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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星星点灯(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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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北见他一出手就要施以缚魂术,心道要遭,一脚踢翻了屏风,发出巨大动静,同时大喊道:“陈真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最好现在收手。”
陈真人未料地下室还有第二个人,心下大骇,顿时也顾不上腰间的追魂铃还在大响,呵斥:“你是何人,究竟是人是鬼?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陈晋北看宝珠追不上那道童,无功折返回到自己身边,毫发无损,放下心来,慢慢走上前,对处于戒备状态的陈真人说道:“你们云崖观一派,怎么都爱问这样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我倒要问问你困住这些鬼魂在此,是要修炼些什么妖术,天行有常,他们是生是死自由,万物有自己的轮回,你强逆天道,不是修道人所为吧。”
“哈哈哈,哈哈哈,天道,说什么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就是骗骗无知小儿,老道可不信这一套。慢着,你能看到那盒中的魂魄?”
陈晋北在陈真人的震惊中摘下眼镜,随意道:“如果我说是你又待如何?你可知你的弟子赵桥已经被警方抓捕归案了。”
“原来是他暴露了行踪,竖子害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就为了一点小情小爱葬送自己的性命。”陈真人仍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小小年纪已然练成了见魂术,嘲笑道:“你也别框老道,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嘴上无毛的小子,你且说出你的目的,要名还是要利,只要你把这魂魄交给老道,无论事情成败,老道必定重谢你,保你名利双收唾手可得。”
陈晋北轻轻笑了,并没有回应他。
“怎么,你不信?”
陈晋北从已经四分五裂的木架屏风处捡起一根木棍,他掂量着还算趁手,“不,我信。我只是不想要,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
“你——!”
就在宝珠觉得陈真人下一秒就要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的时候,他解下了腰间的追魂铃,往半空一扔,大喊一声:“那就不要怪老道不给同行留情面,要怪就怪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追魂铃,去!”他拂尘一指,那追魂铃瞬间朝着宝珠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晋北快速掐诀念咒,食指与中指并拢,对准追魂铃虚空一指同时大喝:“定!”
那追魂铃定在距离宝珠琼鼻的咫尺之间,她呀一声连退几步,心道,幸好反应快,不过陈晋北下次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些能吓唬吓唬人的法器,不然每次吃亏都是自己啊,这陈真人真会挑软柿子捏。
“宝珠,别怕,你到我身后去。”
话音刚落,陈真人就身手矫健的飞扑过来,两人瞬间缠斗在一块儿。
宝珠眼里只看到两个人影上下翻飞,移形换位,呼呼风声扯紧,但压根瞧不清他们二人的招数,而他们所到之处,观内的供桌倒了,香烛灭了,待二人重新分开,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陈真人脸色灰败,身上的道袍破了,头上的乱发浑欲不胜簪,他用拂尘撑住身体,气喘吁吁的同时,不解地望向陈晋北:“你到底是何来路,为何也会我们云崖观的御云剑?”陈晋北的功力虽远在他之下,但是扛不住对方年富力强,而且随着打斗,陈晋北更是显现出遇强更强的势头,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陈晋北身上却受了伤,那拂尘几次扫过,尘丝化作锐利剑气,划伤了他手臂,两人分开后,他顿觉觉得胸中郁结,心知自己恐被剑气所伤,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看宝珠欲上前,他伸手一挡,擦干血迹后慢悠悠开口:“原来这叫御云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的,可能是跟着你刚才现学现卖的吧。”
宝珠愿将陈晋北称之为最强嘴炮,她都快担心死了,他还有功夫和陈真人斗嘴?!
不过显然陈真人被他气得不轻,两人又迅速打成了一片。
宝珠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小心地避开他们,又看剩余发出荧光的木盒此时都在震动,猜想是陈真人的力量在变弱,缚魂术快要束缚不住盒内的魂魄,她正想上前打开。就见道童小七从通道处跑了进来,原本他是回来复命,一看这混乱的打斗场面吓得愣在当场,定住不动了。
宝珠不再管木盒,一把拉住小七的手:“你是不是陈真人的同伙?你要帮他打架?”
