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昭昭的猫

4、被照顾了

　　从郭姗家离开时，是表弟周祁来接的，周祁的妈妈是余南风的小姨，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强人，根本顾不上照顾周祁，所以周祁小学五年都在她家吃住，两人感情像亲姐弟一样好。

　　周祁今年刚考上大学，暑假拿下了驾照，如今正不放过任何一个显摆车技的机会。

　　“姐，你看我这倒车技术怎么样？不错吧，是不是严丝合缝？”

　　余南风不明白倒车技术有什么好夸的，不过还是点点头，笑着说，“厉害厉害。”

　　后视镜映出周祁垮下的嘴角。

　　“姐，你又敷衍我。”

　　“哦，那不敷衍你了，我晕车，不要跟我说话，专心开你的车。”

　　周祁牙缝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切”，却还是听话的闭了嘴。

　　余南风正想闭目休息一会，包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着“汪璐”两个字，手指轻滑，接通，汪璐热情得不正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小风呀，既然你做了孟西洲的助理，能不能给姐姐要几张签名照，不多不多，六张八张的就行……”

　　“你看错了，那人不是孟西洲。”余南风干脆地打断她，挂上了电话。

　　车身猛地晃了一下，余南风紧紧抓住车窗上的把手，“周祁，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姐，我刚才有点走神，你真去给那个孟西洲做助理了？”

　　“没有，她眼神不好，看错了。”

　　周祁声音里透着怀疑，“不想说就不说呗，我又不追星，不过我可提醒你，汪璐是个大嘴巴，只要她知道的事，没几天就会嚷嚷的亲戚们都知道。”

　　汪璐是余南风大姨的女儿，周祁是小姨的儿子，照理说三人是一样的亲疏远近，但因为周祁在她家住了五年，从小就跟余南风亲厚，对汪璐却是把不熟写在脸上。

　　这事倒也不能怪周祁，因为他们的大姨一贯强势又拜高踩低，当初余南风的妈妈嫁给爸爸时，余家有上一辈传下来的一点产业，大姨没说什么，但小姨嫁给小姨夫时，她却是大发雷霆，因为小姨夫生意刚刚起步，没什么钱。因为不满意小妹嫁的人，做大姐的整整三年不跟她说话，直到后来周家生意渐有起色，两人才冰消雪融。

　　周祁扶着她上楼回家，余妈妈见到周祁也很是开心，立刻就去厨房做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剁椒鱼。

　　“姐，我小学相册和纪念册好像都落在咱家了，你见过吗？”

　　“怎么突然要找小学相册了”

　　“最近小学同学喊聚会，好多人我都忘了长什么样了，翻相册回忆一下，免得叫错人，多尴尬。”

　　“在书房，自己去找吧。”余南风指指卧室斜对面。

　　回到自己的房间，余南风发现妈妈已经把大部分行李都收拾好了，她慢慢走到床前，收起耳机、充电线、蒸汽眼罩……

　　“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门外传来周祁兴奋的声音，他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把一本暗紫色硬质笔记本递到她手里。

　　余南风心中一动，这是她大学时的日记，她本以为在搬家中丢了，没想到竟还留着。

　　翻开日记，一页页少女心事跃然纸上，许多尘封往事从记忆的海底泛起，重新浮现于眼前。她怀着怀念的心情翻了几页，直到看见陈辰这个名字，手指忽然停在那处。

　　陈辰，是她的前男友，同一所大学，同级不同院，他们有一个浪漫温暖的开始，却结束得仓促狼狈。

　　“姐，你发什么呆，快往下翻啊！”周祁在一旁不耐地催促着。

　　“你小子想干什么？是不是偷看过我日记？”

　　余南风瞪他一眼，继续向下翻，这本日记只写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再往后就是空白了。她翻过最后一页，眼前赫然出现一副简笔画，画了一个穿着运动装、脚踩一颗足球的男孩，男孩咧嘴笑着，旁边还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给小风姐留个纪念，周祁，二零八一年X月X日。”

