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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卷2 池中之物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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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当不好,丞相会废了我?”喝空的汤碗被鹰隼立于桌上,在他手下转了个圈。“哐哐”的碰撞声穿透寂静带出刺耳之感。
“你真是个坏孩子,又要跟为娘抬杠?我说过多次,丞相对你没有看法,他把你捧上王位,就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跟为娘一样,期望你好。丞相如此苦心,你该多亲近他才是!”
“儿臣没说要针对他。”
“你的态度也不亲热。”
鹰隼的眉头皱了皱。
他没认真想过要不要当大王,登位后的生活并不迷人,使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都说一国之君是天下权力最大最快活的人,为什么他继位之后,总有压抑感从心头跑出来,弄得他心情烦躁。
“我不想看丞相的脸色行事,他若想拉近关系,就来讨好我吧!”
“你说这样任性的话,表明你内心还是个小孩子。”红素夫人有意取笑他的老成。
鹰隼拉起了脸:“浣纱,过来给我剪剪脚趾甲!”
红素夫人柔媚一笑,站起身让出位置。
“你在讨厌为娘了。好吧,我明天再过来看你。”她又吩咐左右:“好生伺候着。”
说罢,她拖曳着妖红色裙摆离开了。
浣纱伏到鹰隼身前,为他脱掉袜子。指甲刀在她手中灵活地转动。
“大王很有原则,但人们不会因为这个喜欢你。”
“想说什么?”
从上方射过来锐利的眼光。
“我听人说,您是个顽劣的孩子。”
“混账!居然说我顽劣,还是个孩子。呃……”
“抱歉,奴婢伤着您了。”
鹰隼抽回右脚,又把左脚递到前头:“这只。”
“那只脚还没有剪完。”
“不必了,就剪这只。”
“您还真是任性。”浣纱握住了他的脚掌。
“你也这么认为?”
“是。”
“好大的胆子!”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愠色:“你明知道我有脾气还口没遮拦,是要挑衅我吗?”
“奴婢不敢。只是我觉得您不该再加深人们对您的误会。那日在园中您与奴婢对答,我隐隐感到您和人们所描述的并不完全一致。”
“这么说你有些别的看法?”
“是。”浣纱垂低着头,一边修剪脚趾甲,一边谦恭地说道:“放诞是您外在的表现,您内心十分敏锐,情感丰富。但在与您深交之前,很难感受到这点,人们通常会因您一些外在的表现对您做出评价。这样,您会被误解,认为您是一个缺乏修养的孩子。那么,您很难赢得人心。”
“自以为是。”鹰隼咧咧嘴。“你不是说过,人心是自然的吗?如此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大王您也说过人活着是要进步的。扬长避短,适时的修正自己。”
“你的嘴很厉害!”
鹰隼摆手收回左脚,穿好袜子走了几步。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深夜。
帏帐中传来深重的呼气声,浣纱伸手拨开帘子,用手摸了摸鹰隼的额头,立刻感到一阵灼人的烫意。睡着的他似乎很辛苦,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湿了。
“大王,大王。”
她试着唤醒他。
鹰隼干燥的唇内逸出声音:“水……”
“大王,水来了。”
浣纱倒来水,揽住鹰隼的后背试图扶他起来,无奈手上吃重,怎么也揽不起他的身子。睡得迷迷糊糊的鹰隼就像摊烂泥一样。
浣纱端稳了茶杯,坐到榻边,扶住鹰隼的肩膀,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又慢慢把他扶到胸前。
“大王,来,喝一口。”
她怀里的孩子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张开嘴,大王。”
鹰隼仿佛还没有意志。她继续唤他,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一手拿着杯子用茶水打湿他的双唇。
尝到湿润感,他才翕动了两下嘴唇。
“喝点水会好些的。”浣纱抬高杯底,又令他喝了两口。
“大王,您在发烧。是不是感觉周身酸痛?”
她问怀中的孩子,他好像听到了,微弱的点了点头。
“烧得很难受吗?”
“嗯。”
她挪动鹰隼的身体,让他平躺下来。
稍后,房中的灯被点亮,端着脸盆的陆德安和浣纱一同回到房内。将打湿的帕子敷在鹰隼额头上为他降温,又将干棉布塞进他的衣服里吸收汗水,以免粘腻感带来难受。
过了许久,宫女送来了熬好的药。这时鹰隼也醒转过来,他好像舒服了一些,意志逐渐清晰。
“药已经不烫了,大王快喝吧。”
浣纱把药递给榻边的陆德安,转身时,裙边被人拉住。
那力道很小,但很固执。她回过头来,大王的小手正抓着自己的裙子。而神情,仍倦意沉沉的。
陆德安会意,道:“大王是让你喂他。”
“有劳公公把大王扶起来。”
拉住她裙子的小手还是不松劲。
陆德安笑了:“还是你来扶吧。”
大王是这个意思吗?──浣纱揣度着,见那只小手慢慢松开了她的裙子。于是她走近,坐到床头,两手把鹰隼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脯上。
“大王,现在可以喝了吧。”陆德安俯身,将药碗送到鹰隼的嘴边。
他闭着眼睛,徐徐地喝药。此刻看上去倒像一个乖顺的孩子。
浣纱有些意外,药汁苦涩,他居然不闹腾。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同喝水一样在慢腾腾地喝。哦,不,他平时喝水是迅速的,一口一杯。行为和寻常孩子反了过来。该闹腾的时候安静了,该安分守己的时候他却一刻也静不下来。
白瓷药碗喝见了底,陆德安直起身子拿开药碗,那个困倦的小兽忽然侧身抱住了浣纱。
“我很累,让我歇一歇。”
“大王有没有好一点?”
鹰隼没有回答,静静地伏在她的怀中。
“还是很难受吗?”
他点头,“我这样靠着你很舒服。”
浣纱不解的看着陆德安:“大王在说胡话么?”
瞅着这一幕,陆德安摇了摇头。许久,古怪地笑了:“女人的胸脯是一剂良药,不过我是没有机会体会了。”
红晕刷的飞上了浣纱的脸颊。
陆德安指了指桌上的药盅:“这些东西我先撤下去了,你哄大王睡觉吧。”
“陆公公……”
“放心,我会在外间守着。大王身体不适,我们做奴才的哪敢省心啊!”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浅眠的大王,嘴边不觉浮出淡笑。
“真是和同龄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