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邪神打扰我基建》Ynnnnn

118、第 118 章

　　“……上门拜访，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谢涯问。

　　而祂身前，眸瞳漆黑的少女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就不用了，谢先生，你能来，对于吾神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谢涯若有所思：“我的神性对此做不出理性反应，而人性没有拒绝。这些是[兽]的影响，也是[月亮]的一手推动。祂之前似乎也想要我来见你——所以，为什么？”

　　苏露出个叹息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月亮和星星曾经互为手足，即使被污染，也依然是最了解彼此的那个吧。”
　　“除了[月亮]，[星星]同样可以帮你恢复人性。祂们都是地球的旧神，也是万古以来的意象集结，对人性自然有最深刻的理解。”

　　“听起来百利无一害。”
　　“看来你的人性已经为你做出选择了，”苏笑笑，“那么，就试着信自己一次吧。”

　　苏站起身来。他们所处的是巴别塔的会客室，屋外静谧一片，随着入夜，已经再无人声往来。然而随着苏轻轻拍了拍手，谢涯就感觉空间折叠变换，周身宛若化作孩童涂鸦般转为色块，继而涂抹开，再化为另一个地点。
　　不出一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一片新的区域。

　　这里似乎是山腰的位置，周围的林木郁郁葱葱，将夜空遮蔽，昏暗无光，透露着夜晚的静谧。这些暴露于星空下的植物，多为亚热带阔叶，大多只是稍显邪异，感染的迹象并不明显，想必是[星星]的影响。

　　而苏也适时地出声，打消祂的顾忌：“不用担心，这片星空归[星星]管辖，对于你我来说都属于可直视的范畴。”

　　谢涯若有所思，感受着刚刚空间的波动：“[星星]的权柄是空间？”

　　“有一部分，毕竟‘北斗’也算是星的一种。但将其形容为‘导航’更为贴切，因为这种空间变化只限于更改地点。”
　　“在这片彼此隔绝的大地上，这种权柄已经足够惊人。”谢涯评价。

　　“也许是吧，”苏笑笑，“只是依我看，隔绝彼此的并不只是空间。”

　　说话间，祂跟在苏的背后，拨开树丛。
　　随着眼前视线忽地开阔，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出现，旁边还立着方形的石灯，柔和的光芒照耀周围，驱散几寸黑暗，于是飞蛾和灰尘浮动，蟋蟀轻鸣。
　　夜晚总是凉爽而安静，夏夜的蝉鸣和循灯而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可望不可及。华风建筑，和久违的夜晚，谢涯迟来地有些难以呼吸，忽觉周围万象，皆熟悉又陌生。

　　仿佛近乡情怯，即使祂早已知道故乡不存。

　　一路拾阶而上，顺着一路石灯的指引，远远的看见砖瓦砌成的城墙，恢弘肃穆，灯火通明。两座石狮子簇拥着拱形的红色木城门，挂着的铜环沉默无声，侧面的烽火台燃着鲜红的火，气宇轩昂，角脊上雕着龙。
　　谢涯又有那种恍惚的感觉了，几乎感觉自己又穿越了一次，而当苏径直推开城门，带祂进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让人犹如身处梦中。

　　头上是星空璀璨，眼前是灯火喧嚣。青砖红瓦，小桥流水，纸灯笼上写着字，路边的酒肆旗帜高高飘扬。酒香、墨香，嬉笑和铃铛，身着布衣的走卒商贩推车叫卖，来往的男人女子或着唐装，或穿汉袍，看到祂，以团扇掩面轻轻一笑，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香风。
　　灯火热闹，人群喧嚷，与他所熟悉的那个恐惧星空的黯淡世界格格不入，却让人梦回千年前的大唐。

　　于是谢涯瞬间清醒，眸光微闪：“……这些都是感染体。”
　　——没错。

　　祂的视线扫过这大街上每一个生灵，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嬉笑怒骂鲜活无比，身上却透露着星空的污浊气息，那些广袖襦裙下，掩盖的是早已发芽生花、全然异变的躯体。
　　如果以普世价值观来评价，这里不存在一个活着的生灵。燃着这样徒劳的灯火，暴露于毁灭的星空之下，这里是当之无愧的怪物之城。

　　苏叹了口气：“是的，谢先生，这里是‘星之城’，一个负责收容和接纳[星星]影响者的地方。按大多数人的观点来看，这里的居民都已经被污染，是应该被肃清的对象……”

　　“——然而对我们来说，这里是家园。 “

　　说话间，两个小孩追逐打闹，险些撞到了苏身上，她露出无奈又温柔的表情将那孩子扶起，叮嘱的话也顺口而出：“小心些……”
　　小孩子扎着双髻，手上拿着风车，声音清脆：“苏姐姐！你回来啦，这次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苏抱歉地摇了摇头：“这次是出差，小宇，下次补给你好不好？”
　　“不带也没关系的啦，我就是问问！”那小孩不在意地招招手，他看到了一身风衣的谢涯，友好又活泼地和祂打招呼：“你好呀，大哥哥！你是来做客的吗？”

