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94、过大年

　　穆骁除夕夜回到家的时候，刚踏进门，妈妈便从厨房探出头来，眼神急切地在他身后寻找。

　　当确认只有他一个人后，李淑珍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

　　随后转身又忙去了。

　　穆骁无奈地笑了笑，妈妈今年难得对自己这么冷淡。

　　上大学的时候，穆骁和同学们聊天才知道，原来只有自家这边有正月初四过大年的习俗。

　　有一次，他好奇地问爸爸这个习俗的由来。

　　爸爸告诉他，明朝嘉靖年间，倭寇在除夕夜攻打莆田城和仙游城，导致家家户户无法正常过年。

　　后来，戚继光的大军在嘉靖四十二年农历二月初二救援莆田，将倭寇歼灭。

　　从那时起，莆田人民决定在正月初四再过一次春节，称为“做大岁”，以纪念那段惨痛的历史，这个习俗便延续至今。

　　正月初四这天，穆骁在厨房帮妈妈打下手，还炒了几个菜。

　　他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向哥哥穆琛要了车钥匙。

　　“妈，我出去一趟。”穆骁说。

　　李淑珍皱眉道：“一会儿就要围炉了，你要去哪？”

　　“去接个人，马上回来。”穆骁答道。

　　“接谁啊？”李淑珍追问。

　　“女朋友。”

　　听到这话，李淑珍愣了一会儿。

　　回过神后，立刻从厨房冲了出来，眼睛瞪大，转向穆琛问道：“你弟刚刚说他要去接谁？”

　　穆琛坏笑着逗她：“没听清，好像说是接朋友，男的女的不知道。”

　　妈妈一巴掌拍在穆琛背上，嘴里念叨着：“是女朋友！赶紧进来帮忙！”

　　接着，她焦急地说道，“赶紧叫你爸回来，不对不对，让他直接再去买点菜回来。这个骁骁也不提前说一声！”

　　穆骁接到林默后，车子在回村的路上疾驰。

　　林默望着车窗外，一路上两旁的房子各具特色，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穆工，你确定你们管这叫农村？而不是别墅群吗？”

　　穆骁眼角泛起笑意，“都是农村的自建房，不过确实盖得很有特色。而且这盖的不只是房子，更多的是信念。”

　　他转头望了一眼窗外，眼中闪过一抹感慨，“为了这些房子，即使吃再多的苦，他们也愿意。”

　　“以前我们家盖房的时候，我就和我爸妈吐槽说没有必要。盖了个大房子，一年到头回来也住不到一个月。”

　　他转头与林默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皮囊》那本书吗？作者就是福建人，书里作者的妈妈就是，为了在家里盖起一座房子，吃了很多苦。”

　　穆骁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当初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就想到了我妈，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轻松一些地生活难道不好吗？”

　　林默听着穆骁的话，视线重新望向了窗外，看着一栋栋一闪而过的楼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我们要允许自己做自己，也要允许别人做别人。即使观念完全相左，也不要轻易评判别人的人生是否值得。不理解，但可以尊重。”

　　说完，她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对着穆骁道：“我就觉得这些房子挺好看的～值得努力一下～嘻嘻～”

　　穆骁宠溺地看着她，感叹地点了点头，“我家默默就是通透，而我花了这么久才想明白这些。”

　　两人聊天的功夫，车子驶到家门口，穆骁示意林默可以下车，却见她一动不动。

　　穆骁轻笑了一下，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林默有些紧张地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家……你家有什么活要干吗？不然你先带我去干点活？”

　　穆骁低声笑了起来，正准备安抚一下林默。

　　“咚咚咚。”

　　穆骁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敲窗声传来，打断了他。

　　窗外，一个小身影正踮着脚敲打着车窗。

　　苗苗因为身高不够，被哥哥抱了起来，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往车里望。

　　穆骁笑着对林默介绍：“我小侄子穆佳禾和我小侄女穆佳苗。”

　　他开门下了车，绕到副驾这边，抱起苗苗，轻轻摸了摸禾禾的头，示意他稍稍退后一点，然后为林默打开车门。

　　苗苗自来熟般地挥舞着小手，热情地喊道：“你好，小婶婶～”

　　林默握了握她的小手，微笑回应：“苗苗好～”

　　穆骁身后的穆佳禾也探出小脑袋，甜甜地喊道：“小婶婶好～”

　　林默蹲下身子，温柔地与穆佳禾打了招呼。

　　穆骁怀里的小人儿挣扎着要下来，终于站稳后，她伸出小手拉住林默的手，“小婶婶，吃饭了。快走吧～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奶奶可是厨师。”

　　林默被小小的人儿牵着往前走，穆佳禾紧随其后，兴奋地跑到妹妹前面。

　　穆骁从后备箱拿了东西，也赶紧跟上。

　　穆佳禾率先冲到门口，欢快地喊道：“奶奶～小婶婶来了，我们快吃饭吧！”

　　李淑珍听到喊声，立刻迎了出来。

　　看到林默后，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笑容像盛开的花朵。

　　林默有些拘谨地打招呼：“阿姨好。”

　　李淑珍笑得合不拢嘴，冲着林默招着手：“快进来，快进来。”

　　一进门，穆琛和许文婷亲切地朝她招手打招呼，穆永健也笑了笑，开口道：“来吧来吧，先坐下吃饭了再聊。”

　　林默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大家庭的热情，所有人都过来和她打招呼，围绕着她，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回头找穆骁。

　　穆骁就在她身后，微微环住她，手搭在她的小臂上，将她往外拉了一些，对着家人们摆了摆手，说道：“爸妈，你们先坐下。”

　　“哥，嫂子，你们也是，我好给林默介绍一下。”

