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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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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昏厥的梁依挣扎着醒来。她只觉得头部像是有人在用铁凿钻动,疼痛难忍。意识逐渐清明中,她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轩国大一统后,她就成了轩国最尊贵的女人,王后,加冕典礼结束,在数颗巨大夜明珠照明的帝王寝宫内,轩王炎端着一只雕刻着琴瑟和鸣图案的金杯,盛着清冽甘甜的美酒,满脸柔情地递给她。
王后之位一直是梁依的渴望,而如今眼前的一切比最美好的梦还要令人难以相信。梁依修长的纤指接过美酒,在轩王炎的温柔注视下,喝了下去。
酒一下肚,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一直传向头部,梁依倒伏在地上,坠满宝石的后冠掉落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际,梁依看到一只手捡起那华美到无法言说的后冠,听到冷到人骨头里的声音:“出身低贱之人也配当王后吗?为我出生入死是你的荣幸。”
哦,原来你压根没想让我当王后啊,你怎么不说?是不敢忤逆民意吗?其实你说出来,我自会告诉民众,无意王后之位,为什么非得置我于死地?原来你已经这么恨我,恨我……声望比你高。
梁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会进到地府哪里。小时候,阿娘告诉过她,他们巫族之女死后,魂魄会去到不死国,据传不死国是不死民居住之地,不死民无喜无悲,不知冷热亦无痛觉。小时候的她听到这里,总觉得这些不死民就像那行尸走肉,因此不死国也就变得可怕起来。可如果真能见到阿娘的话,这个不死国也变得让人生出一点向往。
眼前的场景让人陌生。梁依倒伏在一间青石垒砌的小屋里,穿着一身细布裁成的裙子。小屋的木门从内闩上,但门闩处变了形,似乎让人给大力撞击过。
等到头疼稍缓,梁依从地上爬起来,正想拉开门闩出去看个究竟,就听到门外传来骂声,而这骂声让她正要拉开门闩的手僵住。
“你这贱婢!老子白白养你这么大!你不出去给老子挣回铜币,老子今天拿剑劈了你!”
这骂声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自从阿娘去世后,阿爹只要喝了酒,就会如此骂她,“贱婢”、“贱种”翻来翻去地骂。
梁依一时如遭雷击,她没有死吗?那现在又是哪一年?
正当梁依呆立在门内,忽然听到一声金石之声,她那阿爹抽出一把青铜佩剑,状如恶鬼地劈砍着木门:“贱婢!你以为躲在屋里我就不能拿你如何了吗?”
青铜佩剑砍在木门上的一声声闷响,让梁依顿时想起来这是哪一年了。这是轩王元二十二年。她刚刚十三岁。也是因为她刚刚死而重生,过于震惊,一时没想起来,其实这件事令她终生难忘。
当年,阿爹用剑劈开了木门,在阿爹长剑的剑锋下,她终于答应阿爹去乐坊学习舞剑,成为一名舞剑女。这也正是她临死前,轩王炎说她“出身低贱”的原因。
未经投胎,就重活一世,上一世,她在阿爹“贱种”的辱骂声中长大,在轩王炎“出身低贱”的羞辱中死去,她再也不想重走一遍。
梁依猛地打开门,门外的阿爹双眼通红,头发蓬乱,往日俊美的脸庞如今只剩下冷漠和仇恨。阿爹举着剑,指向她:“你敢出来了?不躲在屋子里了?”
“梁许,”梁依喊道。
他浑身一震:“你喊我什么?”梁许是他的名字,梁依怎么敢直呼他的大名?
梁依眼中毫无惧意:“我前日去闾市,听到一个故事……”梁依话说到一半,她阿爹猛地打断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明天去不去乐坊学舞剑?”
