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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六月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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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欲以自己的视线射穿约瑟夫的脑袋,谷谢紧紧盯了他片刻,克制着不满道:“为什么撒谎?”
约瑟夫泰然自若,无辜道:“我没撒谎啊。”
谷谢声音低沉,略有点咬牙的感觉:“祛除我身上疤痕的方法,根本没有吧?”
“没有。”约瑟夫爽快大方地承认,“所以我才说‘如果’啊。”
“没有的东西,问了又有个屁用!”
“但显然,你对我方才的话心动了,并且此刻的愤怒,亦来自于希望落空。”
谷谢脸上阴霾渐聚,一言不发。
约瑟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说:“作为异类,你已然失去了价值,几乎与废人无异。可有些事,即使是废人,也能完成吧?或者说,正因为是废人,才可以掩人耳目。”
谷谢压制着受辱的怒火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放下托盘,沉着脸,低声问:“你想我转达什么?”
约瑟夫神秘地笑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怎么样了?”
自从怀珺衡公开表示塞勒涅会为需要援助的异类提供庇护后,接收“难民”的工作一时间“如火如荼”“方兴未艾”。尽管大量涌入的高峰期已过,但现今仍陆陆续续有不少异类前来投靠。由于不擅长对耐心和交流技巧有一定要求的信息登记工作,楼莲被眼前大爷的重口音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听闻乔无艳的声音,他立刻起身扑了过去,同时投以泪汪汪的委屈眼神,可怜巴巴地求助道:“无艳,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虽然对方的撒娇手段烂得不堪入目,但作为一位素来关爱幼稚幼儿的热心市民,乔无艳毫不推诿地说:“我知道了。剩下的人,由我来登记吧。”
“三克油喂你妈吃!”迫不及待离去的楼莲随口敷衍了一句感谢,又拍了拍她的肩,抬膝撒腿就跑,瞬间没影了——他最喜欢的综艺节目马上要播放了。
乔无艳二话不说地关掉登记信息用的笔记本电脑,“啪”的一下将其合上了。排在第一位的老大爷不解她此举背后的意图,纳闷道:“你干啥子把这玩意儿关上咯?”
“各位请回吧。”乔无艳冷冷地说,“从今往后,塞勒涅不会再收留任何人了。”
大爷当即义愤填膺:“你啥子意思啊?”
“字面的意思。”乔无艳不屑一顾,带上笔记本,充耳不闻众人对这展开的莫名其妙和不满愤懑,漠然转身离开。突然,她猛地往左一跃,一根尖锐的冰刺堪堪于她耳边飞过,将深深地扎进了前方的墙壁里。
“喂,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乔无艳嗤之以鼻,回身直视向她发起偷袭的年轻小哥,语气平平地道:“没什么好说的。”
“混蛋……”小哥愤怒地瞪着乔无艳所戴口罩上的叉叉图案,周遭寒气涌动,脚下地面登时铺上了一层白霜,“是你们说‘异类该团结起来维护自身权利’,我才费尽心思打听到这里的。如今连个正当理由都不给,就单方面让我们走人?你们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没错没错!”
“即使是狗部门最忌惮的组织,你们也休想胡作非为!”
旁人纷纷应声附和,蠢蠢欲动,企图上前讨公道。乔无艳根本懒得理会他们,一个鄙夷的白眼之后,一把西瓜刀陡然从其背后冲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分别架在了小哥的脖子上。
“再要嗷嗷乱叫,我马上教你们人头落地!”
“有本事的话,尽管试试!”
小哥一副傲然不惧死亡的模样。他颈边的西瓜刀逐渐被冰霜覆盖,继而“嘣”的一声,碎成了无数冰碴掉在地上。
乔无艳几乎要笑出声了:“谢谢你啊,这下正好够了。”
话音一落,小哥还没明白过来她此言是何意,就见一颗冰碴就骤然蹿起,精准无误地穿透了站于人群后排的一个男人的太阳穴。下一刻,剩余冰碴倏忽间如枪林弹雨般袭来,令众人被迫四下逃散。小哥立即变出一面冰盾进行防御,等乔无艳停止攻击后,无意间一回头,发现身后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虽然心存不甘,但还是识相地作罢撤退了。
申请加入塞勒涅的,除了像小哥这种颇有实力,并且有志为异类的未来出力的人外,其余基本上是能力弱小,关键时刻不仅派不上用场,反而还会成为包袱的累赘。乔无艳正因为看穿了这群人中唯有小哥一人能打,才敢以一敌多的。
“哼,一群垃圾。”乔无艳缓缓走至被她一击毙命的男人身旁,从他左耳里掏出了一个微型监听器。似乎想让对方听得更清晰一些,她摘掉口罩,把它放到嘴边,字正腔圆地揶揄道:“别浪费力气了。你们的把戏,早就被我们识破了。”
说罢,一脚踩烂了监听器。
“执行秘密卧底任务的监护对象被当场杀死了?”
