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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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下让人产生暖意的金色日光在我毫无察觉时，已抚摸上Evan的侧颜。
而他也不知在我和严对话到哪一刻时彻底苏醒过来。
此时的Evan似乎有些勉强的用双肘撑起了上身，并用半靠的姿势坐在枣红色的睡床上。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凌乱中映衬颓靡的美感，白色宽领睡袍下清晰可见的一字锁骨正贴附着几缕发丝……
我凝视着Evan此时与光的融合，别样的圣洁和朦胧让这一刻显得如此不真实。可我并不怀疑他的虚幻，我知道他在那，就在我眼前，而将我蛊惑的他的声音正飘散在卧房的每一个角落……
“公主殿下？”
或许是见我盯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动静，Evan变换坐姿，极度艰难的想完全坐起身并有意想让自己离开那张床。
这一刻我恢复意识，赶紧向他走去。
“别……你才醒过来，别急着动。”
“您总算答话了。”
Evan苍白的脸颊上又绽放出我再熟悉不过的微笑。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拥着这微笑入怀，尽最大可能的将这笑容的主人揉进身体中。
“想喝水吗？饿吗？有觉得不舒服吗？”
当我意识到自己抛出的一连串问题后，霎时懂得对Evan深深的担忧早已成为此刻我向他袒露的软弱。
我曾抑制的某一种情感正在逐渐褪去伪装。这情感的滋长让我慌乱和尴尬，甚至其间还夹杂着更多的厌恶。
这厌恶是针对自己，我想到了那无数次的自我告诫，但终究只是一场徒劳的催眠，真实的内心并没有构筑出抵御Evan的防线，它们早在某时某地节节溃败，最终那颗心的柔软，让我成为了Evan的败将和俘虏。
我的神情略微僵硬住了，为了掩饰此刻的心猿意马，我下意识的俯身向Evan，稍稍扶着他手臂让自己成为他可以依靠的支撑，而后又轻轻挪动着他身后的靠垫，想为他的靠坐增加更多的舒适感。
但或许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和肢体上久违的碰触，让我对Evan格外的敏感，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我耳畔的吹拂，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我脖颈间窜动，我还能感受到那温热体温下脉搏的跳动……
“你……听到多少？”
此刻与Evan这样的接触让我有些局促，或者说让我异常的心慌意乱，我能感觉面颊的热流正在上涌。
为了击碎这层暧昧和弥补先前我的溃败，我想到的唯一方法只有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正常，且装出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
“您在紧张吗？”
随着Evan询问的话语，他还未恢复暖意的手突然触摸上我的耳尖。
瞬息之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扩张开来，一阵带电的酥麻感从尾椎蔓延至头顶，耳尖的微热似一种传染病般扩散到脸颊。
我慌忙退开，想极尽可能保住最后残破不堪的伪装。
Evan在我突兀的动作下饶有兴趣的凝视着我，他收回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捂在唇前挡住了几声轻咳。
“抱歉，是我冒犯了。您和大团长在门边的对话我都有听见。”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Evan，他的回答并不让我觉得有多么意外。
尴尬的刹那似乎化解，我转身往放置水壶的桌前走去。
“也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因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背向着Evan，不用看他此刻的神情就能知道，他一定是那副温柔的笑容。
我和严的事情早在多年前他就一清二楚，可我好奇的是如今他亲耳听到严对我袒露的心声，会作何想法。还是说……无所谓呢？
想到此，我无奈的笑了一下。
拿起面前精美的玻璃杯，将其间斟满净水。端在手中的刹那，我看见透明杯身上映衬出我可笑的表情，心里顿时涌上了阵阵忧伤。
