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南歌》雪脂蜂蜜

28、第 28 章

　　等十翻天雷落毕，一只只冒着黑烟的妖物们挣扎着翻过高墙，逃之夭夭。南歌打了嗝：“老爹，我们是不是吃撑了？要不明天再吃？”

　　长生天在她的意识里说：“不行，法力稍纵即逝，再撑也得吃。”

　　他缓缓地在空中盘旋着，继续艰难地吞噬着众妖散落的法力。

　　忽然，四周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广场四周腾起了浓浓的大雾。

　　感觉到威胁，长生天飞快窜回南歌身上，提醒道：“有神的气息，当心。”

　　“知道了。”南歌一抬手，手中凝出一把黑色油纸伞。伞扛到肩头的瞬间，身体已恢复妖身。及膝的黑色长发，中间夹着几缕金灿灿的发丝，头顶一根黄金素簪。明艳的五官，妖异的红色眼尾，眼尾下几条暗红色的花纹，高挑的婀娜身材，暗红色洒金长袍无风而动。

　　随后，两道身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一个是满头金发的少年，身上穿着墨绿色卫衣，白色裤子。手里拎着根红绳，红绳的一头栓着两颗铃铛。一个是位胡子拉碴的年轻人，短短的寸头，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红色T恤，黑色运动裤。

　　南歌转着伞，用轻佻的口吻问：“两位小帅哥，来我离南城做什么，莫非你们也是来抢妖力的？”

　　绿衣服的少年笑嘻嘻地伸手在旁边转了一圈，捂住胸口，弯腰朝她行了绅士礼：“大妖姐姐，恭喜您成功渡劫。赤将子大人座下神侍青涵、绯寿奉命前来，请长生天大人去白公馆做客。”

　　没等南歌回答，长生天已借着她的口出声：“高高在上的赤将子舆也有求本尊的一天。本尊早打听了，赤将子舆的妹妹没有来世，他想让本尊寄生在他妹妹身上，保他妹妹长生不老。可惜，本尊就喜欢和我的乖女儿在一起，哪都不去，好走不送。”

　　青涵微微低头：“可是长生天大人，我家主上吩咐了，一定要把您请去。您若不答应，我们只能动手把你从这只妖尸身上剐下来了。”

　　话音落，手中铃铛旋转着，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浓雾袭了过来。绯寿的身体也骤然拉长，化成一条猩红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径直咬向南歌的脖子。

　　南歌将伞往前一甩挡住铃铛，又一挥手，无数丝线从地面涌出，挡住了身后袭来的巨蛇。

　　天空再次泛起乌云，云层中绿色，暗红色，鲜红色的光芒相互撞击，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劲风中，南歌落地，单手结印，丝线铺天盖地乱窜，延缓了对面两人进攻的趋势。

　　青涵悬在空中看着南歌，眼睛笑得弯弯的：“大妖姐姐，你居然不太会打架，活这么久没被别的妖吞噬，还成了大妖，真少见。”

　　大妖怎么了？大妖也需要师傅教嘛。长生天就不会太打架，她跟谁学打架去？

　　南歌坏坏地一笑，袖子一挥，里面恶臭的东西顺着劲风瞬间遍布四周。

　　青涵和绯寿一愣，身上的神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一人一蛇石子般坠地。

　　“你洒了什么？”青涵趴在地上问。

　　南歌收起手中的伞，得意地放声大笑，连肩膀都抽了起来：“纯氮肥，高浓度五谷轮回之物。老婆子我要度劫，不得什么人都防着嘛。知道你们这类东西最爱干净，防的就是你们，啊哈哈哈。”

　　神侍和大妖在人世间受因果禁制，虽然法力无边，却不能对凡人动手，而且最怕凡人的污秽之物。一般妖怪和神仙打架，都约定俗成，不得动用“污秽性”武器。南歌可不管这套，她还当自己是人，平时也过着凡人的生活，自然不在意禁制。

　　青涵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臭味，脸拉得老长，终于没了笑容：“卑鄙，下作！”他欲哭无泪，“我的新衣服啊。”

　　绯寿化回人形，也涨红了脸说：“卑卑卑卑，卑鄙。”

　　“怪不得你不说话，原来舌头捋不直。”南歌笑完，踢开地上的暗格，用脚勾起了她的武器，一把粪叉子。

　　这把粪叉子有两米高，是某户人家使用了几十年的农活物件，木柄被无数人的汗水浸透过，油光华亮的，几根叉子尖也磨得铮亮。她用了觉得好使，就特意买了回来，闲时给自己的花园施肥，战时用来揍人防身。

　　见她手持粪叉子，青涵脸都绿了：“南歌，你是大妖，这种事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这种朴素的凡人武器可以打破神侍和妖怪身上的结界，当然，拿着这种武器的南歌也使不出妖力。神仙和妖怪打架居然像凡人一样互殴，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都没脸混了。

　　南歌奸笑：“怕什么，现在咱们都没法力，像凡人一样打架很正常嘛。”

　　说完，她举起粪叉子就冲了上去，对着两人一顿挥。她不会功夫，可她不是白活的，这些年她赶过牛，贩过猪，捕过鱼，摆过摊，跟人打过数千场架，身上市井气十足，舞起粪叉子来虎虎生风。