小七生前就是个哑巴,他点头又摇头,随即着急要挣脱宝珠的手,想要比划什么。
宝珠不明所以,以为他是要帮陈真人一同对付陈晋北,“你说话呀,我能听到,我跟你一样的。”
“宝珠,他是个哑巴。”最后还是陈晋北分心看了一眼,告知宝珠。
“哦,早说嘛。”
小七双手得了自由,立即用手语骂了宝珠一顿,但是宝珠表示无所谓,她压根看不懂。直到他又开始比划别的什么东西,而且一边比划还一边指着天花板,嘴里不清不楚地发出“水,水”的音调。
小七看宝珠还是不明白,气得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就要往外跑,这一刻他的力气出奇大,拽着宝珠一口气跑到了一楼,那里有一扇单向的玻璃窗,他指着外面再次发出“水”的声音。
宝珠往外定睛一看,好家伙,水位已经浸没一楼的一半,而雨势汹涌,丝毫不减,照这样下去,估计不到天明这里就要成为新的汪洋大海了。而更可怕的是,宝珠发现,水正在往这里渗透,想到还在地下室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宝珠旋风一般又跑了下去。留下还在看海的小七不知所措。
“陈晋北,别打了,别打了,洪水来了,洪水来了,这里就要被洪水冲垮了,快跑!”
两人再次分开,这次依旧是谁也没有占上风,都口吐了一口鲜血。
她冲过去扶住陈晋北,忧心忡忡看着他。
“别急,我没事。外面是怎么回事,那个道童呢?”
已经又默默回来,站在角落里的小七听到点名,还记得刚才陈晋北帮忙解释的事情,悄悄地举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雨太大了,估计是附近的河水暴涨漫上来了,我们刚才上去查看,水位快要淹没一楼,而且外面的水正在渗进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在海洋中心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楼梯处已经有水不断流进来,相比于陈晋北的淡定,陈真人神色中夹杂着慌乱,无可奈何还有悲愤,他仰天长叹一声:“时也命也!”他召回了追魂铃,又对着角落喊了一句:“小七,我们走!”随即打开隐藏在另一侧的暗门,留下一句:“年轻人,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能耐了,咱们后会无期。”关门跑路了。
小七并没有跟上去,他看着陈晋北拿起木盒,怕他不知道厉害,连忙上前阻止。宝珠看他头摇得飞起,像螺旋桨一样。
“你不用担心,这个缚魂术我们见识过,伤不了他的。”宝珠怕他头晕,按住了他。
陈晋北将四个盒子塞进背包里,走过去摸索了一阵陈真人逃跑时的暗门,却如何也找不到开启的开关,猜测有可能是一道生死门,是建造者以备不时之需一次性所用,如今已别无他法,只能原路返回。
“小七,你刚才跑出去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门?”宝珠着急问道。
“没用的,陈真人在外面按下了开关,全部关了。”陈晋北回答。
“这帮臭道士,鬼不放过,人也不放过。”
陈晋北打算带着他们重返一楼,对小七连比划带说:“保险起见,我待会儿将你和宝珠姐姐封印在玩偶里,你不要挣扎,我带着你们逃出去,相信我,嗯?”
小七迟疑地点点头。
地下室的积水越来越多,一楼更不容乐观,陈晋北带着他们上到一楼,发现除了那扇玻璃和向下的楼梯,这是一个密闭的空旷房间,如今往外走要面对滔天洪水,他也没有把握可以逃命,唯一安全的方法只有打通向上的通道了。
而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背包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位高人,只要你能放我出来,我知道一处通道能往楼上去。”
“你是谁?”宝珠快人一步发出疑问。
“我叫钟金福,这个厂房原本就是我的。”
宝珠和陈晋北对视一眼,一个震惊,一个意想不到,“钟金福?你不是陈真人的金主吗?怎么他反倒把你抓住了?”