我对Evan所有的抵御早已功亏一篑，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还是不准备释然面对这种情绪呢？是害怕被支配吗？
“是。大团长真的很爱您。这很危险。”
“喝水。”
“谢谢。”Evan微笑着，伸出双手接过水杯，但却并不急于饮用。
他修长的手指在杯口摩挲，那双蕴藏着透视我灵魂力量的殷红眸眼正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我。
“他对您的爱如果不加告诫，最终影响到的将是我们每一个人。”
“真爱在你这是不值得去追求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重新在床边的软椅上落座，这句话问出的瞬间我知道自己笑了起来，那一定异常苦涩。
“那您是想回应这份真爱吗？”
Evan略带严肃的反问让我始料未及，我摇了摇头回答了他我对严这份真爱的态度。
“爱是虚妄，是欲望，从来没有真与假的定义。但它如果在人类的欲念中成为一种执着，那将会幻化为心魔。作为神的使徒，这就代表着堕落。”
Evan的大道理让我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我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对这句话的不满和轻蔑。
“你认为爱是堕落？严曾做过的恶毒之事，都比不上爱这种欲念堕落吗？！”
Evan不急着回答我，他将玻璃杯举至唇前轻抿了一口，我看见有水珠的光泽在他的下唇上闪烁，片刻间他微红的舌尖舔舐而过，晕开了润泽。
“效忠神明所做的事情都是神圣的。”
“你！！”在Evan的答话间，我愤怒的攥紧裙边。“疯子……我就不应该救你。我应该……我应该……”
我呢喃着，大脑竟然一片空白。
我设想不出不救他的自己之后的行为。在我的内心深处，直至现在都迫切的想让他活着。
Evan歪了歪头，脸上虚弱的笑容下有种逗趣的顽皮感。
“您应该亲手杀了我。”
我震惊的注视着他，那双红瞳的深处荡漾着热切与期许。
“如果可以实现，我希望这幅人类身躯的生命是由您来掌控。我心甘情愿。”
“在教堂那次，在你救我的那天，还有现在，你确实都极尽全力想让你的死亡与我有关。你这样做，是神明又给你什么指示了吗？”
Evan毫无情绪的看着我，并不回答。
“你害怕吗？Evan。”
听到我突然转移话题，Evan挑了挑眉。随后他竟再次笑了起来。
“怕。”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了当的回答这个问题，我原以为Evan又会展开一些深奥的论述。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遇到您之后这种害怕的感觉渐渐缠绕上了我。”
在Evan的答语间，我大笑了起来。
“那我挺荣幸的，我就像是你噩梦的源头一样。”
Evan在我不得体的笑声中突然止住了脸上柔和的神色，他异常认真且严肃的深深注视着我。红眸闪现的情绪有些汹涌。
此刻，我觉得Evan注视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内心和灵魂。
“不……我害怕的是失去……”
Evan的话语似乎并未结束，但他却突然止声，痛苦的伸出一只手撑住额头，这番模样似乎是有什么正突然之间让他钻心刺骨。
是伤口又开始作痛了吗？
Evan的五官开始扭曲，整张脸又重新回到苍白。
我赶紧探身向他，拿过他手中的水杯搁置床头，此刻的Evan已将双手捂住了面庞。
“Evan……？！你怎么了？！”
刹那间，我看见Evan右手无名指上佩戴的权戒正散发出微微红光。光晕里的波动正隐约震荡出一股力量，我开始感到莫名的不安，那力量之中的压迫感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而就在这时卧房的大门突然被猛烈推开，我像是被拯救一般恢复了意识，惊慌失措间我回头看去，严正神色紧张的向我快步走来。
“公主殿下，您先离开。”
严说着，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想将我从Evan床前带离。
可就在片刻之间，Evan猛地伸出手牢牢抓住我的胳膊，那可怕的力道让我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教……教皇大人？！”严有些错愕，Evan的行为让严也措手不及。
“留下……”Evan的嗓音变得干哑，他动听的声线在此刻如同是有人正掐住他脖颈一般，Evan艰难的发音下，是一种接近窒息的喘息。
“可您……”
“我说……让她留下！！”Evan极尽全力控制着如同野兽一般躁动的情绪，但那莫名的愤怒还是随着他话语表露无遗。
Evan的威压在此刻已经震慑住了我们。