　　在她念出最后一个字以前，周祁已经哈哈笑着跑出去了。

　　“周祁！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你居然敢在我日记本上乱涂乱画！你这个文盲，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二零一八年你写成二零八一年，你真了不起啊你还穿越了！”

　　余南风怒气冲冲地去追他，奈何她还穿着固定鞋，根本跑不动，她没有办法，只好放话威胁，如果他不停下道歉，就再也不让他进家门，周祁才停下，乖乖站着任她打了几下。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闹腾，尤其是你，小风，你比祁祁大七岁，别太欺负他了。”

　　“先撩者贱，你看他这大个子，我能欺负得了他吗？”

　　周祁虽然才十九岁，已经比二十六岁的她高了一头，余南风比划着让妈妈看。

　　“周祁，我警告你，你再乱动我东西，你去了N城别来找我。”

　　“别别别，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周祁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眼巴巴的看着她，从小到大，他总爱调皮捣蛋，每次惹急了余南风要追着打他，看在父母眼里又是她做姐姐的欺负小孩。他干过的事包括但不限于藏起来她新买的贴画，往她铅笔盒里偷放毛毛虫，在她新买的课外书上写自己的名字。

　　余南风一度很讨厌有他的存在，谁知道打打闹闹下来，竟也习惯了，长时间不见，也会想他。如今他考上的大学，正好是自己工作的N城，也方便彼此照应。

　　“小风，明天几点的飞机？你的脚这样，能上飞机吗？”余妈妈的视线移到她的固定鞋上，皱起了眉头。

　　“对，几点？我得定好闹钟，明早开车去送你。”周祁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

　　“我……明天不坐飞机了，正好有同事从咱们这里路过，我搭顺风车一起走。”

　　“这样倒正好，要不然你这脚上下飞机也不方便。”余妈妈眉头瞬间舒展。

　　第二天一早，一辆房车开到她家楼下，余南风还在执着的搜寻黑色路虎，直到冯友宝摇下车窗冲她招手，她才反应过来，换车了。

　　爸妈把冯友宝当成她的同事，热情地打招呼，连连表示感谢他对女儿的照应，要不是冯友宝说要赶路，大有拉着他上楼喝茶的意思。

　　跟父母挥手告别后，她靠在座位上刚想绑上安全带，后排一个人豁然坐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是孟西洲，他今天穿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下面配灰色运动裤，一双白灰拼色运动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扔到大学生群里也看不出来的那一种。

　　不过，如果看到这张建模一样的脸，就会觉得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这注定是一张让人惊艳的面孔。

　　“你……你也在呀，吓我一跳。”

　　余南风舒了口气。

　　“是你说让我躲起来，不要让你家里人看见的。”

　　他忽然凑过来，修长手指搭在她座位上方，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明明是硬朗的脸孔，偏又生着很甜的卧蚕和很娇的长睫毛，有一种奇异的冷酷又可爱的感觉。

　　余南风移开视线，这张脸看多了，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心中默念不能三观跟着五官跑，男人的苦，她吃过一次就够了，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后排有床，你来躺着。”

　　“不行，我晕车，还是坐前面吧。”

　　“也好，你等一下。”

　　孟西洲说着从后排起身，走到她座位旁边，伸手把座位调整到能躺下的程度。

　　“这样，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一丝古怪，照理说，他是她的老板，过去数月他也一直在压榨她的个人时间，指使地她团团转，但是最近有些东西似乎在悄悄改变，他话变多了，且似乎对她表现出格外的照顾。

　　不管这变化是为什么，她决定将它锤死在工作范畴内。

　　“嗯嗯，好多了，谢谢老板。”

　　她笑着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孟西洲也笑了，虽只是浅浅一笑，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随之明朗。

　　大概这就是所谓明星和普通人之间有壁吧。

　　余南风扣好安全带，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睁开。

　　“糟了，明天有个综艺通告，我这样恐怕没办法陪你去了。”

