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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催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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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大火，摇摇欲坠的房屋，房屋里被火焰团团困住无法脱困的人，张嘴发不出声音，抬腿又迈不开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屋倒塌，被大火一点点吞噬。
廖院长！廖院长！叶清风猛地睁眼，双眼在黑暗中失焦，喘了几口粗气才从压抑痛苦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自从两年前福利院的廖院长住所失火，导致她意外身亡之后，这样的情景就时常出现在叶清风的梦境里，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入睡。
“你怎么起这么早？”许夏醒的时候发现叶清风已经穿戴整齐地在桌边坐着了。
“睡不着。”
“要见江队了，激动得睡不着？”
今天是给马从军做催眠的日子，江明月作为这起案件的负责人要到场，许夏和赵教授的几个学生，因为有课题和他相关，又对催眠好奇，也会去现场。
叶清风转头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许夏挑衅地冲她抿嘴笑着，谁让叶清风上次没头没脑说那么两句，之后对这件事就闭口不谈，这种好奇心被勾起来又没得到满足的感觉，让许夏真想半夜爬上她的床头揪她起来严刑逼供。
闹钟响了，江明月趴在办公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头也不抬地伸手关掉闹钟。
桌子上铺满了马从军的资料和笔录，逮捕马从军之后，他的父母也来警局做过笔录，都说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是个性格内向的老实人，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会杀人。
但江明月注意到从马从军被关进看守所之后，他的继父就没去看过他，只有他的母亲三天两头往门口跑，央求着见见儿子。
马从军继父的资料江明月也看过，他一直在家附近的修车厂上班，不管是老板同事还是周围的邻居，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仿佛都不怎么和身边的人起冲突。
这点就有点奇怪，从以往案件的经验看，不太可能有人从不与人起冲突，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发泄情绪的渠道，不对外人发泄，家人就很有可能是他发泄的渠道。
再结合叶清风说的，马从军童年时期很有可能遭遇过虐待，这点虽然在他的口供里有所体现，他说他的母亲会因为他犯错就不给饭吃，继父有些时候也会对他动手，但江明月现在想想，无论是频率还是严重程度好像都不足以构成虐待。
除非他的继父还对他做过其它的事情，但由于这段记忆太过痛苦被遗忘了，只是催眠真的有用吗？这在江明月心里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催眠需要在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里，很明显看守所不适合进行催眠，本次催眠的负责人和警方达成协议，将马从军转移到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进行催眠。
心理咨询室在一栋商业大厦里，叶清风和同门们跟着赵教授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周局和江明月已经到了，赵教授上前和周局打了招呼，叶清风和江明月眼神交汇，微微点头。
上次赵教授点到为止地劝退过叶清风，叶清风现在自然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时不时抬眼注意着赵教授的动向，又装作不经意地冲江明月那边瞟几眼，小碎步退到许夏身后，想要往江明月那边挪，又迟迟不动脚。
许夏背挺直了半天了，正帮叶清风打掩护呢，看着她半天没动静自己先急了，压低音量吐槽着：“想去就去啊，扭捏个什么劲儿啊？”
叶清风又退了回来：“算了。”
如果眼神能骂人，此刻许夏眼睛里蹦出的一定全都是屏蔽词。
心理咨询室在12楼，赵教授和周局一边聊天一边往电梯走去，叶清风和江明月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叶清风微微扭头，果然，江明月放慢了脚步，本来跟在周局走在前面，不过几步路，她已经快退到队尾了。
江明月手心微微冒汗，眼神四处打量找着楼梯入口，正寻思着该找什么理由独自走楼梯。
“小江呢？”周局不见了江明月的踪影，回头喊她，然后把她拉到前面，“多和赵教授交流交流，对你破案有帮助。”
江明月礼貌地微笑着，看着离电梯口越来越近，开始有点心慌意乱了，这次可能躲不掉了，她硬着头皮跟着周局进了电梯，眼神紧紧盯着马上要合上的电梯门，她多希望这时候有人从外面伸手阻止一下马上紧闭的电梯门。
咚！电梯门还是合上了，江明月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她微微后退缩在电梯的角落里。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手心和后背开始不受控制地出汗，江明月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压抑着声音大口大口喘着气，紧咬着牙关，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被叶清风看在眼里，她一进电梯就和江明月并排站在了最里面，多次调整着距离，终于挪到了江明月身边。
