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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刚重生就欠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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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大亮,梁依早就梳洗好,乌黑如云的头发用木簪束成一个斜髻,如同质量上好的丝绸,闪着光泽。阿爹一夜未归,不用想,梁依都知道他人在哪里,肯定在酒肆喝得烂醉如泥。
估摸着时间,梁依出门前往乐坊。街道渐渐热闹起来,路边有三四个小孩,正在嘻嘻哈哈地扔土块,砸一个东西。
“砰!”一个土块砸到了梁依那细布裁成的裙子上。
梁依昨晚和今早的食物都是燕饼。燕饼粗糙难以消化,许多富贵人家拿这饼喂马。对于只能吃得起燕饼的梁依来说,这件裙子是她唯一一件体面的衣服。
幸好土块只在裙子上留下灰印子。梁依掸干净灰印,就看到那个拿土块砸到她的小孩又向那个东西扔了个土块,然后兴奋地叫道:“动了!他动了一下!”
梁依突然好奇,想看下小孩们正在砸什么。走到小孩旁边,就能闻到刺鼻的酒味,一个中年男人倒在街旁,衣服上全是土块砸中后,留下的灰印,而这件衣服正是昨晚阿爹离开时穿着的衣服。
一个小孩又砸了个土块,这次正好砸在中年男人的脸上,中年男人终于吃痛醒来。围着中年男人扔石块的小孩见此,一声尖叫,四散跑远。
梁许吃力地睁开眼睛,脸颊处传来痛感,似乎让什么东西给砸了。酒肆的老板简直不是东西,昨晚见他掏不出铜币,居然将他赶了出来!
梁许慢慢站起来,头昏脑涨地环顾一圈,不远处正走远的一位女孩长得十分像梁依。梁许定了定神,连忙再看,这位女孩已经转进一条巷子,不见身影。
梁依拐进一条小巷。闾市里小巷交错,很容易转昏头,但梁依从小就在闾市转悠,对这些如同蛛网似的小巷十分熟悉。从这条小巷走,有条近路通向乐坊。
梁依的脚步慢了下来。刚才看清阿爹的脸后,她转身就走。即使常年酗酒,阿爹仍旧是英俊的,而且他还是应国的王子。应国的王子有七八个,只有阿爹的生母身份最低。理所应当的,阿爹被送到轩国当质子。
来到轩国,本来阿爹还想依靠自己的容貌和才情,娶到轩王元的女儿,可却偏偏娶了阿娘。阿娘是虚国送到轩国的质子。梁依隐隐记得阿娘的姐姐好像是虚国的大巫。
虚国又称为巫国,掌权之人称为大巫,据传执掌大巫之位的人必须具有大巫血脉,且必须是女子。
梁依从小在轩国长大,对虚国的了解也是来自于阿娘的只言片语,十分陌生。可她十分了解的是,阿爹讨厌阿娘和她。不到二十年,昔日的应国王子倒在街旁,让幼儿砸掷土块。即使毫无父女之情,梁依在看清阿爹的脸后,逃走了。
转过几条小巷后,一座彩带环绕的楼出现在眼前,屋角挂着的红灯笼已经熄灭,但仍可以想象地出夜色中,红灯映照下,彩带拂动的美景,这座楼正是夜间闾市最热闹的乐坊。
眼下正是晌午,乐坊虽已开门,但还算冷清,一楼的大堂里只有零散的几个人。一个小婢女睡眼惺忪地冲大堂里等着的几人说道:“你们先等一会,苏夫人还没梳洗好。”说着,不管众人,自顾自地上楼去。
梁依不知道这位夫人要梳洗多久,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这时,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向她走来。
“你也是来学舞剑的吗?”
梁依听到有人问她,看了过去,问她的这位少女脸庞微尖,水杏眼,眼睛里似乎有一层水光。梁依心中叹了口气,如此美人,却不是福相。
“不是。”梁依答道。
少女在梁依身旁坐下:“我叫青芜,你长得这么漂亮,来乐坊学舞剑多好!”
青芜很爱说话,看到梁依与她年纪差不多,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有什么好?”
