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慕雪安

13、十二、还似旧时游上苑（上）

　　“沉香，真的要这样？”小玉几步追上沉香，拉住他的袖子，“若是不成功……”
　　“不会不成功……”沉香站住，却没有看小玉。
　　“你不是说，会有很大风险么？”
　　沉香转过头来，仔细看小玉焦急的脸，然后笑了。
　　“咱们进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像灭神阵一样瞬间经过千年却是一定的，如此，舅舅肯定能恢复了。”
　　“可是，你布得心境洞天……咱们都在阵内，外面没有人破阵，要怎么出得来？！”
　　“当年去取七彩石，舅舅和老君怎么就能出来的……”
　　小玉失声道：“你要……”
　　沉香远远的看着天空，这时候夜幕渐渐的笼罩下来。“我想的，估计不会错……这样也好，若是能影响到舅舅的记忆，就算只有一点点，他醒来之后，也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毫无留恋了……至于咱们……”他笑了，“藉此破除心障，以后对着舅舅没有愧疚没有补偿的心思，岂不是很好……”

　　夜幕真正的下来了。
　　所有人在桃林中站成一圈，表情严肃。
　　“我和外婆只有三天的假。而这三天，华山和灌江口肯定少不了神仙拜祭，我们都是要在场的……帮舅舅恢复只能在今天晚上。时间肯定是不够，就算用上书阵那样压缩时间的阵法，也不够……所以我已经在桃林里布下九宫洛阵图，掩护我使用水镜停滞时间……”沉香从众人面上一个一个看过去，“明日日出之前，怀惜、汐晴、梅山几位叔叔要到灌江口神殿，我、小玉、哪吒大哥和外婆留在华山。所以，今天晚上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如果成功了，舅舅应该几年之内就能恢复；如果失败，让天庭发现舅舅还活着……”
　　所有人用力的点头。
　　“沉香，你需要多少人入阵？”哪吒问道。
　　“舅舅的魂魄身体要想完全聚合不再消散，至少要千八百年。用水镜延迟时间疗伤需要法力高强的进入，修为不足的，进阵也支持不了多久，反而有害……我、小玉、哪吒大哥和外婆入阵就够了。还要留人手在阵外，若是出了什么异象也好及时封住，不让天庭得知。怀惜、八太子和梅山几位叔叔就留在阵外；汐晴，你去照顾你祖母，四公主大朝上受了刺激也要有人看护，丁香也去。还有哮天犬，他神志不清，闻见我们这些……仇人……去了就咬，你还能接近他……”
　　“小玉的万年法力，我的宝莲灯的力量……可是，长公主这么多年都……您……” 哪吒有些犹豫，瑶姬多年不曾修炼，就算是年纪最长，法力能跟上么……
　　瑶姬幽幽道：“你们都看见木公了，只有一半的法力还能将王母正面击伤……我与那死物也是兄妹……”
　　“好了，都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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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九日，半月缓缓地滑入云层。
　　桃林里，沉香仰首望了望桃花掩映下斑驳的天空。阵法中央一张竹榻，用锦帐围了，铺上水青色的软锻，杨戬熟睡一样躺在上面。小玉、哪吒、瑶姬和他自己按四相阵法盘膝坐在帐子四角。帐子外面，人影幢幢。
　　“听我说，” 沉香的声音很低，只够阵中四人听见，“原有的停滞时间的阵法，舅舅将三十年压缩到三个时辰已经到极限了。若想在一夜之间跨过千年，就必须借助水镜的力量……伏羲水镜，可以照出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而阵外时间并不流动……但是，没有人试过不照实物直接入阵的水镜，能显示出什么……或许是我们的记忆，或许什么也没有，又或许，将看到最可怕的事情……入阵之后，我的阵法会自动转换法力到舅舅身上，我们只需谨守心神，别陷在水镜里脱不了身就行……怀惜明日日出前会将舅舅抱走，外阵的阵法在那时将自动引爆，如果有人日出前出不了水镜，恐怕就永远出不来了……”
　　“知道了……”
　　“舅舅现在，是没有完整记忆的。我仔细看之后，发现封神台上有些记忆随着身体魂魄……被吞噬，已经逸散了。所以，应该，并不像以前一样刻骨，想要稍稍的有些影响，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庆幸的，地方。我们入阵之后，想来看到的东西，必然与舅舅有关。这样的话，阵中人也会被我们看到的东西影响，就像舅舅去封神台取七彩石，神王看见了老君和他同来，放了当时的老君一条生路一样。”
　　“必须要完好无损的出阵，我不想舅舅醒来之后伤心。就算他肯回来，若不见了我们，怕是也……”
　　“是。”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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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没有比在水镜里看到的还可怕的事了吧？”小玉看向熟睡一样的杨戬，觉得自己有些困。沉香说的影响……要怎么影响舅舅的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而产生的幻觉，她觉得那张竹榻变成了神殿密室里的那张床榻，铺着柔软的垫子，枕头上有微微的安神香的味道。
　　“不可能的，”她想，“爹的神殿不是给了沉香了吗？”
　　“不会的，要是在沉香的神殿，不会这么安静的。”
　　是啊，很安静，太安静了，像那时候的密室一样。