就在感觉马上要窒息的时候，江明月的手被人握住了，她有些惊慌地扭头看，看到的却是叶清风的脸，叶清风冲她摇摇头，仿佛在安慰她没事，江明月意识到叶清风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感受到被自己握住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和出汗，叶清风用大拇指有节奏地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又往她身边靠了靠，将两人紧握着的手藏到了背后，这样即使前面的人回头，看到的也只不过是她俩肩并肩站在一起。
叶清风扭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不会有事的，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江明月扭头看她，又想起那晚她在办公室教她的放松方法，闭起眼睛，跟着她摩挲自己手背的节奏，慢慢地吸气呼气，焦虑紧张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
电梯门终于开了，江明月和叶清风都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出去的时候，江明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几步上前跟在了周局身后，叶清风低头偷笑，随后双手插兜悠闲地吊着车尾。
赵教授请来的催眠专家是警官大学里的教授，还给江明月授过课，和周局也是老相识。
“元教授好。”
一众学生都恭敬地弯腰和元教授打着招呼，她也笑着回应着大家，她的视线扫过一众学生，随后停在叶清风身上：“叶清风？”
“元...元教授，您好您好。”叶清风还在奇怪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听说这案子是你帮忙破的？”
叶清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给江队打打下手。”
元教授的视线随后又落在江明月身上，江明月也摇头摆手把功劳推回到叶清风身上。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课题组读博后啊？”元教授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着慈爱。
“诶诶诶！我还在这儿呢，当我的面挖墙脚？你可太不厚道了啊老元。”
赵教授推着元教授和周局到一旁的小房间讨论起这次催眠的具体事宜。
这样一来，屋内的人只剩叶清风和江明月熟识，两人自然地并排站到了一起。
江明月还是发出了疑问：“这个，有用吗？”
显而易见，这个问题是问叶清风的。
可叶清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师弟抢了白：“当然有用，催眠作为精神分析流派最有效的咨询技术之一，不管在以前还是现在的研究中都发挥着重要作用，特别是在记忆领域的研究，有些人通过催眠可以回想起之前不被注意的画面，童年时期被遗忘的经历，甚至可以找回前世的记忆。”
叶清风和许夏对视一眼，怎么平时没看出来这人是个催眠技术的头号拥护者？现在却这么信誓旦旦地大放厥词。
江明月追问道：“那怎么证明在催眠状态下，被催眠人说的就是真的呢？”
大家都沉默了，其实从现有的研究结果看，这个确实是没办法保证的，甚至之前就出现过有人因为催眠师的引导产生了错误记忆的案件。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师弟身上，既然他了解得这么多，应该有更好的回答吧？可那个师弟此刻也是脸涨得通红，憋不出一句话。
叶清风开玩笑地调侃着救场：“其实吧，这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算命差不多。你信，它就灵，你不信，它就不灵。”
江明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开口：“所以，催眠到底是什么？”
那个学弟面露不悦：“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就是一种心理治疗技术啊。”
用假大空的专业词汇在外行人面前炫耀自己的优越感，别人追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情绪激动还容易破防，简直一整个弄巧成拙。
叶清风微微转身面向江明月，语气温柔地开口解释：“其实，催眠就是通过声音或者画面引导你进入另一种意识状态，这种状态下你会对催眠师的暗示非常敏感，然后根据暗示做出相应的变化反应。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催眠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叶清风余光瞥到桌上的矿泉水瓶，开口举了一个简单易懂的例子：“比如说，你去看一场电影，是关于救火的，里面不停地出现火灾、高温和因为缺水奄奄一息的人，这些都可以是心理暗示，而你看完之后觉得口渴去买了瓶水，这就是根据心理暗示所作出的反应。所以，其实催眠的逻辑和原理都很简单，就是操作起来对催眠师的要求很高，而且往往也需要被催眠者的高度配合。”
江明月点点头表示了解：“那悬疑剧里的那种瞬间催眠，还有通过催眠诱导杀人的，是不是都不可能？”
师弟瞬间又找回主场：“当然不可能，这些烂片拍之前从来不去考证，看的人又什么都信。”
江明月仿佛直接过滤了他的回答，安静地等着叶清风的回答。
叶清风回答地滴水不漏：“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太困难了，但影视作品嘛，夸张点也正常。”
那个师弟还想说些什么，元教授三人出来了，布置着催眠的场地。催眠在一个舒适的小房间里进行，小房间门口有一面和审讯室一样的单向镜，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却可以看到里面，周局赵教授和一众学生在外面看着催眠的整个过程。
马从军正半躺在一个躺椅上，元教授坐在他左前方45度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和几张纸，简单过了一遍知情同意的流程就开始了。
“好，请闭上眼睛，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下面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伴随着我的语言节奏调整着你的呼吸，吸气...呼气...”