　　平时过于依赖法力的青涵和绯寿哪见过这阵势，抱着头到处躲。

　　“两个臭小子，敢剐你奶奶，让奶奶先剐了你们吧！”南歌长袍大袖，顶着倾国倾城的脸蛋，端着粪叉子，一边追一边戳一边骂。

　　青涵背上挨了一叉子，以前一直被结界保护着，从未感受过疼的他只觉得后背火辣辣一片，忍不住大喊大叫：“你这泼妇……”

　　还没骂完，脸上又挨了一叉子。

　　“你奶奶我是王妃！”南歌纠正道。

　　因法力被压制，身上的武器根本取不出来，绯寿试着去夺南歌手里的粪叉子，刚伸手，也劈头盖脸地挨了一叉。

　　“住手！”一道怒喝传来，三人停止了动作，一齐扭头朝说话的人看去。

　　广场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高个子男人，带着副金丝眼镜。穿着件棕色夹克，白色t恤,米色工装裤，一双运动鞋。表情淡淡的，长得挺帅。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一出现，周围的大雾便散了开，露出了不远处皑皑的雪山。

　　“丢人现眼，退下。”男人道。

　　闻言，青涵和绯寿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退到了一边。

　　男人看向南歌：“我无意为难你，交出长生天，你可以暂住在仙魔交界处保存身体，待我妹妹以炼化成妖尸后，我再将长生天还你。以后你受我庇护，世间再无其他妖物敢伤你。”

　　看见男人，长生天瞬间借着南歌的嘴开始发飙：“赤将子舆，你我同为神祗，虽然本尊法力不如你高强，但比你虚长几岁，不听你的调遣。想让本尊救你妹妹，休想。”

　　男人轻蔑地一笑：“长生天，一朵花也敢称神。你不愿出手救人，可以，本座就将你直接做成药引，一样有效。”

　　“看不起谁呢，你老婆不也是一朵花，我就不救她，不救……”长生天嘟囔了几句，缩了回去。悄悄对南歌说，“乖女儿，当年本尊就是被他罚下界的，我不想跟他走。”

　　南歌将粪叉子往地上一驻，冲男人笑道：“这位神尊，对不住，你也听见了，我父尊不想帮你。”

　　男人波澜不惊：“你再考虑一下。”

　　南歌举起粪叉子，拉出架势：“本王妃好歹也是大妖，要是连自己的父尊都护不住，以后也别混了。”

　　“好的，那我只能打到他自己出来了，得罪。”说完，男人身影一闪。

　　好快的速度，南歌还扭头找人呢，那人已闪到她身边，没等她反应，胸膛已挨了一拳，整个身体向后飞去，连魂魄都嗡嗡作响。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她扔掉断裂的粪叉子，咬牙站起身。亮出凡人时用的小刀，啐了一口：“老爹，我打不过他呢。”

　　这个男人明明是凡人，却能一拳打穿妖物的防御，这位神尊比自己身体里这只长生天货真价实多了。

　　长生天冷冷一笑：“要本尊救赤将子的妹妹，毋宁死。”

　　南歌安慰道：“放心，在我倒下之前你死不了。”

　　说完她冲了上去。既然打不过，那就赌一把。

　　刚靠近男人，男人往旁边一闪，伸手一带，南歌只觉得天旋地转，重重地摔了出去。

　　可她心情很好：“嘿嘿，中招了。”她笑着站起身，“凡人，是你逼我的……”

　　男人微微扬眉，表情依旧淡淡的：“你想说你给我下了毒？”他抬手将小刀扔到南歌面前，“拿回去吧。”

　　自己的刀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

　　南歌一愣，转身连滚带爬地就开溜。可才跑了几步额头就被人按住，狠狠地往后一推，摔了她一个四仰八叉。

　　反正打不过，她将妖身一收，变回了运动装棒球帽的休闲打扮，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哎呀，神尊欺负人啦，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帮手来打我这小女子啊，还要抢我家老太爷啊。我虽然是妖，可我从未害过人，不偷不抢，辛辛苦苦讨生活，凭什么欺负我呀，有没有讲理的地方啊。”

　　头一次见到这么贴地气的妖，男人一愣。诚然，这是他和手下打的最没面子的一仗。若眼前的真是只穷凶极恶的妖倒也罢了，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位，白长了张惑乱众生的脸，顶着大妖的身份，浑身的妖息却像干净得像水。

　　人家确实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自己身为神尊，有什么理由打人家？男人扶了扶眼镜，低声哄道：“我只想借长生天，只要你同意出借，我就不打你了。”

　　话音刚落，两人头顶的天空裂开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口子，一个男人从口子里跃出，从天而降，落到南歌面前。

　　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浑身脏得看不出衣服的颜色，脚上穿着一双露着脚趾的破鞋。

　　那人站直身子，捏紧了拳头，浑身结实的肌肉在破烂的衣服中若隐若现。

　　熟悉沉稳的声音响起：“这位兄台，趁我不在家，上门欺负我家孩子，今天你须得给个说法，否则走不了了。”

　　“他是谁啊？”南歌有点回不过神，收起假哭，跟长生天嘀咕，“有妖气，难道是倾慕我的大妖英雄救美？呦，好强壮的身体啊。”

　　长生天看不下去，用意识告诉她：“他是你丈夫，楚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