们纷纷侧目,但大多数都是瞟两眼,感叹两句别人是精装手办自己怎么偏偏是泥点子,便又回头,继续看热闹去了。
但有一股视线却一直黏在他们身上。
白衣青年被盯得浑身不适,皱眉朝视线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树梢上一只浑身墨黑的鸟眨着琥珀色的眼睛歪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穿着紫色卫衣的少年注意到他的动作,也跟着看过去:
“看什么呢……一只鸟?”
岑溪回头:“……没事。”
“刚刚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们……估计是出现错觉了。”
陆子峥又环顾两圈,道:
“之前晚上看不太清,现在白天走一趟,你们这环境还不错啊。”
岑溪点点头,这一片树林和湖可是学校花了大价钱建设的,风景自然不用多说。
说完他又想到一件事情:“那灵境被你炸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比如天上下黄金雨什么的。”
那主殿里成山成海的金沙金锭子要是砸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岑溪还未回答,幽火团子的声音便出现在两人脑中:
“不会的,界壁破损,灵境便完全泯灭了,什么都不会剩下的。”
“这样啊……”陆子峥想到那满墙的夜明珠,语气里满是惋惜:“可惜了。”
不知是不是当年岑与墨制筝所取的凤血神木传说中由火凤血液浇灌而成的缘故,陆子峥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带了些火凤的特性,比如本体明明是由木制成的筝,灵力内却蕴含着极烈的火性,比如怕水尤其是热水,再比如……
一见到亮晶晶的石头便走不动道。
这种特性在陆衍化形以后便愈发明显,因此哪怕有时候他和岑与墨赌气不理人了,给他几颗红玛瑙夜明珠,就能立马喜笑颜开冰释前嫌。
更有趣的是,他这性子只针对于那些名贵的珠宝,明璃曾经不小心打碎了岑与墨送给陆衍的茶盏,小心翼翼地拿着路边随手捡的碎琉璃去哄他,结果把人哄得更生气了。
小家伙拽着岑与墨的衣摆诉苦,百思不得其解:“陆哥哥不是喜欢亮晶晶的石头吗?小孩捡的琉璃明明很亮啊……”
最后是岑与墨答应了陆衍说再送他一套,并以几颗夜明珠作赔,这事儿才算揭过去。
几人沿着小道穿过树林,只用十来分钟就到了图书馆。
他们刚上了二楼,就见杨承运站在一张桌子边上,看见他们便忙朝着这边招手。
岑溪刚走过去,便注意到桌子上那张大得出奇的地图,兴江,汾舟和南市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岑溪拉开椅子坐下,顺手将正东张西望的明璃也捞上来坐在旁边:“你这是……?”
杨承运道:“那木偶上不是有这几个地名嘛,再加上它是在咱们南市出现的,我就想着在地图上标出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岑溪诧异:“图书馆的地图能让你随便在上面写写画画?”
杨承运撇撇嘴,道:“谁说这是图书馆里的地图了?这我自己带来的,有阵法加持,比那玩意儿好使得多,不信岑哥你试试看。”
岑溪伸出手试着碰了下上面南市的位置,果然感受到一股灵力的波动,随即南市古往今来曾经的名字和发生过的历史都出现在脑海中。
“……明州?”
南市曾经的名字让岑溪顿时一惊,下意识念了出来。
旁边刚拉开他另一边椅子坐下的陆子峥,和正抱着小书包四处张望的明璃闻言动作一顿,也都猛地转头看向岑溪。
杨承运看着他们几个的反应,有些不解:“怎么了吗?一千多年前南市好像是叫明州来着,南明的都城。”
岑溪挪开手,偏头扫了眼陆子峥,见他盯着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桌下拍了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没有说话。
陆子峥难得沉默。
千年时间,沧海桑田,无论发生多大的变化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其实也早已和岑溪心照不宣地做好了接受这些改变的准备。
但熟悉的名字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面前,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杨承运看着两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干了件错事,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明璃出声打破了沉默:
“哥哥,那为什么现在明州不叫明州了呢?”
“因为南明灭亡,现在的政府建立以后有人觉得明州不好听,就和北祁都城祁州一起改名叫南市北市了呗。”
杨承运这句话还没开口,就被岑溪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他顶着对面两道几乎能将自己洞穿的视线,干咳两声,道:“乖,大人说话呢,小孩子不要插嘴嗷。”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抹了把冷汗,从包里掏出两张A4纸和笔,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岑哥,表我又重新打印了一份,你们先填一下,我好拿回去交差。”
岑溪见话题被成功转移,松了口气,伸手接过表格放在陆子峥面前:
“呐,你的户口。”
陆子峥也不再提刚刚那一茬,表面在认真看着表格,眼神却飘忽得很,时不时往地图上南市的位置挪,心不在焉地把表格草草填完,差点把自己名字都写错。
明璃抱着书包拽了拽岑溪的袖子,见他侧头看过来,抬手指向旁边的书架:“哥哥,我能去看看吗?”
岑溪不怎么放心:“你要看什么书我帮你去找,出事了怎么办?”
明璃晃了晃小脑袋:“不要,我想自己去找。”
说着,她拍拍怀里的小书包:“我有小火儿在呢,不会有事哒!”
岑溪一想也是,小家伙人小鬼大,只有她欺负人的份,正好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也不方便让她听到,便拍拍她的头,道:
“那你小心点,别碰坏东西了,也不要走太远。”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好啰嗦。”
明璃吐了吐舌头,跳下椅子转头朝里面走去。
杨承运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书架间,还是没压住好奇心:
“你们刚刚瞪我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岑溪见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冷冷瞥他一眼:“刚从灵境里出来,这就忘了?”
杨承运想起那甬道中象征着皇室的血俑,咽了口唾沫:
“所以……她……她她她……”
陆子峥嘴角挂上微笑,看着他:“南明公主,封号静安。”
“咳……咳咳……咳咳咳咳……”
杨承运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咳得惊天动地。
他刚刚脑中复盘了一遍所有南明历史中早夭的皇室成员,唯独没想到这位。
这已经不是含着金汤匙了,是金汤匙装着出生的。
父亲是和与墨君齐名的明安君,叔叔是少年即位,风光无比的南明皇帝,虽说父母早逝,却被叔父叔母千娇万宠着长大,封作静安公主,后头还拜了与墨君为师,去世时年仅八岁,却依旧引得道门里无数人艳羡。
如果现在给杨承运一台时光机,或是一个能够逆转时空的阵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穿回十几分钟前,给嘴欠的自己狠狠扇上几个大嘴巴子:
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
他就是随口补充了一句,结果就戳人家伤疤上了!
他真该死啊!
杨承运猛地站起身,转头看向岑溪:“我现在过去下跪磕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陆子峥勾了勾唇角,道:“应该来不及。”
“她很记仇。”
“那如果她让你们动手揍我……你们会怎么样?”
陆子峥按按拳头,“咔”的一声脆响:
“……你猜。”
杨承运腿一软就要往下瘫,被岑溪隔着桌子按了回去:
“不用那么大反应,你又没做错什么。”
说着,他瞪了一眼故意吓唬人的陆子峥。
原本还得意着的人立马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坐得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杨承运面露难色:“但要不是我刚刚提那一嘴,也不至于……”
岑溪叹了口气:“不知者无罪。”
“实在要说谁错了,那也是我的问题,没提前给你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