听着这熟悉的前奏，江明月立马扭头看向叶清风，叶清风知道她想问什么，忙开口小声解释着：“我那天可不是催眠你，很多咨询技术都是这个开场白。”
就差举手发誓的叶清风简直把清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那你学得还挺到位。”江明月调侃着她，又把注意力拉回到马从军身上。
元教授让马从军身心放松下来之后，通过语言的诱导让他回到了小时候的某一天。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马从军一家三口围着一张小桌子吃着午饭，继父慈爱地给他夹着他爱吃的菜，母亲也装作抱怨地责怪着继父总溺爱他，这个场景看上去是那么其乐融融，马从军的嘴角也带着笑意。
午饭过后，继父和母亲一起动手收拾着桌子，马从军则是回到自己的卧室午睡，接下来他却描述了一段他的梦境。
“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一个头戴黑头套的男人冲进了我的卧室，他掀开了我的被子，他想要脱我的衣服。”马从军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球不停地转动，双手抓住躺椅的扶手不停地用力，“救命！救命！”
元教授不停地安抚着马从军的情绪，就在她准备让他从催眠中回来的时候，他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情绪平淡地接着描述梦境：“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从我的枕头下掏出了刀，一刀，两刀，血浸满了整张床单。”
听到这里的江明月面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难道马从军手里还有别的案子？她和叶清风交换着眼神，后者也皱着眉冲她摇摇头。
元教授结束了催眠出来了，询问着赵教授和周局的意见：“怎么看？”
周局摇头：“我对催眠没什么了解，但凭我的直觉，我认为他的那个噩梦很有可能不是梦。”
赵教授也赞同她的看法：“能不能对他进行第二次催眠，确定一下是梦还是现实？”
元教授摇头：“我不建议。其实可以看出来，他的自我防御机制很强，在这种情况下，现实确实很有可能会通过梦境的形式表现出来。但一两次催眠很难解除他的防御机制，除非他来这里接受长时间的治疗。”
但很明显，对于一个罪犯来说，接受长时间的治疗是不现实的。
江明月插了句嘴：“但是他的继父还活着。”
三人都看向她，又同时皱眉，难道这真的只是马从军的梦境？
叶清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描述的应该是他初中的场景，一只手掐着继父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拿刀，一个小孩儿有这么大力气吗？”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教授和周局跟着元教授去拷贝录音，之前的那个师弟瞅准时机几步走到江明月面前：“江队，方便加个微信吗？”
江明月只抬头看了一眼：“不方便。”
噗！他身后传来阵阵轻笑，他也只好尴尬地笑着，退了回来。
元教授让她们先回去，自己再听一听催眠的录音，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要是有了线索再联系。
江明月还是和周局走在最前面，只不过这次那个学弟跟着叶清风一起吊车尾。
他直奔主题地开口：“能不能把江队的微信推给我？”
“不能。”
“我请你吃饭。”
“你就是给我买个饭馆都没用，没见着刚刚人家不乐意啊？”
“多接触接触就乐意了嘛。”
叶清风无语，哪来的普信男。
“你还是和你的论文多接触接触吧，别回头研究生都毕不了业。”
这人一连吃了两次瘪，脸色自然不好，面色阴沉地离叶清风远了点。
正在江明月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她们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明月？”
众人的视线非常默契地看向了声音的源头，一个身材高挑，保养得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迎面走了过来，那一身考究的西装面料和搭配彰显着主人的优雅品味，只抬脚走了几步就显露出她的霸气和压迫感。
“江董。”旁边的秘书低头试探着询问接下来的行程。
“去地下停车场等我。”
“是。”秘书微微低头先一步离开。
“江董。”周局也笑着迎了过去，和那人握手。
“妈。”江明月不咸不淡地开口。
“妈？”叶清风惊讶地喊了出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现场的人听到。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清风身上，她本来就不好意思了，脸连同着耳朵都变了色，好死不死许夏还在她身边凑热闹，小声打趣了一句：“你跟着瞎叫啥？”
叶清风脑袋嗡得一声，脸变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