　　谢涯愣了一下。
　　祂忽然想起曾经，在命运之塔，祂也以这样类似的方式邂逅了那些木偶们，然而这次，这些凡人模样的感染体，脚下影子的轮廓清晰；而在深渊的那两年中，他又经历过太多类似的相遇：他们活着，又正在死去，正如如今星之城里的这些人形。
　　他们的眸里有人的友好，人的戒备，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哀伤，即使是孩童也不能例外。又是这样平安喜乐的城市，又是这样似人非人的生命，谢涯再次地被搞糊涂了，然后，被苏扯扯衣角。

　　少女唤回祂的走神，然后低头对那孩子说了句什么，他便乖乖离去，和同伴你追我赶，继续游戏：“你想起了什么吗？表情不太好。”

　　然而谢涯却在长久的沉默后，答非所问：“……你认为怎样的事物能够被称作‘活着’？”

　　“虽然是问我，”苏笑了笑，“你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谢涯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而随着他们越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高楼。数层木质结构，层层堆叠起这入云的登天阁，飞檐斗拱，雕栏画栋，照塔层层，灯火通明如满天星火，却显得如天上宫阙般凄冷，高处不胜寒。
　　“这里是观星楼，祂的居所。”苏的声音很轻。

　　……还真是，孤单的地方啊。谢涯突然这样想。

　　此时已经是夜晚，星空笼罩，天时地利人和在此集结。在苏的目送下，祂推开木门进入观星楼内，而一瞬间空间变幻，顷刻就来到了楼顶。
　　这里与之前祂去往的都有所区别，露天的天井上露出的星空璀璨，如同一口颠倒的幽深井水，其中溢满了万古光辉。而周围的古式建筑雕琢精巧，轻纱垂下，屏风层层，绕过去，便见桌案前茶香四溢，摆着一副象棋。

　　棋前，一位白衣人安静跪坐，黑发束起，而脸庞被一张垂下的白布遮盖，只露出那微抿的唇。察觉到谢涯的脚步，祂微微抬头，声音太轻，显得虚弱而沙哑：“你来了。请坐吧。”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谢涯沉默地在桌案前盘腿坐下，于是就见[星星]轻轻摊手：“要来下盘棋吗？”
　　祂说的是中文，于是谢涯没有拒绝。

　　祂们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先安静地下起棋来。谢涯不太擅长象棋，不过对面的旧神似乎是有意相让，一时间有来有回，最终以谢涯险胜为结束。
　　落下最后一字，将对方的红帅拿在手中，感受着木头温润的触感，谢涯终于开口问出第一句话：“为什么输给我。”
　　而星星轻轻一笑：“新生旧灭，更何况，有朋自远方来。”

　　谢涯捏着那枚象棋：“谁都是你的朋友么？”
　　“不，先生。只是因为，我们曾经隔着夜空遥遥相望。”星星说，叹口气——

　　“……在大灾变以前。”

　　在五百年前的夏夜，仰望星空，畅想明日。

　　那时候祂们还没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那时候他们都还以为来日方长。

　　“……”
　　谢涯放下手中的象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准备怎样帮我？”

　　星星敲了敲桌案上的棋盘，于是星斗归位：“你是否感到疑惑，最近[堕落母神]的踪迹渐少，甚至于在你人性缺损的虚弱之刻都未出现，落井下石呢。”
　　“是你做的？”谢涯察觉到什么。

　　“不全然是，”星星叹息一声，“我，[观察者]，还有[月亮]……盗取来的这些时间，也是时候偿还回去了。祂将展开最猛烈的反扑，此举势必要将你与你的势力尽数摧毁……大战在即，而我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祂伸出手，光芒凝聚在手中，宛若万千银河汇聚，星光流转，美不胜收：“我可以帮你激活[时间]的权柄，并恢复人性。这样一来，你虽然没办法直接成长到一举摧毁堕落母神的地步，却也能与祂抗衡。”

　　谢涯看着祂手心流转的星光，拿出了之前[月亮]赠予的种子：“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星月同行’吗？”
　　“是的。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千年以来，一直如此。”

　　在漫天星光的摘星楼顶，夜风习习，吹动二人的衣角，也让谢涯看见[星星]遮面的白布下那些星点的污染痕迹。黑色的斑点泛着细碎的荧光，邪异而美丽，仅仅是直视便有疯狂的恍惚感，于是祂说：“那么，你的诉求呢？”
　　[星星]笑了笑，伸手将白布扯回来：“你得到[时间]的权柄后，大概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

　　“这是你的愿望？”
　　“不，这是祝福。”

　　“……那么，开始吧。我们没有时间再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