“唉……说来话长。”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们去到安全的地方,我就破了陈真人的缚魂术,把你放出来。”
“此话当真?”钟金福高声问道,实在是他死后已被陈真人困在盒内好几年,而每隔一段时间,陈真人就会来摆阵施法,每次都如置身于烈火之中,痛不欲生。
“当真。”
“好,看你将他打跑,我且相信你一回。你面对着那扇玻璃中央,往左迈三步,往上跳,用力拍打墙壁,那里我让人留了一个下放悬梯的开关。从建成这座厂房以来一直没用过,太久了,你要用力一点。”
陈晋北依言照办,果真一触碰到开关,天花板中央就开始掉落石灰,震动了一会儿,降下一副钢制的悬梯,大小刚好一人通过。陈晋北不再犹豫,从悬梯攀爬往上到了二楼,上面就是一间普通的厂房了。
“这个悬梯有没有办法收回?”陈晋北开始考虑抹去自己出现过的痕迹的必要性,“陈真人有可能再度回来,我想钟老板应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留了这一手。”
钟金福再度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有的,在这间房左边门框上,同样跳起来用了拍一下,那里有一个开关。”
宝珠小声感慨:“我有一种感觉,陈真人,陈晋北,钟金福,你们三个人加起来有一千个心眼儿,但是加上我,就只剩下八百个,因为和你们一比,我属于倒贴二百个那种。”
这句话小七靠着读唇语,大致听懂了,躲起来嘿嘿直笑,宝珠也乐了:“你笑什么,你也是缺心眼儿,你和我比,直接倒贴五百个,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天际慢慢露出了鱼肚白,陈晋北看了看时间,早上五点半,他在考虑是回到宿舍楼和房佑一起醒来还是直接不告而别。
宝珠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迟疑,“还是回去吧,他把你当朋友。”
“好。”
二十年前的建筑风格,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很小,加上这里的窗户玻璃全部被拆,陈晋北很容易就回到宿舍楼。
他站在门外,看着门把手处完好的符纸,松了一口气,“他应该还在睡梦中,我们进屋以后不要说话,等天亮离去后我再全部放你们出来。”
房佑无知无觉睡到了八点多,这也给了陈晋北补觉的时间,他开了卧室门出来以后没有发现异常,还是同样醒过来的陈晋北告诉他下面一楼被淹了,他才大惊失色去查看。
“我下楼看看,你不用管我,接着睡。”房佑看出来他有点精神不佳,“我这人心太大,一睡下去啥都不管了,昨晚是不是雨声太吵你没睡好?”
陈晋北依言点点头。
“那行,我先带着高高兴兴在这附近遛达遛达,你再补一觉,十点吧,我再回来,怎么样?”
“麻烦你了,谢谢。”
“害,多大事儿,睡吧,我先出去了,回见。”
陈晋北提醒他:“洪水没退,别往广场上走,我昨晚迷迷糊糊看到那里震动了,恐怕有塌陷。”
“卧槽,这么刺激,早知道你叫醒我,怎么我睡一觉就变天了。知道了,我先出门了。”
等房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宝珠才开口:“陈晋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钟金福他们的魂魄又回到了沉睡状态了。”
“应该是陈真人安然无恙逃脱了,钟金福之所以能短暂转醒,我猜测是打斗过程中陈真人受了伤,缚魂术的力量有所减弱。”
放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钟金福所在的木盒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看洪水能不能退,能退的话我就带你们去往生馆,然后再搭飞机回去。”
宝珠点点头,提醒他,“钟金福的木盒又动了,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小七好像知道些什么,对着宝珠打手语,宝珠连忙投降,“小七,你别为难姐姐了,我承认我是个傻子还不行吗,我看不懂你的手语。”
终于在木盒第三次震动时,陈晋北将钟金福放了出来。
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企业家,拥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中透露着老谋深算的精明。他的背部略微驼曲,步履间散发着从容和稳重的气质。
钟金福活动了一下筋骨,审视了陈晋北和宝珠一眼,慢慢道:“看来我最后还有点运道,遇到了二位。”
明白他是客套,宝珠只是随意点头致意,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关于陈真人?”
钟金福沉吟半刻,才开口道:“我看你们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已经知道这个厂房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吧?”
跑去看蜗牛的宝珠见他有些故弄玄虚的态度,相当一本正经的开始背诵《资本论》,“我知道,我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主要是通过暴力直接使生产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由此使货币财富迅速集中于少数人手中的历史过程。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当然,也就不介意绞死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