看着被自己所言惊得目瞪口呆的甯安,施杨点了点头,淡淡地补充道:“根据监听器传来的声音推断,割喉女并未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
三四月那会儿,部门上下被层出不穷的异类暴/乱搞得筋疲力尽、分身乏术,故而到了局势相对稳定的五月,才有余力思考击溃塞勒涅的计划。本次卧底行动,便是一次小小的试水。为了防止塞勒涅的人起疑,负责人朱笠刻意挑选了一个底子干净、应变能力强,且百分百没有理由背叛部门的新面孔。可即使如此,也还是被对方轻易地看破了。
如果是周末的话,一眼识明不怀好意的素未谋面之人,倒不值得惊讶。然而当时,她并不在场。换言之,仅能是另一种可能性了。
“内鬼又泄露情报了。”甯安神情凝重地下了结论。
“消息是在行动失败后流出来的。”施杨道,“此前,只有负责行动的一组、正副科长,以及两位部长知晓此次秘密行动。”
甯安忧愁地叹息:“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没能缩小啊。”
“……”
“如果内鬼真是副科长的话,她目的何在?欧阳尧旭必须承担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甯安往后一退,脊背靠住墙壁,认真沉思起来,全然未发觉躲于暗处的欧阳尧旭将他和施杨的对话,尽数偷听了过去。
“解决了吗?”
“嗯。”乔无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挤在怀珺衡身上午睡的双胞胎之一。怀珺衡以眼神向她致谢,随后搂着江胤聪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卧室,轻轻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乔无艳随之放下江胤惠,怀珺衡再给他们盖上被子,怜爱地抚了抚他们那肉嘟嘟的小脸。
江胤聪和江胤惠虽然时常由于争夺怀珺衡而相互敌视,且前者总是被后者的恶作剧弄哭,可一旦睡着了后,他们就会无意识地依偎在一起,偶尔还会抓着对方的手指或耳朵,仿佛仍在娘胎里一样。怀珺衡深深地明白,这俩小东西固然经常叫嚷“全世界我只要怀哥哥一人”,但他们真正无法失去的,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另一半。
乔无艳夷犹片刻,试探性地问:“首领,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是狗部门派来的间谍?”
怀珺衡干脆利落地回道:“范冰副科长告诉我的。”
“那个女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至少她给我们的情报,从来没出过错。”
“但同时,她也向我们隐瞒了不少事吧?万一她是双面间谍的话……”
“不用担心。”怀珺衡安然地微笑道,“起码迄今为止,她只是单方面向我透露信息,从未强敲侧击地打听过什么。”
乔无艳依旧不放心:“假如这是她骗取我们信任的伎俩呢?说不定哪天,她就甩给我们一条假情报,让我们自己往陷阱里面跳呢?”
怀珺衡绽放出一道灿烂的笑容:“你觉得我会上如此幼稚的当?”
乔无艳慌忙低下头:不敢!”
怀珺衡轻声笑了笑,深藏睿智与机敏的剪水双瞳比女人的眼睛还要漂亮妩媚,“集体的生存必须依赖于其成员的向心力和凝聚力。然而组织做得越大、旗下人员越多,就越难保证这两样东西。”
乔无艳愣愣地抬起头,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来了这么两句。
怀珺衡却不在意,继续自顾自道:“大家之所以聚集于此,是因为他们的愿望有重叠之处,但在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就大相径庭了。我不是神,无法完美地实现每个人的愿望,故而我所能做的,不过送你们至河对岸的摆渡人而已。至于彼岸的风景究竟是否如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美丽,关键还看你们自己。”
抛出了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言论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范冰副科长到手了非常有趣的东西,你叫风逸才去处理一下。他最近似乎闲得要发霉了。还有,让隔壁的楼莲小点声,不然要吵到我的两个小宝贝了。”
秦源野离开后的第三天,黎兰月联系了卜瑞珉,向他坦白了一切,包括秦源野和秦莘野最初是共用一对肾脏的连体婴儿、秦源野杀了沈承信、自己清理完凶案现场回家后目睹了秦源野啃食秦莘野的全过程的事。最后,她惭愧地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直至源野亲口说出来,我才知道她和莘野之间,其实一点都不和睦。而关于她俩不和睦的原因,我恐怕到死都不得而知了吧。”
“她没告诉你吗?”
黎兰月摇了摇头,“她只说与我无关。”
卜瑞珉兀自思考起来:因为出生时共享一对肾脏,所以分离手术之后,秦源野和秦莘野体内只有一颗肾——这就是食人案受害者们的尸体虽然均被糟蹋得体无完肤,但唯独右肾都奇迹般地幸免于难的原因吗?但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不过,我也确实没资格知道。若非莘野后来身体不好了,我连她们谁是谁都认不出来。”黎兰月自嘲地笑道,“摊上我这个母亲,也真是苦了她们。”
“您是何时注意到秦源野是‘怪胎’的?”
“说实话,在你点明之前,我根本没注意到她是‘怪胎’。因为除了力气比较大外,她与其他孩子没有任何不……”
“同”字由于脑海中顿时浮现起的秦莘野的血淋淋尸身,而被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这时,卜瑞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向黎兰月一示意,走到一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哥”,接起了电话。
“臭小子跑哪儿偷懒了?快给我滚回来!出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