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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祸起萧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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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徐端再也无计可施,只得起身拉着弟弟跟在那侍婢身后,丢下一桌子瞠目结舌的太学生。
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径回廊,又穿过开满牡丹的花圃,来到一处静谧的小堂,堂边一小片池塘,里边红红金金的游着许多条鱼。
“两位里边请,姑娘在堂屋里等着。”侍婢拨开帘子道。
徐端当先迈步而入,这堂屋布置的颇为雅致,墙面上挂着两副兰花图,家具皆为藤竹制成,小几上放了一副棋,坐在边上的随儿正在煮着茶,边炉旁还放了株含苞的兰花。
“公子请坐!”随儿看着他们俩人,素手一指对面软垫,“外面人多杂闹,随儿喜静,所以劳烦两位公子到这小堂来聚。”
徐奕看着她笑咪咪地问,“姐姐,你怎知我们姓徐?”
“不如你猜猜看啊!”她笑道。
徐奕摇头,“我猜不出,是不是那个领我们来的姐姐告诉你的?”
随儿笑着摇头,随即看向徐端,“公子猜得出吗?”
徐端想了想,也摇头,老实回答,“我猜不出。”
“我早就认识你们呀!不然席上那么多人,又那么吵,就算我有千里眼顺风耳,也听不到你们说话呢!”随儿掩口笑。
“早…… 早就认识我们?姐姐你…… 你怎会认识我们?我并不识得你呀!难道,哥哥,你们早就相识不成?”徐奕惊诧的问徐端。
徐端摇头道,“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此前并不认识。”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已冷笑:就凭我与奕儿两个小儿,又怎值得你如此重视?无非是看在爹爹官位上罢了!
“两位公子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们的,堂堂光?卿大人家中公子,谁人不识呢?这京中遍传光禄卿大人一家妻妾和睦儿孙孝顺,不但徐老夫人长寿健康,两位徐夫人也是宽容大方情同姐妹,别说我们簪花楼了,京中其他家的女眷谁人不想结交呢?”
她说得坦荡,倒是坐实了自己确实想结交的意愿,并不遮掩什么。徐端闻言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而略觉愧疚。他点点头道,“我母亲多喜欢书画,于音律上并不怎么通,不过我小娘很喜欢音乐舞蹈,若她准许,自会派侍婢来给姑娘送贴子,请姑娘过府一叙。”
随儿闻言面露喜色,马上起身向他一福道,“如此甚好,随儿在这里谢过公子!”
“姐姐,你怎么只谢我哥哥?娘最疼我了,我跟她说你好,她一定会见你的,你怎么不谢我啊?”徐奕插口,嘴巴都嘟了起来。
“小少爷,当然谢你啦!随儿姐姐请你吃桂花糕好不好?那桂花可是去年八月我亲自采的,你要不要吃?”
“要!我最喜欢吃桂花糕啦!”
三人安坐闲谈,随儿有时给徐家兄弟弹奏一曲,有时又亲自煮茶,聊天的内容从书画诗词到京中八卦什么都有,徐奕兴致来了还要看她跳舞,她也不拒绝,起身指指身上长衣长衫,跳了支温婉缓慢的舞。
可绝就绝在,这舞温柔,随儿的表情动作却更温柔,徐家兄弟又不近观,别说她的眼波似乎要化成流水,就连她那颗小痣也是无限诱人,衬在粉白面颊上,像只勾魂的手。
天将擦黑,有侍婢在屋外轻轻叩门小声道,“姑娘,东家过来,请您过去!”
随儿听罢两肩微微一塌道,“知道啦,告诉三公子,我马上过去!”
待屋外人走远,随儿饱含歉意道,“两位公子,随儿不能相陪了,若公子有空来簪花楼,还请一定让人告之,与我见上一见。另外,若是方便,我也很想拜访两位徐夫人……”
“姐姐放心,我今晚回去就与娘说!”徐奕抢着道。
随儿冲他一笑,又看向徐端,那眼波里的温柔有如实质抚上徐端的心。
徐端双手一搭向她作揖,“随儿姑娘放心,徐端定会把今日之事向母亲如实禀告。”
随儿一抿嘴,眼睛也弯了起来,冲他们福了一福也便离去。
第二日,太学生们把徐端围了个严实,纷纷逼问他何时离开簪花楼,与随儿都做了何事,随儿为何单独许他入内相见等等。徐端无奈只得一一回答,“不知道” “不清楚” “只谈了诗词” 。
直到老师走进门来,徐端才得解脱。放了课,那章公子又闹得要去簪花楼,徐端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拉着徐奕一气回府。
第三日,一顶小轿载着随儿从徐府侧门入内,随儿进府拜见了钱琉璃,两人闲聊半日,相互很是投缘,随儿还即兴弹奏了两支曲子,说起舞蹈时,随儿说自己接到贴子太过兴奋以至准备不足,没带适合的舞衣舞鞋,无法为徐二夫人表演。
琉璃喜欢她喜欢的紧,马上摇头摆手表示无妨,还道,“我见你就觉得亲近,今日不能一舞,可以改作明日啊!”
随儿脸露难色道,“夫人厚爱,但随儿明日要为簪花楼表演,分身乏术。”
琉璃也是一脸失落,但马上道,“那姑娘几时有空?哪天可以再来?”