　　包围圈瞬间散开，林默松了一口气，穆骁开始一一介绍家人，林默终于在热情地呼唤下坐了下来。

　　李淑珍笑着问林默：“骁骁也没提前和我说你要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口味你能不能吃得惯。”

　　穆骁安慰道：“没事儿，我炒的那几个菜都是她爱吃的。我主要是怕提前说了，您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

　　李淑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

　　一桌几个大男人交换了几次眼神，都低调地掩着笑意。

　　如果妈妈能收起脸上的笑容，可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默默太瘦了，多吃点。”李淑珍不停地给林默夹菜。

　　这可能是林默有生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饭。

　　趁妈妈没注意，穆骁快速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空，然后与林默的碗交换了一下。

　　林默立刻投来感激的目光，逗得穆骁忍不住想笑。

　　妈妈回来又要给林默夹菜，穆骁赶紧拦住：“妈，够了够了，我已经吃不下了。”

　　李淑珍拍了一下他的手，“又不是夹给你的。”然后笑眯眯地继续给林默夹菜。

　　穆骁和林默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充满的笑意，两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吃过饭后，李淑珍温柔地拉着林默上了楼，推开一间房门：“这间是骁骁的房间，你今晚就住这里吧。床单被罩我刚刚都换了新的，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告诉骁骁，让他去买。”

　　林默走进房间，四周环顾，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依旧是熟悉的穆骁风格。

　　她点点头，脸上泛起微笑：“谢谢阿姨。”

　　李淑珍轻拍着她的手，眼神柔和：“别客气，想吃什么随时和阿姨说。”

　　她看着林默消瘦的身影，心疼地说道：“你这也太瘦了，在这多住一阵子，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林默笑着连连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穆骁跟在他们身后，看了看时间，对母亲说道：“妈，要不我们明天再聊，让林默先早点休息？”

　　李淑珍点点头，笑着又拍了拍林默的手：“那默默早点睡吧，明天让骁骁带你出去玩一玩。”

　　林默微笑着点头应好，目送李淑珍和穆骁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李淑珍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身对儿子轻声道：“来，我跟你说。”

　　穆骁点点头，跟在母亲身后，母子俩缓步走下楼梯。

　　两人走到楼下，李淑珍停下脚步，抬起头，严肃地看着穆骁：“默默很好，妈妈很喜欢，你以后都要记得对要人家好一点。”

　　她顿了顿，表情柔和了下来，语气温柔地道：“妈妈从来也不是非要让你不高兴，逼你结婚什么的。就是希望你以后有个伴儿，有人照顾照顾你。”

　　“现在你也遇到了个好姑娘了，所以不管以后你们怎么样，都要对人家好，妈妈是过来人，只有你对人家好，人家才能对你好，这都是互相的，知道吗？”

　　穆骁点头，语气郑重：“我知道，我会的妈。”

　　李淑珍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儿子：“这是早都给你们准备好的，你到时候替我给默默。”

　　穆骁皱了皱眉头，正要拒绝，李淑珍却坚决地说：“你哥哥和嫂子有的，你和默默肯定也要有啊，我可不偏心。”说着硬塞进儿子的手里。

　　她看着穆骁，一脸欣慰，上前抱了抱儿子，声音有些哽咽：“你现在也有人要了，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都不催，好吧？”

　　穆骁喉咙一阵发紧，眼眶微微湿润，回抱着母亲，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从小一直认为，母亲是一位坚强的女人，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母亲只是一位不得不坚强的女人。

　　她就像是非牛顿流体一样，越是受到猛烈的攻击，越是坚强；而当她被温柔地对待、被理解时，才显露出柔软与脆弱的一面。

　　这一刻，穆骁深深感受到母亲内心的坚韧与脆弱，心中涌起阵阵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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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骁随笔：一生中最感激的两位姑娘

　　我总希望妈妈能活得轻松、开心，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愿望之一。

　　我曾多次对她表达了这样的心愿。

　　可她总是说：“你结婚了，我就开心了。”

　　“作为父母，这是我们的责任。”

　　“你这样不对，都不替我们做大人的考虑考虑，只想着自己，很自私。”

　　这些话总让我感到无助和绝望。

　　或许我确实是自私的，我无法为了让她开心而进入一段婚姻。

　　这是我的坚持，我坚信自己没有错，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负责，谁也没有义务替我承担任何责任。

　　我们无法说服彼此，所以在我的理解中，她总是不开心的，因为我的缘故。

　　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不是我的错，却无法避免地感到痛苦和自责。

　　让母亲开心是我的愿望，但我竟然无能为力，甚至…我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刚刚我看到她握着默默的手，我能看出妈妈很开心，而我也因此难得地松了一口气。

　　对妈妈，我是愧疚的，正如哥哥所说，愧疚的同时也曾真实地埋怨过他们。

　　但因为遇道了林默，我有了与自己和解的契机，真正相信我会与他们不一样。

　　默默不知道，从爱上她起，我一直心怀感激。

　　我的纠结和矛盾，我的绝望和无助，无法通过努力来解决，而是全靠她带给我的幸运。

　　感激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曾经无法疏解的诸多情绪找到了出口。

　　该怎么形容呢？默默就像儿时念的那句咒语：“芝麻开门”一样，开启了我的心门。

　　而且我坚信，这句咒语，永远有效。

　　我也不知道被我这样形容，她会不会高兴，哈哈。

　　书中总说要分清感激和爱情，但我想爱情里是可以包含感激的吧。

　　感激她所带给我的一切。

　　谢谢我爱的人，谢谢你能爱我。

　　我本就是个矫情的人，却羞于开口说一些矫情的话。

　　我想，如你对我说过的那样，让岁月来渲染，让我们对彼此的回忆成为最美的滤镜，去定格永远的存在。

　　你说过的话，我总希望能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