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93、我的家人

　　元旦假期过后，所有打工人心头的头等大事，莫过于等待春节假期的到来。

　　在漫长的等待中，春节也很快就变得近在眼前了。

　　临近春节，穆骁和林默终于有了些闲暇时光。

　　午后的公园中，阳光落在身上，带来一丝冬日的温暖。

　　林默和穆骁手牵着手，悠闲地漫步在公园里。

　　“穆工，你哪天回家呀？”林默仰起头，看着穆骁的侧脸问道。

　　“正常时间回去，除夕那天到家。”穆骁回应着。

　　林默调皮地笑了笑，“嘿嘿，我们工作室提前放假，我就不陪你了哦。”

　　穆骁微微一笑，“嗯，我准备了些东西，你帮我带给叔叔阿姨。”

　　林默眉头一挑，摆出一副夸张的警惕模样，“我力气小，可提不动。”

　　穆骁仰头大笑，“我知道，小物件，不重的。”

　　林默眨巴着眼睛看向穆骁，“那我是不是也该给你爸爸妈妈准备些新年礼物？”

　　穆骁轻轻摇头，笑意更浓，“不用，你还没见过他们呢，等……”

　　话音未落，穆骁突然往前踏了一步，急忙伸出手去，“小心！”

　　一声“哎呦”之后，伴随着孩子的哭声响起，“哇！”

　　迎面走来的一位年轻妈妈不小心崴到了脚，她立马下意识地整个护住了怀中的孩子。

　　穆骁迅速上前，一只手扶住年轻妈妈，一只手托着孩子。

　　孩子虽未受伤，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哭声不断，脸颊上泪珠滚滚。

　　年轻妈妈疼得皱起眉头，脸色微微泛白，但依然强忍疼痛，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宝贝。别哭，妈妈在这儿。”

　　林默也赶忙上前，轻轻扶起摔倒在地的妈妈。

　　穆骁则小心地托着孩子，试图减轻妈妈的负担。

　　林默关切地问：“还能走吗？我先扶你到旁边坐。”

　　年轻妈妈连连道谢，语气中夹杂着感激和歉意。

　　低头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哦哦哦，妈妈没事儿哈，宝宝别怕别怕。”

　　林默和穆骁交换了一个眼神，林默再次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年轻妈妈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没事，谢谢你们啊，还好这个小哥帮忙，不然刚刚我肯定抱不住了，孩子没事儿就好。”

　　两人仍不放心，陪着这位妈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她真的可以起身正常走路后才分开。

　　穆骁目送她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怔地出神。

　　林默伸手牵住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穆骁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没事儿。”

　　林默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又拉了拉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忽然转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穆工，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我见见你的父母啊？”

　　穆骁偏头看她，问得认真：“你想见吗？”

　　林默挑了挑眉，“这应该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吧？毕竟你都见过我父母了，我也该见见你的父母，这样才比较公平吧？”

　　穆骁笑了笑，目光温柔：“我家人倒是很想见你，他们一直很好奇，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林默微微一愣，笑着说：“你这么说，我突然有点紧张了。”

　　穆骁轻声笑了出来，眼神柔和中带着宠溺：“你不用紧张。对于他们和我来说，能有你这么一个人出现，就足够让我们欢天喜地，感谢菩萨保佑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注视着林默，“那我得好好跟你介绍一下我家人了。”

　　“总觉得之前我好像说了很多我爸爸妈妈的坏话，听起来好像他们让我过得很惨似的。”

　　穆骁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暖光，仿佛陷入了过去的美好回忆：“其实我的童年很快乐的。”

　　“我哥常常带我到处撒野。我妈也只关心我们健不健康、吃没吃饱，对我和我哥没其他要求。我爸喜欢带着我们到处玩，虽然大多数时候反而是我们不太愿意跟他玩儿。”

　　他笑了笑，笑容中透着几分无奈：“我爸妈除了他们互相之间合不来以外，和别人相处都挺好的。”

　　“我哥已经结婚了，我嫂子脾气很好，性子也很温柔。家里有一双儿女，都很可爱。我家人都挺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

　　林默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几分羡慕：“有个兄弟一起长大，是不是很快乐？”

　　穆骁低头看着林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趣事，嘴角渐渐勾起，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哥啊，他是个挺离谱的人。”

　　林默满眼好奇地望着穆骁。

　　穆骁语气中带着笑意，开始和林默回忆起了小时候的往事：“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妈出差，就剩我和哥哥两个人在家。”

　　那是一个周末，穆骁在自己的房间里埋首奋笔疾书，终于将手头的数学试卷完成。

　　他身子向后靠了靠，伸手去拿水杯，却发现水杯已经空空如也，于是起身去接水，顺便休息一会儿。

　　走到客厅饮水机旁，他突然皱起眉头，总觉得客厅有什么不对劲。

　　总觉得，空旷了许多。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到电视柜上。

　　他眨了眨眼，盯了好久，突然睁大了眼睛，心跳开始加速。

　　他迅速放下水杯，声音有些紧张地喊了起来：“哥！”