随儿想了想道,“夫人可否容我先问过东家,再给夫人回信?”
琉璃笑着点头应允。
此后,随儿姑娘便成了徐府的常客,每月总有几日会到徐府来,多数是与徐二夫人聊天饮茶,偶尔也能见到徐大夫人,甚至徐老夫人也见过两次,徐家宴请客人也会请随儿来表演奏乐,随儿一概应允,从不推拒。
一日,在大司农家女眷举行的宴会上,林府女眷笑着道,“这半年来徐家做东的宴会明显多了起来,每次都是请那位能舞的贾姑娘前来,可见你们关系亲近。”
琉璃一笑道,“是啊,我很喜欢她的琴和舞。”
李婉问道,“贾姑娘?”
琉璃一偏头道,“姐姐!贾姑娘就是随儿呀!她姓贾!”
“啊,好似是同我讲过,”李婉点点头,又对别家女眷道,“她呀,为了多看几次那随儿姑娘的舞蹈,宴会也不知办了多少场。连我相公都取笑她,说幸好琉璃为女儿身,不然这般作为,相公都怕她是要跟着那随儿跑了呢!”
一片笑声,琉璃不怕取笑反唇还击道,“姐姐这是嫉妒!”
李婉伸手拍她,却不再回嘴。
又过几日,有下人偷偷告诉问李婉,徐奕想去簪花楼,徐端不许他去,两兄弟在太学门口吵了嘴,闹得很不高兴。
李婉想了想找来徐端问,“为何不让他去?”
徐端蹙着眉头道,“他若想见随儿尽可以到小娘院中等着,何必总是往簪花楼跑,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多口杂的。”
“你好好与他说,奕儿又不是听不进话的顽童!”
“我跟他讲了,可他还是偏要去,说在小娘院里看得不尽兴,非要在簪花楼里看才好。”
李婉想了半晌道,“这样,晚上我与琉璃说说这事,你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不要那么直来直去。”
徐端赌气不恳答应,李婉也不强迫,随他去了。
当晚,李婉与琉璃却因此事嚷了起来。
两人是如何吵起来的,旁人都不知晓,只是随儿第二天听仆从们议论,说琉璃哭得凄惶,李婉却面色难看的离开琉璃的院子。
随儿问原因,仆从们却支支吾吾不恳明言。
随儿进院去见琉璃,见她两眼红红的,忙问发生何事。
琉璃说着又流下泪来道,“妹妹,你不知我这些年多难做。若是你将来嫁人,一定选个好人家,莫要如我一般。”
随儿忙劝,“姐姐哪里话,放眼京城,还有比徐家更好的人家么?姐姐,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琉璃红着眼,终于与她细说前后。
原来昨晚李婉来找她时说了徐端与徐奕的争执,要她规矩徐奕言行,莫要总是跑到簪花楼去。琉璃心里不服就争了几句,哪个世家大族不是养几个曲艺班子在府里的,青鸾位列九卿,生活却还是与常人一般,也太过酸腐,哪怕是她钱家也养着自己的乐舞,现如今徐奕只是多跑了两趟簪花楼,还是因他被管得太严了。
谁知李婉就此动了肝火,怒斥她放任徐奕骄奢淫逸,带坏徐家风气等等,琉璃这才委曲痛哭。
随儿听了前后却并不意外,安慰琉璃道,“姐姐莫再生气了,此事怪我,因与姐姐投缘,来的过于频繁了,这才引得奕公子总念着簪花楼,让大公子大夫人心里不快,往后我少来几趟也不会闹出这等事。”
她这话一出琉璃却更气愤,“国君也听曲看舞,难不成也是骄奢淫逸?如今国泰民安,为何偏偏要我徐家深居简出的?人家儿郎可以做的事为何我奕儿偏偏做不的?此事说到哪去也不是我的错!你为何要少来?难不成怕她么?”
随儿面上惶惶道,“夫人,她,毕竟是大夫人,那端公子也毕竟是嫡子…… 我,毕竟身为奴婢……”
她这样一说,琉璃马上不语,两眼却又流下泪来。
随儿随即安慰道,“姐姐别再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妹妹真的心疼你!”说罢坐到琉璃身边,拿帕子替她拭泪,“姐姐,还有一事妹妹要提醒你,你莫怪我小人之心。”
琉璃看着她,随儿又细想了一下才开口,“姐姐,此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毕竟徐家在京中举足轻重,又一向以家族和睦著称,若是闹到光?卿大人那里,说不定要怪罪你的,毕竟…… 毕竟姐姐你不是嫡妻啊!”
琉璃呆住了,怔怔的看着她。
“姐姐,随儿疼惜姐姐,才说这样的话。光?卿大人受国君重视,地位不同一般,徐家若大家业,多半是由姐姐打理,又得姐姐娘家又一力支持,说您劳苦功高一点不为过,可姐姐想想,奕公子墉公子却不是嫡子,多半只能继承部分家业,若是得罪了端公子,怕是连部分也…… 所以随儿劝姐姐多忍耐些,也要多在光?卿大人面前说说你们母子的不易,换得多些疼惜,不然,以后两位公子可如何是好?”
琉璃似是完全没想过此事,整个人都僵如木鸡。随儿见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说,轻拍她手背道,“姐姐,有空想想随儿的话,随儿先走了。”说罢便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