　　“没事，Jenny会去，你在家休息几天吧。”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过去连过个周末孟西洲都会打电话给她，今天居然主动提出要给她放假几天？余南风狐疑得看他，“我已经没有假期了，休息这几天，该不会扣我工资吧？”毕竟她这崴脚不是在工作时间，能不能算工伤，她也拿不准。

　　前方的冯友宝不住摇头叹气，孟西洲轻咳一声，他立刻恢复安静，接着开始哼起小曲，“……哎呀呀走了桃花运，姐妹三人都看上他，大姐看上他人才好……”

　　这直白的歌词叫余南风满头黑线，孟西洲却仿佛完全没听见，专注回答她的问题。

　　“不扣工资，休息的时间，用你之后的周末来抵。”

　　余南风想了想，这样也算合理，就点头答应。

　　车子进入N城后正赶上堵车，到余南风所住的小区时，已经临近傍晚了，八月的黄昏燠热潮湿，知了卯足了劲不停嘶鸣，孟西洲先一步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扶她。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连连摆手，再怎么说孟西洲也是她老板，虽说他年纪轻，好像比她还小三岁，但她也不能忘了职场礼仪。老板来扶下属，总有种僭越的感觉。

　　“放心，我带好了帽子，还有口罩，没人认得出。”

　　两人并不同频，他还以为她说得不用是怕人认出他来。

　　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只看得见他一双清亮眼睛，他固执在站在车门边对她伸出手，车后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再不下车，就挡了别人的路了。

　　余南风咬咬牙，把手递给他，本想按住他的手借力下车，谁知他却忽然改了主意，两手托住她腰两侧，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一脸平静，她却涨红了脸。

　　“这房子没有电梯。”

　　孟西洲仰头看了看这栋颇有些年头的住宅楼，肯定的说。这座楼共有七层，的确是没有电梯，当初看中这里主要是喜欢这个小区的位置，在城中心的边缘，外头车水马龙，院内却幽静祥和，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余南风点点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来就行。”

　　“你这样子根本拿不动行李，我来吧，你住几楼？”

　　余南风为难地看了看身边半人高的箱子，“七楼”，当初租下七楼的房间，就是图它比其他楼层便宜五百块钱。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送箱子，再来接你。”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提着箱子快步迈上楼梯，三十寸的行李箱在他手里仿佛也没那么大了，余南风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妈妈得知有同事送她，还特意给她换了大箱子，装的全是她亲手做的卤味和熟食。

　　母女俩竟都没考虑到没有电梯的问题。

　　孟西洲很快回来，他戴着口罩，脸红不红她看不出来，气倒是一点都不喘，身体素质比她强多了。

　　上楼梯的时候，余南风坚持不要他扶，自己扶着楼梯把手往上爬，他也没说什么，耐心地慢慢跟在她身后走，不过在爬到三楼时，她不慎用那只崴了的脚着地，疼得身子一歪，差点趴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了她。

　　在这之后，他就坚持背她上去了。

　　脚确实疼，余南风也不娇情了，就由他从三楼背到了七楼，心里想着等好了要送妈妈的卤味给他做谢礼。

　　打开门后，他站在门口把行李箱放进门内，脚始终没踏进来。

　　余南风站在门口，诚恳地说，“今天，谢谢你了，要不……”

　　她犹豫着该不该请他进来喝杯茶，这房间一直是她自己住，从没有男性友人来过，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现在的老板。

　　“关心员工，是老板应该做的，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下了楼。

　　关上门后，余南风摸了摸自己的脸，热得厉害。不行，一定是因为单身太久，孟西洲又过分好看，她才会这么脸红心跳，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孟西洲自从下了楼，坐进车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惹得冯友宝回头看了他好几次。

　　“你这是终于表白了？”

　　“还早。”

　　“我的个苍天，西西你可真能忍，你该是属乌龟的！”

　　孟西洲不再理他，闭起眼回味刚才的场景，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看她绯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至少，她不讨厌他这张脸。

　　不过，他想要的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