我察觉到严在微微颤抖，但那下意识的忌惮之色在顷刻间又被严控制住，他加大了搂住我肩膀的力道，用这股坚定给了我片刻的安心。
“我带公主殿下出去，您需要平静。”
在严的执着中，我看见Evan瞪向严的双眸不再有太多野兽般的狂乱。我相信他此刻也正在夺回理智。
“没事，我留下。”我抬头看向身侧的严，“Evan不会伤害我的。”说罢，我向严笑了笑，这样的笑容只是想让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能说服他人相信。
“教皇大人这种情况，您不了解。我不想让您……”
“那现在就是我了解的时候。他说过不会欺骗我，我原本也有好多事情想问他。”
“公主殿下……”
“没事的，出去吧。”
严担心的看着我，又将视线投向此刻明显平复下来并低垂着头的Evan。严紧抿着唇沉默半晌，像是做了一场艰难的心理抉择一般，我看他缓缓闭上了眼有好几秒，随后他才重新睁开了双眼。
“好，我就在门外。公主殿下如果教皇大人有任何威胁到您安全的举动，请您立刻叫我。”
卧房的大门再次被严关上，而在大门关闭的刹那，我看见严投向我的目光中透出最深切的忧虑。
说实话，Evan的状态到底如何我并不清楚，可我在这一刻就是从心底里相信这个男人无论再怎么暴走和愤怒，都不会真的伤害到我一丝一毫。
我想，埋藏在那具高贵身躯里的另一个倾心于我的Evan，会化解我面临的所有危难。哪怕那些危难的根源就来自于他本身……
不过在此时此刻，我算是知道另一个不为人知……或者是否能称之为黑暗面Evan？
这个Evan是在世人面前必须藏匿起来的，或许他喜欢杀戮？他热爱仇恨？他渴望被愤怒支配做出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只是大胆的去设想。
但从严刚才的行为来看，他一定见过无数次这样的Evan。可他和Evan自身，似乎对这样的状态永远无能为力。
严只能选择回避，Evan只能将自己锁在无人靠近的地方，凭借意志力战胜体内的暴虐。
“Evan?”
我坐在床边，试探性的伸出手触摸上他此刻紧握成拳的双手。
那枚最开始发散出红光的权戒已收敛了光芒，但我还是能在那红色宝石中看见层层红光闪烁，犹如厚重云层交叠的深处雷电在其间涌动一般。
“Evan，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Evan在我的话语间微微抬起了头，我惊诧的看到那双红眸竟然亮得如同暗夜中燃烧的烈焰一般。
“……契约……”Evan说着抬起了戴着权戒的右手。
“每一任教皇都要达成这个契约。将自己的血液灌注在宝石中，上任仪式需要将这颗宝石敬献给神明。神明接纳就代表上任者得到神明认可，契约就此达成。”
“约定了什么？”
“奉献生命，获得神力。”Evan虚弱的笑了起来。“教皇是不死之身。”
我震惊的看着Evan，不死之身？这就是为什么Evan那么想求死？
“可你这次重伤哪有不死之身的模样？”
我想到医生对Evan的救治，当时Evan的情况异常不理想。
“不死，并不代表不会受伤。我归根结底也还是一个普通人。只是……”
Evan用戴有权戒的手抚上胸膛，那个位置正有心脏在跳动。
“只是再大的伤害都能活下来。但这一次不一样……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离死亡有多么的近。”
“但即便这样，你还是一次次想在我这里求得一死。你卸任教皇后，便能完全成为普通人了吧？等那个时候你再求我试试。”
Evan在我毫无尊重意味的玩笑话中笑了起来，随后摇了摇头。“卸任那天我便会死亡，我将成为神明的一部分。”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或许是……”一抹无奈的笑容在Evan嘴角绽放，“但从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原本我以为我应该跟历代教皇们一样，完成神明的旨意后归于神明，可……”
他止住了话语，那双红瞳正锁定着我，其间的感情波动激荡着幽幽殷红。
“或许是我行事作风跟历代教皇不同吧？这可能是种不敬？我察觉我的神力在渐渐削弱，神明似乎想要惩罚我。伴随神力削弱之后而来的就是这莫名的痛苦，我不知道它何时爆发，每一次都猝不及防。但都还好，我能熬过来。
可之后让我意外于，我的神力在平时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却在对您的感知上显得异常微弱。您遇袭那晚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应该说是完全搜寻不到您。
就在我出席教廷会议时，却突然听到了您的声音，我听见您再跟我告别。那一刻疼痛在我体内蔓延，我知道它又来了，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去见您……