　　“哥！！！”

　　穆骁赶紧走到穆琛的房间找他，但左找右找都没找到，心慌意乱地喊道：“哥，你在哪呢？！”

　　“我在厕所，你干嘛啊！喊什么喊？”卫生间传来了穆琛的声音。

　　穆骁赶紧走过去，趴在卫生间的门上，抬手敲了两下，声音中带着急切：“不好了哥！你快出来看看，咱家电视机不见了！怎么办啊？咱家是不是进贼了啊？？”

　　穆琛倒是很冷静，不一会儿，悠哉的声音从卫生间传了出来：“啊~我洗澡呢，突然想看电视了，就把电视搬进来了~”

　　“……”穆骁一时语塞，呆愣在门口几秒，心跳渐渐恢复平稳，然后忍不住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也不怕漏电把自己电死！”

　　说到这里，穆骁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天下可能再也没有比我哥更离谱的人了。”

　　林默听完也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你哥哥真是个人才。”

　　穆骁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怀念的温柔：“所以我小时候百分之九十的回忆都是很快乐的。”

　　他停顿片刻，语气中透出一丝低沉，却也带着几分释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父母的婚姻。”

　　“但现在想来……那是他们的人生，既然他们选择继续走下去，也总有他们的道理。”

　　林默靠近穆骁，点点头，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穆工，我们和别人都不会一样的。”

　　穆骁微微一笑：“嗯，我也是在不久前才明白这个道理。”

　　穆骁低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林默的眼睛，还透着几分感激：“有时候想通一些事情，也需要很大的运气。”

　　“林默，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吗？”

　　林默的好奇心被激起，微微摇头：“什么时候？”

　　穆骁眉眼弯弯，坦白道：“是去年我们一起去露营那天，我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了。”

　　穆骁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但是那会儿，我其实想过……我们不合适，我不应该靠近你。”

　　他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微弱而无助，“那时候在脑海里一直否定自己，理由其实和你坦白过的，我觉得自己是不会爱人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能还是因为不甘心吧，虽然否定着自己，但心里却还是太渴望了。那时候就大半夜打了个电话给我哥。他鼓励了我很多。”

　　他抬头望向天空：“而且他挂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到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穆骁对林默复述着那晚穆琛的话：“你是不是也该想一想，你只是因为对爸妈的婚姻有阴影吗？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得到都要承担一定风险的，而你是不是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

　　“你可以因为他们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而生气，但如果在自己的人生选择上犹豫不决时，也来怪罪他们，这是不是对爸妈也……苛责太深了？”

　　穆骁愧疚地说道：“刚刚看到那个妈妈，让我想到了我妈。突然有些难过，就像她一样，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在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了，可孩子却还是因为害怕，哭得那么大声，仿佛在责备她。”

　　“那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我哥说得很对。我总希望我妈妈可以不理会任何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可我没有想过，我希望她放下的，正是她幸福的来源。”

　　“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叫《皮囊》。第一次读的时候，我只觉得书中作者的母亲和我妈妈一样傻，为了世俗的眼光，让自己生活得那么辛苦。”

　　“现在想想，我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很羞愧。爱一个人，要先尊重她的意志与想法才行。”

　　“他们之前催我结婚的时候，我埋怨他们不尊重我，但其实我和他们一样，做着同样的事情。我武断地用自己的想法去评价他们的人生价值。”

　　“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幸福，自以为是地放大他们的痛苦，又把自己的怯懦怨恨到最亲近的人身上。”

　　穆骁苦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我哥说得对，我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即使心里满怀愧疚，但事实上我也不忍心太过责怪自己。”

　　“如果不是遇见你，我想我依旧无法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嘴上说着无所谓，但行为上依旧是在埋怨着父母。”

　　“可明明对于我来说，他们也是给我很多底气，让我感到安心的存在。”他的话语逐渐低沉，最终陷入了沉默。

　　穆骁说了很多，林默一直静静听着，她很愿意成为他的倾听者，两人静默片刻。

　　林默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快地转移了话题：“穆工，你们家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吗？”

　　穆骁终于抬起头，眼神中恢复了几分明亮，看着林默思索了一会儿，“我可以带你去湄洲岛看妈祖，去南普陀寺拜观音……还可以去武夷山喝大红袍，安溪有铁观音……”

　　林默听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是掉进了茶缸里了，还是掉进神仙窝里了？”

　　穆骁被她的笑声感染，嘴角也扬起了笑容。

　　两人牵着手，说说笑笑，不急不缓地继续向前走着，穆骁眼里的沉重渐渐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