“王宫里的王子和夫人们,最喜欢看舞剑,尤其是那些王子们。只要身姿飘逸,动作潇洒,肯定能引得王子注意,若能得到王子垂爱,岂不是就能变成尊贵之人,要什么有什么。”
“扑哧”梁依忍不住笑了出来,前世她不光这样想,还办到了,但最后得到了什么?一句“出身低贱之人”就给她下了判定。
“你这么小,想这么多干什么?”梁依反问道。
“我今年十三了,有人上门说亲。家里穷,上门说的那些亲事,俊的小哥家里都穷得只剩四面墙壁,有钱有权的又是纳妾的老头子。我既不想继续过穷日子,也不想给老头子当妾,索性,我就卖了自己,既能去攀攀高枝,也能给自己留下一笔钱财。”青芜快言快语地说着。
青芜虽然虚荣,但却不无她的道理。梁依听到这里,收起笑意,认真地出谋划策道:“你若为了财和权的话,可以嫁给死了老婆的富贾和大人们。他们虽然年纪大,但你想要的仍能得到。”
青芜那汪着一汪水的美眸里,突然眸光流转,她似乎有点羞涩:“其实,我并不是想得到任何一位王子的垂怜,我希望是公子炎。公子炎身为轩王身份最尊贵的王子,却为了轩国的和平,甘愿身为质子前往孟国。三年前,他回来探望他的母亲留王后,骑着骏马,头戴玉冠,行走在大街上时,我见过他……”
后面的话,梁依没注意听。三年前,公子炎的那场游行可谓轰动一时,公子炎在百姓心中声名日盛。不禁品行如美玉,相貌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上一世,梁依虽然并不甘心入乐坊,学舞剑,但却是死心塌地的爱慕着公子炎,助其成为轩王炎。
重活一世,爱慕之情如那燃尽的灰堆,一眼看去,满目疮痍。如今,听到青芜的话,梁依长叹一声,打断道:“他现在还在孟国当质子呢。”
青芜还要说什么,只听到先前那名小婢女下来说道:“苏夫人来了。”
顿时,大堂里的人都站了起来。一股沁人的幽香从楼上飘了下来,紧接着,一位美若明月,身穿绿色凌霄花真丝罗裙,云鬓上簪着翡翠发簪的女子从楼上缓步下来。
一直喋喋不休的青芜居然闭紧了嘴,连感叹都没说一句。
这位苏夫人就是乐坊的当家人。乐坊里所有事情全由她说了算。上一世,梁依进入乐坊后,整日练习剑舞,苏夫人对于她这样一位小小的舞剑女来说,基本上接触不到。
苏夫人很快地处理了大堂里另外几人的事情,缓步走到了梁依和青芜面前。
“这么漂亮的两位女娃。”苏夫人开口说道,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青芜连忙恭敬地说道:“苏夫人,小女名叫青芜,想进入乐坊学习剑舞。”
苏夫人说道:“青芜,你长得这般漂亮,自然可以进我乐坊……”还没等青芜面露喜色,苏夫人话锋一转:“可惜的是,练习剑舞的人员已满,没有空缺;不过,歌女尚有空缺,你可以入我乐坊,当一名歌女。”
乐坊里等级从高往低排,分别舞剑女,琴女,歌女。三者都需要日复一日的训练,才能技艺纯熟,本来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当今的王室偏爱观看舞剑,才导致这样一个排行。
歌女是三者中最低一级的,青芜顿时面露难色,一时踌躇起来。
“你呢?”苏夫人转过身,问梁依道。
“苏夫人,”梁依行礼后,说出来意:“我叫梁依,是梁许的女儿。”
“哦--”苏夫人点了点头:“昨日已经让人告诉你阿爹,让你今日前来乐坊学习舞剑,你稍等一下,我让小雀儿带你去见教头。”
青芜听到这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既羡慕又嫉妒地看向梁依。
梁依却摇摇头:“苏夫人,小女今日过来,并不是前来学习舞剑,而是想恳请夫人,容我一段时间还清阿爹借乐坊的铜币。”
苏夫人顿时手持扇子,掩嘴笑了起来:“女娃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恳求。你阿爹借了一百珍贝,你想还多久呢?”
一铜币能买到一个梁依吃的燕饼,普通的樵夫和猎户一天大概能赚五十铜币,而一珍贝相当于一百铜币,一百珍贝则相当于万颗铜币。这个数额既不少,但也不是多得可怕。
梁依心里盘算了下,说道:“半年后,我还你一百二十珍贝如何?”
“到时还不上呢?”
“那我就进乐坊当舞剑女。”
“只要多等半年,就能多得二十珍贝。女娃儿,你倒是做生意的好料子。”苏夫人笑盈盈地说道,可梁依却心里一紧,没有讨价还价,很明显,苏夫人压根没打算同意。
果然,苏夫人放下扇子,脸上的笑意散去:“不过,我们乐坊还不缺这二十珍贝。女娃儿,你愿不愿意,都得进我乐坊当舞剑女!”
苏夫人一招手,数名手拿长棍、人高马大的大汉闯入大堂,长棍直指梁依;只要苏夫人一声令下,梁依就会让乱棍打成肉泥。
一旁的青芜已经吓软了腿,“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脸上的羡慕嫉妒之情已变成惊恐之色。
苏夫人冲青芜笑了下:“你们都长得跟花似得,只要乖乖听话,不会伤了你们的。”说完这句话,又看向梁依。梁依琼鼻朱唇,比桃花还美的芙蓉面上,并没有惊惧之情。
“女娃儿胆子挺大,”苏夫人说道:“倒真是让人怜爱。你是自己乖乖同意,还是让这些人把你拖进去?”
梁依看了下日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是她预料到的最差的情况,乐坊完全不准备商量,直接动用暴力;听到外面传来马蹄的“踏踏”声,梁依开口说道:“苏夫人何必为难我这个小小的弱女,非要强人所难呢?”
苏夫人耐心耗尽,一摆手,两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走上前来,蒲扇般大的手抓住梁依胳膊,正要将她拖走,这时,一名身材颀长,身披护甲,高鼻剑眉的男子领着数人进入乐坊。
“苏夫人,怎么回事?”看到眼前的场景,男子问道。
苏夫人一摇扇子,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启大人,你每日准时准点地去各家巡查,真是尽职。”
这名男子名叫轩启,是轩王的第十子,生母出生奴婢,因此他虽贵为王子,却干的粗活,任职防城军将官,每日定时检查各个商坊。
梁依正是卡着他前来检查乐坊的时间,以备最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