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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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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婵:“。”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并且让她带着记忆的话,她今天一定不会来找沈长宁。
想哭。
救命!
谁来救救她。
沈庭文和沈庭瞻来了便去,独留她在此处。
刚才她还笑沈长宁说自己法号叫了结,现在她觉得自己即将了结。
“四姑娘!!”
“姑娘你想开些!!你走了,庭箫少爷可怎么办啊!!老爷和夫人知道了,泉下也不会安生的!”
“开门,快开门,姑娘开门!!!”
“四姑娘不成,不成,您看看老奴,可不能做这么糊涂的事,老奴跪地上求您了!”
“看什么看,快请夫人……”
人声、脚步声、喧闹声、哭声一同袭来,闹嚷嚷的,听得出来外面的人已然焦急的不成样子,但所有法子,再一紧紧锁住的门面前,都成了无用摆设。
是的,门被锁住了。
屋内屋外俨然成了两重世界。
外面的人哭。
里面的人也在哭。
沈长宁指挥着沈宝婵摔东西,只嘱托一件事,挑便宜的摔,贵的放那。
沈宝婵缓缓让出位置,想让她来。
“还是不要了吧。”沈长宁也缓缓拒绝:“不了吧,我要攒些力气,等下还要上吊呢。”
沈宝婵:好有道理的样子。
一通打砸,沈长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院和老夫人的福寿堂应当听闻了消息,要向自己这院子赶,整理番妆容,搬来凳子,一甩白绫,搭在房梁上,再看沈宝婵。
成功接受信息的沈宝婵:“……”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她真的能在沈长宁吊死前,将她救下来吗?
沈长宁晃了晃,尝试下等下怎么将凳子踢开更稳妥。
沈宝婵更想哭了,上去死死抱住沈长宁的腿,嚎的比外面的还大声。
外面猛拍门的众人齐齐一顿。
下一刻,两声一前一后的惊呼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屋内的沈长宁翘首,“怎么好像听到外面的人在喊夫人。”
沈宝婵凝神听了听:“不是好像,我也听到了。”
总算演完了。
念头刚升起,沈长宁活动了下身子,对沈宝婵道:“行了,我该死了。”
沈宝婵:“?”
她感觉自己的死时也到了。
……救!
短暂又漫长的一段时间后,沈长宁骑在沈宝婵脖颈上,找到个能将自己吊死的角度努力尝试。
她拍拍沈宝婵的脑袋,紧接着又紧紧抓住白绫,给自己留个缓冲时间。
沈宝婵顺着她的意思一点点下蹲。
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门口不知谁说了句“来不及了”,紧接着,但听一声巨响,门倏而被撞开,一行人马手忙脚乱冲了进来,齐齐扑来。
那瞬间,沈宝婵:“…………?”
沈长宁:“…………?!”
沈长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几个仆妇托举到腾空,唯独不变的是,她手中紧紧攥着的白绫,随着她高度的增加跟着缓缓升空。
她但觉自己像敦煌壁画里飞着升天的菩萨。
沈长宁:“…………”
好的,她死了。
各种意义上的死亡。
接住她。
在一片哭嚎中,沈长宁安详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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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慧躺在床上,双目失神,看向床帐。
伺候在她身旁的刘妈妈正满脸担忧,见她醒来,大喜过望,忙探头,想和她说两句话。
方慧感受到动静,“……”
不想诶。
睁开的眼,在感受到动静的瞬间又闭上。
她想到去碧霄阁时瞧见的场景,就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
沈宝婵那声喊,实在是让她失去所有力气,等看见老夫人受不住刺激,直接晕在自己身前,懵了两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想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刚要开口的刘妈妈:“……”
夫人,你这眼睛闭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老夫人白日还说她遇事不稳重,隐隐捧高她自己,方才遇见事,不还是和她一样。
不想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刘妈妈:“……四姑娘没事,全乎着呢。”
方慧猛睁眼:“真的?”
“骗您不成?”
刘妈妈一说碧霄阁方才情形,方慧大松口气,顷刻间,但觉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吃了杯压惊的参茶,提到刚发生的事,语调还很是不满,“李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沈家就算不如先前兴盛,也轮不到他们如此轻贱。
先不说两家真结成了姻亲,到时纸包不住火,再将此事捅出来,将闹得多难看,外界会如何讲沈家,说他们攀附权贵,生将姑娘送去被人轻贱。
单沈长宁要受的委屈,就足够让她愧疚半生。
方慧肝火大动,从头说到尾,说至一半,忽然想起沈长宁要上吊的消息,传到福寿堂时老夫人的反应。
她第一次知道老夫人腿脚这么好用,惊呼一声,奔走如风。
方慧扑哧声笑出来。
刘妈妈:“…………”
完蛋。
怎么又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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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沈昼陪娴贵妃闲来下棋,瞧着她神色好些,方和她讲起外面的事。
娴贵妃诧然,难得生了些兴致。
这胎,陛下虽喜,她也夙愿终偿,可怀相实在不好,煎熬到极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本想今日又无趣,没想到,临到天黑,能听见这么个笑话。
“蠢货。”娴贵妃听后,弯眼笑了下,懒洋洋骂了句,咬字尤为轻巧。
她是江南人,天然带着些水乡的柔媚。
在宫中这么多年,朝政也时常参与,还真是头次见这么生怕自己升上去的。
在关键节点,自己给自己添堵,真的不是脑子有病吗?