所以我强迫自己在那样的状态下用了神力。当时过于虚弱，也就更轻易接近死亡。”
“你就靠神力出现在了我身边……”
“嗯。权戒能集中力量，随着我的心意去到任何地方。那晚我唯一庆幸的就是赶在了前一刻出现在您身前。”
“但你做了什么让神明减弱你的神力和用这种……这种痛苦惩罚你？”
Evan在我关切的询问间竟向我露出一抹释怀的笑。“不重要，神明自有安排。但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Evan……你有没有认真的去想过，你为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神明的旨意。”
“它的旨意就是让你保护我吗？”
“……不，当然不是。”
“那你围绕我做的这一切，你不觉得有些……”
“神明旨意下的很多事情，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我们怎么会明白神对未来的安排。”
“你还在骗自己吗？”
Evan笑着偏了偏头，他果然还是不想去明白。
“……要我给你叫医生吗？你刚才那么痛苦，我担心……”
“不，我很好。请您留在我身边。”
我微微叹气，对帮助Evan认清自己感情这件事上，我想我永远无能为力。
“教廷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暴徒袭击这件事？”
我一边询问着，一边伸出手梳理着Evan垂在胸前的发丝。
“我有安排，公主殿下您不用担心。只是您的婚礼可能要延期了。”
我将Evan的发丝缠绕在指尖，卷动着触上了他的脸颊。
“我不担心。可这件让我们差点丢掉性命的事，只能让婚礼延期吗？不应该取消吗？”
Evan伸出手将我把玩他发丝的手紧紧桎梏住，他在我的提问中笑得有些可爱。
“恕难从命。这场婚礼对您很重要，而且这也是您母后的意愿。”
“……重要到我必须嫁给想杀掉我的人？”
Evan在我略带嗔怒的话语里松开了我的手，转而将他的手游走到我下颌处，开始轻轻勾勒着我下颌的轮廓。
“我们在袭击事件上对始作俑者的认定看来并不一样。”
“罗素·迈斯克亚，除了他还有谁？！”
Evan微微摇了摇头。
“我可以向您保证，罗素·迈斯克亚绝不会伤您分毫。对于始作俑者我早已有判断和安排。您的婚礼除了延期之外，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毕竟我还期待着主持您的婚礼。”
“你就那么希望我结婚？嫁给他？！”
“……”
瞬间的沉默让我在Evan的眸眼深处捕捉到了情绪的震荡。
“我想你认真回答我。”
我有些恼怒的脱离开他指尖的触碰，异常认真的凝视上Evan的双眸，他被我这般态度给影响，收起笑容的面庞威严且令人迷醉。
“你爱我吗？Evan。”
不合时宜的号角声在此时鸣响，我闭上眼，内心最深的悲伤再次席卷而来。
“对不起……我并不太能明白您的意思，公主殿下。”
“你明白的，你明白的……”我伸出双手攥住Evan睡袍的前襟，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前。“直面你的内心深处好吗？”
“……”
“给我一个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您很重要吗？”
“就像你说这场婚礼对我很重要一样。”
我重新抬起头与Evan深邃的眸眼相视，殷红中烙印的我已将那份不加掩饰的情感和那颗因为“爱”而跳动的心袒露给Evan。
我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失败，我在这场博弈中永远是Evan的手下败将。所以我何必再隐藏什么。
如今，我可以为了你的计谋牺牲自己，那在此之前，是否能让我开启你另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轻叩房门的声响敲散了我的思绪，直到这一刻Evan也并不作答。我缓缓松开紧握他前襟的双手，无力的坐在床沿边盯着房门的方向。
“进。”
Evan的声音依旧那么动听，但这一刻却让我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渐渐变得遥远。他的声音来自我永远触不到的彼岸。
我意识到，或许这场婚礼之后我和Evan的一切都将结束。
房门缓慢开启，严恭敬的站在门外。他担忧的神色在看见安然无恙的我后瞬间烟消云散。
“教皇大人，公主殿下。莫纳利诺国王罗素·霆卡尔，莫纳利诺王子罗素·迈斯克亚，已到达城堡。”
Evan将整个身躯靠入身后的靠垫，他仰起头，笔直的脖颈和凸出的喉结在光照下散发出魅惑人心的气息。
“准备审判。”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