　　“小狐狸，还不起么？太阳晒屁股了！”有人在她身后笑着说。
　　小玉悚然，一下子从困倦里挣脱出来。可是那声音她很耳熟啊，是四公主的。不要起嘛，我好困。她在柔软的被子里蹭了蹭，嘟囔道：“四姨母……让我再睡会儿……”
　　“真君要去上朝了，你再不起，可没人帮你梳妆。”
　　什么？爹要上朝了？小玉“腾”的一下坐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四姨母，我起了，起了！”
　　没人答应。
　　“四姨母？”她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没看见聚魂鼎。“四姨母你在吗？”
　　什么啊，难道是我幻听了？小玉犹豫着推开密室的门。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有些刺眼。小玉眯了眯眼睛，门外，杨戬白袍墨扇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拈了一枚白子打下去。
　　“啊！舅舅，我不走那了！我换个地方！”对面的少年跳了起来。
　　墨扇敲在外甥的头上，杨戬又好气又好笑，“沉香，落子不悔你懂不懂！”
　　沉香捂着头，讨好的拖长声道：“舅舅……您就让我一步，我这不是刚学嘛。要是让小玉看见我总是输……啊！小玉，你起了！”
　　小玉看见杨戬转身，微微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心酸，“爹，您没上朝？”
　　杨戬笑了，抚乱了棋子起身走过来。“谁昨天说要去登山的，不是你这个小狐狸？我们都起了，就你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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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站在漆黑的走廊里。远处，传来些微微的声音。
　　这是哪儿？好像有些眼熟。他向前走了几步，觉得脚下有水迹。蹲下身来一摸，黏糊糊的，还有一股腥味，是血。
　　什么也看不见。哪吒攥紧了火尖枪，迈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有什么摔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心脏一紧，这声音我听过。犹豫了一下，顺着地上血迹跑过去。
　　前方有绿幽幽的光亮，照着两扇锈迹斑驳的铁门，血迹一直延伸到门里。
　　我知道了！哪吒的心脏咕咚咕咚的跳着，手心里冷汗冒出来。是黑水狱！这是黑水狱到刑室的路！不再犹豫，他冲过去，一脚踹开大门！
　　“杨戬大哥！”

　　各种刑具在四角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暗红色的光芒，血从上面滴下来，击打在地上，发出“镗”“镗”的声音。李靖、阎王、小鬼，甚至七星轮盘的幻象都没有出现，这儿只有一个人。杨戬侧身躺在一汪血泊里，长发散乱，看不见面容。
　　“咣当”一声，火尖枪掉在地上。
　　“杨戬大哥！杨戬大哥！”哪吒冲过去，不敢抱他起来，先拨开挡在面上的乱发，抖着手试他的呼吸。
　　“还好……还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全身都瘫软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人呛咳了两声，慢慢醒转。
　　“杨戬大哥！你……你怎么样……”忽然他的声音低下去，“这是在水镜里吧，你……看不见我吧……这时候，你也，开不得口……吧……”
　　“……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