朝中六部表面平级,除了职能之分外,无有分别,可现实里,兵部能和吏部比吗?刑部能和户部比吗?工部又能否和礼部比?
依着前朝规矩,是吏、户、礼,位置依次递减。
可礼部,因着桩旧制,真论短长来时,与口中所诉略有些出入。
因着当今朝廷官员入内阁的前提之一,便是曾任职礼部尚书。
当朝尚书将要致仕,空出的位置谁不眼红,她想要,皇后那边也想要,前朝现今看似平静,实则内有乾坤,但她瞧着,陛下更属意的当属李家。
原因无他,李家不参与党争,算作纯臣。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李讯那人碍了她和长公主多少事。
“这事可是真的?”娴贵妃轻扬眉梢。
“怎么传出来的不知道,可李家当前无声却是真的。”
娴贵妃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对方既然把脸送到了自己眼前,那不扇两个巴掌,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人这两年受到的委屈。
她可不是大善人。
她有仇必报,还睚眦必报。
娴贵妃让沈昼与万首辅说一说,落水狗该打就要打,该弹劾的一定要弹劾,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说至此时,娴贵妃语句忽顿,想起故事中的另个人。
“沈四姑娘?”
沈家?
娴贵妃迟疑了瞬:“她和沈锡什么关系?”
听闻是沈锡的女儿,娴贵妃想到一桩事。
盐税。
江南那边,多依仗着如今的万首辅,税收每年上交的都不算齐全。
而万首辅,是后党的人,又与长公主有些许交情。
她和长公主虽为一党,但也不是全心全意。
她总要站在陛下那边。
帝王的宠爱,和她能平衡皇后的作用,才是她的护身符。
江南盐税一事时间愈久,愈成陛下的心结,他不说,她也瞧得出来。
陛下前月,还说起过沈锡。
能让活人惦念的死人,非同一般。
娴贵妃目光垂下:“改日让她入宫,我瞧一眼。”
既然李家辜负沈家,她不如顺水推舟,试着帮她指门好亲事。
提到亲事。
娴贵妃刚扬起的兴趣,顷刻间又落了回去。
说起这个,她就想起她妹妹对段劭的执念。
娴贵妃:“……”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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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宁自被救下那刻,就陷入了另一种死亡,硬躺到所有人都走,方睁开眼。
倚云满脸担忧。
沈长宁双目失神:“你无需担心一个死人。”
倚云:“……”
要不是知道您和两位少爷的想法,她现在真觉着,沈长宁刺激受大,得疯病,神志不清了。
她替沈长宁掖好被角,虽比沈长宁还小两个月,却无端多出了点慈爱之感,倚云小心道:“姑娘,再睡一觉吧。”
可别说胡话了。
方慧缓了一下午,等沈钦回来,二人细说一番,方来到碧霄阁,看望沈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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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七在月挂中天之际,回了北镇抚司。
今天出了事,无论如何,都要给回去一趟,给个交代。
屋内静谧,唯余烛火跳动扑宕产生的细微生灭声。
德七试图用不参杂个人情绪的平静话语叙述整段故事,段劭静静听着,不曾打断他。
他历来平静,身长总带有一种苍劲的木韵,清润贵气,又因着皮囊过盛,瞧起来又分外勾人。
尤其是这件事,里面还有锦衣卫的身影。
他若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如何做镇抚使,不如辞官归隐好了。
这位置,不好做。
何况德七——
算了,做长辈,要宽容,为人师,要大度。
当初,毕竟是他将德七招安的。
他自认不沾着情绪,就算再不平静,这些年经历那般多事情后,也当平静了。哪怕极特殊情况下,心里风起云涌,面上也能不动如钟。
心中也在思考。
沈长宁到底适不适合他。
查她非他本意,第一次听闻后未再嘱托德七,让他知晓许多不该知晓的事,是他之过。
可不查,他也看不见那本札记。
依着当前情境,以及各处对他的虎视眈眈,也许有位妻子,他的处境会好上许多。
二人以利和,皆不贪图彼此不该妄想得到之物,倒也能走得长远。
沈家的子侄,又都有血性,愿做纯臣。
二人成亲,皆无后顾之忧。
段劭垂眸思索,德七在旁边不停开口:“四姑娘听后,让五姑娘给她弟弟写封信,说对方法号叫了觉,她就叫了结。”
段劭:“……”
他沉默半息,平静倏然破碎,泄出三分笑意。
笑完后。
实在没忍住的段劭:“…………”
他好像,还没做好,娶个这么搞笑的回来的打算。
但这事,和沈家多少有些关联,就是不知外面闹得沸反盈天的传言,到底有没有沈长宁的手。
他问德七:“此事她做的?”
德七:“不是。”
话音落地,脑中不自觉回想起晚上看见的场景。
段劭问的问题,沈家今日也问了。
问的还是方慧。
他复述。
方慧晚上从正院出来,去寻沈长宁,问她,外面的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沈长宁彼时正抚着胸口,瘫在床上,闻言虚弱一笑,“我明天就是不活了,我也不敢这样啊!”
她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和朝堂大臣对着干。
嫌活的时间太少吗?
段劭:“…………”
他以后真的要娶个这么搞笑的回家吗?
他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