“你先听我说完,”梁依继续说道:“一个猎户去山里打猎时,杀死一头狼,发现还有一头尚在喝奶的狼崽,一时心软,将狼崽抱回家,由家里的狗子带大。过几年,这狼崽长大后,虽然是狼的模样,可举动却完全是狗的样子。因为狼崽体型大,就替代狗子随猎户进山打猎,没想到一日却碰上了老虎。狼崽若与猎户一起奋力一搏,完全可以逃命,可狼崽已经是狗的心性,尚未动手,已经害怕,最终与猎户一起被老虎吃了。”
这个故事并不是梁依从市集上听来的,是她临时现编的。
梁许瞪着眼睛,“哼”了一声,他听出了梁依的言外之意,一旦成为舞剑女,则终生都是舞剑女;他多吃了这么多年饭,还能不懂这个道理吗?可梁依不去当舞剑女,他拿了乐坊的铜币怎么还?这些铜币早让他换成了酒,一盅盅灌入肚内。
“你说这些不相干的有什么用?要么你明天去乐坊学舞剑,要么现在我一剑刺死你!”梁许的剑逼近梁依,抵在她纤细的颈部。
上一世的梁依年纪小,自然不想死,再怎么不愿意还是没办法,终究答应了。可现在站在梁许面前的梁依已经是重生之人,虽然还是不想死,但却能豁得出去。
“你刺死我吧!”梁依说道:“梁许,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一剑刺死我,乐坊的钱你还不上,可以赖着,但你还能从哪弄钱呢?你就我这么一个闺女,阿娘死得早,你还有谁能卖?”
“你!”梁许怒喝道,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要被梁依活活气死。
“要么我出去摆摊挣钱,还清欠乐坊的账,供你吃喝如何?”
梁许眼中惊疑不定,从梁依开门称他“梁许”时起,他就感觉眼前的人仿佛不是他的女儿,现在这感觉更加明显,一个十三岁的弱女在如此境地下,绝对不会这样镇定地提出建议;可她说的事又的确是只有他们父女才知道的。最终梁许开口问道:“摆摊挣钱?你能摆什么摊?”
“占卜。”
“占卜?”
“阿娘是巫族之女,我也是巫族之女,有着巫族血脉,自然能为人占卜,趋吉避凶。”
“哼,你就算有巫族血脉,也稀薄的毫无灵力,给人占卜,你能算准吗?若是算不准,占卜之人岂能饶了我们?”
梁依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既然如此,你可以选择一剑刺死我。”
“你!”梁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瞪着眼半晌,将青铜佩剑狠狠地掷在地上:“你明天自己去跟乐坊说吧,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还钱!”说着,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阿爹远去的背影,梁许知道他这是同意她摆摊挣钱还债了。阿爹的同意只是她不想当舞剑女最容易跨过的险阻,只要能往家里挣回铜币,她的阿爹并不关心她是去当舞剑女还是在闾市摆摊。
她要面对的第一个真正的难题,就是说服乐坊同意她慢慢还钱。
乐坊愿意借钱给阿爹,自然为了买下像她这般大的少女,调/教成赏心悦目的解语花,从公子富贾手里挣回多得多的铜币和珍贝。如果梁依只是还给乐坊所借的铜币,乐坊费这么一番功夫,毫无所得,自然绝不可能答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还铜币。至于多还多少,乐坊才会同意,只能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了。
心里有了大概的主意,头部的疼痛顿时变得明显起来。梁依摸了下后脑,摸到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包,这正是她为了躲避阿爹,惊慌跑进小屋前,不慎摔倒,头磕在地上摔的。
梁依记得前世,因为这个肿包没有及时治疗,给她落下了头疼的毛病,很是磨人。摸着这个肿包,梁依叹口气,即使知道这事,可身上身无分文,她仍旧看不了大夫。
天色渐暮,阿爹不知跑哪里去了。梁依蒸了燕饼,填饱肚子后,从井里汲了点水,在小屋里擦拭着脸上的土灰。一轮弦月亮起,照进窗户,窗前一位少女放下擦脸的帕子,一张玉白的小脸比月光更显皎洁,浓密睫毛下的眼睛里不惊不惧,月光照进这双眼睛,顿时眸光波动。
随着月亮完全亮起,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冷了下来,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前方,因为头疼而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梁依脸上无悲无喜,洗净沾了灰土的帕子,她又回到那青石砌成的小屋,在薄板床上躺下。夜深露重,必须盖着被子才能感到暖和。可梁依却似乎不知寒冷,并未盖任何被子,不一会漆黑的双眸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